他们喊着材料啊掉落啊就冲上来了

作者:Enil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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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你在干什么啊,团长!


      约纽是一座光芒更甚星光的都市,你可以在这里见到全奥普斯最繁荣的经济,最忙碌的人们,和最璀璨的灯火。在这里,大地是明亮的、浪漫的、熠熠生辉的,而天空是黑色的、暗沉的、年迈苍老的。路灯和车流为这座都市点亮了血脉,只要身处在这里,你便会不自觉地被它的节奏带着走。
      但我们的故事并不发生在高耸入云的熨斗大厦或者什么吸尘器大厦之间,而是发生在郊外。
      约纽的郊外,未被及时挖出的百年老树的树桩们还留存在漆黑的夜色中,等着绊倒不知哪个烂醉的游人。不过今天,这些树桩似乎迎来了一些新朋友。
      特鲁普斯轻轻地掀开帷幕看了一眼观众,有几个眼尖的孩子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向她尖叫招手,特鲁普斯从容地回笑,回头看向她的马戏团:“孩子们,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团长!”
      人鱼不满地把皮球顶出鱼缸,连体双胞胎和姐妹石头剪刀布,空中飞人安静地点点头,矮人坐在椅子上焦躁地抖腿,狮子打了个嘴臭的哈欠,木偶师让木偶做出了骂街的口型,杂耍演员在空中抛出五彩的连续函数,雇佣兵在阴影里点燃一支烟。
      人马笑了。她其实也不过青年的年岁,却要带这么一大家子,“你们总能做到最好!”
      她伸出一只手。人鱼拍打水缸外壁把自己拱到团长身边,连体人冷漠地出了两个布,空中飞人羞涩一笑,矮人歪着嘴不看团长,狮子懒洋洋地窝在人马脚边,木偶师的木偶唱出欢乐的歌,杂耍演员的彩球流畅地飞进腰兜,雇佣兵“啧”了一声却还是走到众人身边。
      他们都走到了团长身边,围成一个大圈,颜色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手掌随着团长的“三、二、一……”一起一伏,又在最后一起飞向天空。
      “加油!”
      特鲁普斯的白手套裹住魔术杖,熟练地耍了个棍花。这是他们在约纽表演的第一晚,为了接下来的生活费,这场演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她从老团长手中接管这个马戏团已有多年,在这期间,他们走遍了大陆西南部,从最开始的不到十人到现在,算上后勤已有整整二十六人。
      特鲁普斯盯着墙上的时钟。帷幕后面很热,她擦着额头,不让汗滴进眼睛。
      “冷静。”迪泽特说。
      人马转头看向这位雇佣兵,发现他的手正握着自己的尾巴,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因为紧张止不住地摇尾巴。
      “……谢谢。”她的神情忍不住松动了。迪泽特是在半年前来到这个大家庭的,作为被雇佣的保镖。而身为一名大家长,特鲁普斯能感觉出来,迪泽特也在慢慢被他们感化。
      迪泽特没有说话,还在抽着他的烟。他是一个标准的狼系帅哥——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真的有一对狼耳和一条狼尾——每次他们表演时,总有观众想找机会和这位火辣的退伍军人来上一场。
      他脸上有一道疤,从左耳出发,划过高挺的鼻梁,直达右眼的下方。这并不能毁坏他的帅气,反而更为他增加一丝野性的美。
      特鲁普斯看了眼时钟,摘下迪泽特嘴里的烟,和他交换了一个深吻,直到迪泽特先红着脸推开了她。
      “我真害怕你们人马的肺活量。”迪泽特嘟囔着。
      特鲁普斯笑着。她和所有人挥挥手,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帷幕。
      “朋友们敌人们!”
      观众席发来阵阵欢呼,特鲁普斯摘下帽子弯下腰,行了一个浮夸的绅士礼,又从帽子中摘出一束玫瑰,送给离她最近的精巧的美人。
      “今夜,我们将共度狂欢——!”

      所以,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红白的帐篷被撕成一条一条,悬挂的彩灯以违背几何的结构串联,挨挨挤挤的脚步给地上踩出一片纷飞的沙土,本来要在中场休息时贩卖的廉价鸡尾酒如今都被泼在了演员们身上。
      特鲁普斯紧咬臼齿,一把反着光的刀被夹在她的脖子上。
      “——说,你们把天使藏到哪去了?!”

      天使?什么天使?
      特鲁普斯简直想大喊“冤枉”。他们原本只是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表演着,一群警察突然就闯了进来。惨不忍睹的兵荒马乱后,这个原本能承载上千人的马戏团帐篷里如今除了表演者就只剩警察。而作为团长,特鲁普斯自然是被“特殊对待”的那个。
      那个警察人应该还不错,起码愿意为这群小喽啰解说一下情况,可能也希望他们能做个明白鬼:“有人举报,你们马戏团暗中贩卖人口!”
      “我没有!”特鲁普斯大喊。天地可鉴,她收养那些孩子可全是出于善意!
      但那把刀只是更逼近了些。在发觉这可能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分钟后,特鲁普斯快速地回头看她的家人们最后一眼,然后坚决而悲伤地恳求这位警官:“起码留他们一命。”
      她忽略了从背后传来的不满的呼声。
      警官叹了口气:“但我也得留我的家人们一命。”
      特鲁普斯快速地回顾了自己这一生,她还有遗憾,还有东西没来得及实现,但来不及了。她闭上了眼——就在此时,空中飞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要去趟洗手间。”青年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
      特鲁普斯几乎要忍不住转过头好好骂一骂她,但下一秒,更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想法。
      “——那是什么?”警察里的愣头青惊呼。
      “那是只鸟?那是飞机?那是——行星侠!”
      行星侠,如今卡蒂国人尽皆知的超级英雄,一位乐于助人的义警。她的速度比超音速飞机还要快!她的力气比霸王龙还要大!她的透视射线可以穿透一切辛秘!她的呼吸可以融化钢铁!
      “是行星侠!”连体双胞胎举着手大喊。
      行星侠听到了她们的声音,从空中落下。她穿着渐变镭射的紧身衣,戴着金属质地的只露出下巴的头罩。
      “我猜,这里有人需要帮助?”
      她双手抱胸,声音里浸满了笑。
      这位义警甚至来不及出手,那些警察就已经狼狈地逃上了警车,吱哇乱叫地逃回了大本营。行星侠没有去追,飘在空中,向他们挥手:“祝你们的同事不会给你们贴罚单!”
      警长气急败坏地把头伸出窗外:“我一定会回来的!”
      “啊哦,错误示范!”
      行星侠落到地面上,蹲下来,给连体双胞胎指那辆警车,“坐车时不能把头伸出窗外,好孩子们不要学哦!”
      双胞胎几乎要被她迷人的笑容勾得眼前发昏,其余的马戏团成员也纷纷跑到她身边索要签名和合影。特鲁普斯愣愣地站在人群外,看她的孩子们转眼就被另一人勾去心神。
      “我们的好妈妈吃醋了?”迪泽特说。
      特鲁普斯故作惊讶,“我可不是他们的妈妈!”
      话是这么说,但迪泽特可不眼瞎,他当然看得出来那个名词给这位独裁者带去了多少愉悦。他把嘴里的烟翻了个个,“行了,我这个被抢了工作的还没说什么呢。”
      特鲁普斯被逗笑了,“我可看到了你刚才偷埋炸弹。那帮警察也真够好命的,碰上了行星侠而不是你!”
      迪泽特不去理她。
      行星侠并没有停留太久——她可是个一到夜晚就要满卡蒂国乱飞的大忙人!在听到又一声求救后,行星侠便挥挥手离开了。几乎就在她离开众人视线的下一秒,空中飞人扶着眼镜从厕所走了出来。
      “刚、刚才怎么样?”内向的短发小姑娘磕磕巴巴地说。
      人鱼夸张地叹了口气,去拍她的肩膀,“你错过了行星侠,普鲁托!你可是我们之中最喜欢她的人了!”
      普鲁托却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什、什么?!谁说我喜欢她了!”
      “别装了普鲁托!”迪泽特打趣她,“我们都知道你在卧室里偷藏行星侠的cos服!”
      普鲁托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模仿不能算喜欢……模仿!……马戏团的事,能算喜欢么!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cosplay,什么粉丝深柜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帐篷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特鲁普斯笑着看这热热闹闹的一幕。透过破了个大洞的帐篷顶,她看着璀璨的繁星想:父亲,他们是我此生最大的成就了。
      普鲁托低着头拽着衣服下摆,悄悄地透过黑框眼镜看她,湛蓝的眼底绽放出比繁星更璀璨的光芒。她的笑映入她的眼,所以她也笑了。

      普鲁托,行星侠,外表年龄二十,实际年龄……不知道,科学家们还没算出来呢。
      她来自卡蒂国——那时还叫春之国——的一个小农场,在那里,一对农场主夫妇在麦田的陨石坑里捡到了这个失忆的女孩;普鲁托在农场度过了幸福美满的童年时光,但好景不长,在某个去城中剧院观看《罗罗诺亚》的家庭之夜,她的父母被枪杀在一条昏暗的小巷;悲痛欲绝的普鲁托被带去由自己的梅叔抚养,青少年时期的她为自己日渐强大的力量自负膨胀,最终却间接导致了梅叔的死亡,她的叔叔在普鲁托的怀中留下遗言:“质量越大,引力越大。”
      普鲁托陷入了人生低谷,每天都能更坏,一个穿着西装的小婴儿在此时找到了她,把她扔进了战场;因迷茫而无法使用力量的普鲁托成了军队的吊车尾,而在一次濒死之际,普鲁托的心头血滴到了自记事起就一直挂在胸前的戒指上,召唤出了老……小婴儿!还是五个!
      原来她其实是冥王星的化身,而包括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西装婴儿在内的五个小婴儿则分别是冥卫一、冥卫二、冥卫三、冥卫四和冥卫五!
      自此,普鲁托解锁了全部的力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并和声名鹊起的勇者三世在一处山谷展开了殊死决斗;普鲁托和一群其实刚认识了可能有半分钟吧的伙伴们喊着友情啊羁绊啊就冲了而且普鲁托还不是C位可能因为她不是红色系吧,不过不论如何她站到了最后并且冲上去捅穿了勇者三世的心脏,没想到勇者三世喊着“老子可是不死之身理查德啊!”就也捅了她的心脏;一刻也没有为普鲁托哀悼,众人为她准备了最上等的棺材,但普鲁托其实没有死!她的身体进行着缓慢的修复,陷入了一种类似冰冻的状态;七十年后,普鲁托又把自己从棺材里挖了出来。
      尚且神志不清的她被巴别塔带走当成免费牛马,又被投入复活池水恢复神智,代价却是与余生相伴的疯狂;普鲁托这才发现自己英勇牺牲的故事早就被全国传颂,但她明明还活着啊!
      愤怒的普鲁托逃出了巴别塔,偶遇了马戏团的老团长,老团长的善意和巴别塔被灭的消息让她留在了这个温暖的大家庭中,当一名“飞翔的普鲁托”,外号“普希”;但最后,这个老团长也抵挡不过时间,留下二十二字箴言:家族的第一个人被捆在树上,最后一个人长着马尾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被捆在树上,而特鲁普斯甩着马尾巴。
      团长之位被转交给了特鲁普斯——她非常巧合地与老团长拥有同一个姓氏,“瑟克思”——而普鲁托早已选择另一份兼职,夜间义警。至于冥王星其实不是行星而是矮行星但她却自称为“行星侠”什么的,别在意。
      普鲁托以为她的人生不会再有任何波澜了,她的前半生已经足够戏剧化了不是吗?
      他们到达了约纽,想要在这里挣一笔大钱,却不知为何得罪了哪些阔佬,导致警察来袭击他们的帐篷。但还好,行星侠及时出场,挽救了这一切。但他们还是需要赶紧离开这里了——没听那个警察说吗?他还会回来的!
      当晚,一阵难得的温存后,众人便快马加鞭地收拾起了行李。特鲁普斯换下了粉色西装,从自己闪闪发亮的金色大波浪马尾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蒸汽火车头。
      他们有条不紊地来到最近的火车轨道旁,特鲁普斯将火车头放在中间,闭上眼轻念咒语——那精巧的小玩具便变大了。不过几秒钟后,它就变成了真正的做工精巧的火车头。
      人马把人鱼的水缸搬到驾驶室,木偶师的人偶干净利落地锯出一块木板,雇佣兵从背包里拿出四个车轮,杂技演员给木板上了油,空中飞人趁其他人不注意用手指打磨了铁钩,矮人熟练而轻巧地将所有零件连在一起,狮子轻轻一拍便将这个简易车厢与精致的车头相连,连体双胞胎先一步坐了上去,三条腿四只脚晃啊晃。
      “准备好出发了!”特鲁普斯往锅炉里又加了一铲子煤块,转头向家人们喊道。他们“借用”了很多次这些火车轨道。
      “早就准备好了!”所有人振臂高呼。
      ……没错,就是这样。普鲁托笑着。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忙碌、潮湿、还要应对狮子的口臭,但无比灵动、鲜活、甚至能感化一块石头。
      这只会是一个小插曲而已。普鲁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们没有观察好局势,不小心成了个炮灰……但也仅仅如此,那帮有钱人和有权人可没心情在乎逃跑的几只蚂蚁。什么天使,让祂见鬼去吧!
      ……见鬼去吧。
      在真的捡到一只天使前,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本来在凌晨三点沿着火车轨道狂奔,有滋有味地品着酒吃着饼干,巨大的光团突然就笼罩了他们。
      那感觉难以言喻,就像他们突然之间冲入了神明的国度。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但那刺眼的白光还是穿透了眼皮,唯有普鲁托睁着眼,屏息凝神地观察着一切。特鲁普斯靠着肌肉记忆拉下刹车,跌跌撞撞地走下驾驶室来到后方,“怎么了?你们还好吗!”
      “还好!”“非常不好!”“不是特别好!”“呃有点好有点不好!”“咕噜咕噜咕噜!”“吼——!”
      好在光芒只持续了大概半分钟。再次睁眼时,众人发现木板上多了什么东西。
      祂的金发柔软仿佛初生的羔羊,祂的羽睫轻颤仿佛盛着清晨的露珠,祂的指甲整齐透着浅浅的粉色,祂的铠甲铮亮反射新生的曙光。
      祂双手交叉置于腹部,呼吸平稳,看上去更适合被置于一口水晶棺材然后被抬去博物馆展览。
      所有人鸦雀无声。
      他们就这么捡到了一只天使。

      火车被迫停下了,为了掩盖天使的光芒,他们不得已给那个简陋的木板车厢安上了墙壁。特鲁普斯坐在空旷的原野上烦躁地抽着烟。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该死的,它本不应该升这么早的!那只天使干了些什么!
      特鲁普斯无意识地咬着烟头,直到迪泽特拿下了它。他总能找到她,无论她去了哪。
      “第七支了。”他坐到她旁边,狼尾卷着她的马蹄。
      特鲁普斯沉默了一会儿,又从烟盒里拿出了第八支。迪泽特没有阻止她。
      “你打算怎么办?”雇佣兵问。
      特鲁普斯没有说话。迪泽特自问自答了起来:“趁着现在太阳还没出来,把祂扔在哪个警局门口,会有很多人想去认领的——我四处看了,这附近除了石头只有风滚草,估计没人会发现那团光,就算发现了也能说它只是某颗坠落的陨石——这里从不缺什么稀奇事——就用黑布把祂罩起来,然后把这烫手山芋一扔……”
      特鲁普斯还是没说话。她看着身后,普鲁托拿出了一本书自学——她总是最认真的那个;矮人乔治则还在修葺新的车厢壁。
      迪泽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除他们之外的二十四个人。这一行意外太多,走的走留的留,这二十四人里,除了普鲁托,其实都是特鲁普斯挨个捡过来的。
      他猛地意识到了特鲁普斯为何沉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想留下那个天使?!”
      特鲁普斯依旧没说话。
      迪泽特摇她的肩膀:“你疯了?!你他妈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帐篷是怎么没的?那他妈才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没有行星侠,我们现在都得要去地下团聚!”
      “但是我们没有!”特鲁普斯低吼,“我们现在安安全全地站在这里!”
      迪泽特推开她,尾巴炸成了一朵花,“所有你他妈能站在这里犯你那当爹的瘾!”
      “我没有!”
      “你就是有!你失去了你爹,所以你现在要去当全世界人的爹!”
      特鲁普斯呼吸一滞,他怎么会——?随即她意识到迪泽特口里的“爹”是谁。
      “我只把老团长当爷爷!”她拼尽全力控制住音量。
      “哦,好吧,”迪泽特翻了个白眼,“同姓的糖爷!”
      二人怒气冲冲地看着对方,几次深呼吸后意识到他们的争吵产生不了任何结果。迪泽特颓废地又往地下一坐,“好吧,你是团长——现在,去告诉你的孩子们,他们又要多出一个兄弟姐妹吧!”
      “我会的,”特鲁普斯无比坚定,“他们能理解我。”

      “我理解不了。”
      人鱼趴在水缸沿上,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你为什么会想要留下祂?”矮人乔治不可置信地发问。
      所有人都疑惑而震惊地看着她。特鲁普斯感觉自己被背叛了,“我以为你们能理解我!”
      “哦,好吧,你总是这样,”木偶师的人偶张开刻薄的小嘴,“我受不了了,朋友们,我要离开这个马戏团。”
      “什么?!”特鲁普斯震惊地瞪大了眼。更令这个白人老登震惊的显然还在后面。
      大家都响应了木偶师的人偶:“朋友,带我一个!”“我也是!”“天啊,我真的一刻也忍受不了我们的好爹地了。”“咕噜咕噜咕噜!”“吼——!”
      木偶师的人偶先转了身,于是二十多个人跟了上去。连体双胞胎迷惑地站在原地,特鲁普斯可怜而诚恳地看着她们,而杂耍演员反身拽了两个小姑娘走:“天啊,她们可不能在你身边度过童年生活!”
      他们就这么一哄而散,挤进新修好的车厢里,顺手扔出了那个天使。
      “再也不见!”木偶师的人偶拉下操纵杆。
      特鲁普斯这才惊醒,“你们不能带走它!”
      “操了,为什么不能?”人鱼几乎要把水缸壁拍碎了,看上去积怨已久,“这他妈是我的陪嫁!我的 !”
      火车冒着蒸汽渐行渐远,特鲁普斯完全没办法理解这一幕。所以?半个小时前她还是一位成功的马戏团团长,而现在,她孤苦伶仃地站在荒野上,仅剩的财产是一位闪着微光的天使。她气急败坏地踹了祂一脚,让祂打着哈欠把安详的睡颜换向另一边,自己则要忍着痛不叫出声。
      “人生总是这样。”迪泽特拍拍她的肩膀。特鲁普斯这才发现他没走。
      “没走的可不只有我。”迪泽特皱着眉。特鲁普斯终于能分出心神看向身后:普鲁托和乔治也在。
      她落下泪来,试图握住迪泽特的手,吓得迪泽特赶紧远离了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只是想拿到最后一笔薪水!”
      这样的话原本不会伤害到特鲁普斯的,她强大的脑回路可以把这句话自动理解成“迪泽特又傲娇了”。但现在,她捧住胸腔,摇尾乞怜地转头看向普鲁托和乔治。
      乔治移开了眼睛,“我是你捡来的第一个孩子。”
      普鲁托挠挠脸颊,“老团长让我照顾好你。”
      “所以,哈,”特鲁普斯木着脸,“和一个愚蠢的乡下妹比起来,他觉得我是更需要照顾的那一方?”
      迪泽特狠狠地拍了她一下,火冒三丈,“你在用什么词形容小普希?!”
      特鲁普斯再也忍不了了,背对着火车轨道跑走了。

      她跑了很久很久,跑光了全身的力气,然后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跑出特别远。这真是让人疲惫的一夜。她的眼前闪回这三个小时以来的一切:他们迄今为止举办的最盛大的表演,闯入帐篷弄乱了一切的警察,突如其来的圣光,虎头蛇尾的闹剧,还有,天使胸前的那个……
      她便又想起了自己在迷雾森林里度过的童年,父亲温柔地摸着她的头给她讲故事。而现在,她坐在全大陆最繁华的都市之一的郊外,身旁是砍伐过度的森林,裸露的树桩像大地上一颗颗疣痘。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原来如此滑稽。
      然后,迪泽特——他妈的,他又来了!
      “你为什么老要来侵占我的私人空间?!”特鲁普斯忍不住吼。
      迪泽特没有生气,耸耸肩,“可能因为你也老来侵占我们的吧——不对,说错了,我们这些'孩子'怎么会拥有'私人空间'这么成熟的概念呢?”
      特鲁普斯照旧不说话。好在迪泽特作为和她关系最好的人之一,一大技能就是自己也能和自己聊得下去:“说实话,作为仅剩的成年人,我们该想想接下来该干啥了。”
      特鲁普斯终于愿意张开她那伟大的嘴了:“我不会抛弃祂的。”
      “看出来了,”迪泽特咬着烟杆,“我从来没见他们上车上得那么慢,即便如此你居然都不愿意收回一下你的话。”
      特鲁普斯试着不让自己被逗笑,但嘴角还是抽动了一下——只有那一秒。下一瞬,负面情感就又淹没了她。她看着迪泽特的侧脸,无法控制地问道:“你也那么烦我吗?”
      迪泽特认认真真地、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特鲁普斯:打了结的金发,紧皱的眉头,没有高光的眼睛,黯淡无光的马毛,佝偻的身形,耳朵上还粘着一片枯叶。
      “现在的你比以前顺眼多了。”他真情实感。
      “……所以你也烦我,”特鲁普斯的肩膀更塌了。她无法理解,“可我们之前明明那么多次——?”
      “是啊,那么多次,”迪泽特把烟换到了另一边,“而你还没发现我他妈根本不抽烟。”
      特鲁普斯瞪大了眼睛,看他从嘴里拿出了那根——他妈的,那是根棒棒糖!
      迪泽特耸肩,“我有时候也想知道,我们那么多爱是做到狗肚子里了吗?”
      特鲁普斯被打击得失去了色彩,她的世界观终于开始翻天覆地。迪泽特安慰地拍拍她:“没事儿,起码你现在终于知道我烟草过敏了。”
      特鲁普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所以你们把那个天使放到哪里去了?”
      “哦真棒,你还记得我们手里有这个大麻烦呢,”迪泽特鼓掌,“我和普鲁托刚才刨了个坑,然后把祂埋进去了。”
      特鲁普斯又被逗笑了。迪泽特那荒谬的幽默感总能不经意间戳中她的笑点,“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得在地下过日子了?”
      迪泽特装模作样地思考,“嗯,可能吧。乔治应该很乐意带我们去他的家乡看一看。”
      特鲁普斯正色,想要提醒迪泽特乔治其实是一位生于地上的矮人——一抹红色突兀地闯进她的视线。
      她呼吸一滞。迪泽特迅速摸出了自己的枪,不到半个呼吸间就已经快准狠地把枪口对准了来者——
      然后看着枪口被那人轻描淡写地捏弯。
      世界都缓慢了。那两条瘦弱的手臂蕴含的力量胜过雷霆万钧,把两个强壮的成年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嗯,长话短说,”清澈的青年音响起,“你们被盯上了。”
      “……什么被盯上了?”特鲁普斯假装听不懂。
      “那只天使,朋友——祂传送时的光芒可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盖过去的。”
      二人的冷汗都唰地流了下来,但青年还是那带着笑意的语调:“别担心,朋友,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实际上,我想麻烦你们一下。”
      “你要干什么?!”迪泽特压抑着恐惧。
      “因为一些不必要的时局原因,那只天使现在不能到任何一个人手上,”特鲁普斯努力观察着背后的人,他有一头红发,穿着……毛衣?“我需要你们代为保管祂一下。”
      “凭什么?”迪泽特忍不住问。
      青年笑了,“行啦,别问这种傻问题。你们也知道你们必须这么做,”青年放开了对他们的束缚,二人以此生最快的速度起身。“这是双赢的好事。”
      他们没能捕捉到任何青年的影子。留在地上的只有满满一袋金币,四把新枪,和四张……火车票。朝阳为它们镀上金边。
      他们一同捡起了火车票,读出了上面的文字。
      “约纽州约纽市至……韦斯特州特哈斯市?”
      二人看着彼此。
      特鲁普斯忍了几次,还是忍不住了。
      “……生活非要如此奔放吗?”
      她真诚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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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团长……你在干什么啊,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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