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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乡下来的,我不知道啊

作者:捧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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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8


      尖锐的混乱就此告一段落。

      但故事没有结束。为了与朋友相见而做出的努力,哪怕从一小步开始,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是件充满趣味的事。

      明港市的中学生群体间,悄然兴起了一则新的都市怪谈。这次的怪谈规模虽没有之前那么大,但在一个特定的小圈子里却很有存在感,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传说是这样的:如果当天晚上你不完成自己的家庭作业,那么,夜深人静时,你或许就会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紧紧地盯着你,催你做作业——尤其是英语作业。

      自然,大多数听闻此事的同学都哈哈一笑而过。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散播这种流言的,要么是英语老师,要么是学生家长,再不然,就是那位因收不齐作业而焦头烂额的学习委员本人。

      除了那些亲历者。

      共同的离奇遭遇把人悄然聚拢。为了避开管理员的删帖大刀,学校论坛上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些措辞隐晦的帖子。

      【关于那个学习委员,you know who】

      楼主提问:有人知道召唤学委的正确仪式吗?楼主听同学的建议复刻了当天的经历,但是并没有见到学委第二面。

      1L:好奇!楼主具体是怎么操作的?说来听听?
      2L:就是凌晨12点作业没写完,偷偷到镜子面前。把英语作业本展开放在洗手台上。笔也准备好了,还用生日蛋糕剩下的蜡烛权当香烛,营造气氛……[捂脸]结果等了半天,学委没有出现……明明我们班长说他就是这么做的,学委就出现了,还帮他写完了整张卷子![大哭]
      3L:不是吧……主动招惹这种东西真的好吗?楼主慎重啊!
      4L:可是……可是楼主的英语作业真的一个字都没动啊![绝望]明天早课就要交了!据说学委出现的话,真的会帮忙把作业写完!这是唯一的希望了![抱大腿]
      5L:赞同楼主+1。
      6L:赞同楼主+1。一个会帮人做作业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怎么可能是邪恶的东西呢?请心怀尊敬地称呼他为学委大人,谢谢合作![虔诚]
      7L:……你们这群人,为了不写作业真是拼了。[无语凝噎]
      ……
      67L:……你们给我悠着点,删帖了。

      -

      【小明同学。我时常感觉到人类是一种极为神奇的生物。现在我更加这样想。】

      【他们竟然是很鲜活的人,不只是我最初见到过的那样——我是指所有人都给我写格式雷同、内容空洞的模板信。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真的受够了每天收一大堆各种各样长得差不多的信件,非常怀疑他们是怎样的存在。这么长时间下来,我竟然已经习惯了。】

      【这实在令人费解,我现在竟然有余兴去关注这个。】

      他像是有很多想要说的话,或者说想要吐槽。小明敏锐地察觉到,这或许是李华同学第一次在信中向她袒露内心的感受与想法。以往,李华更像是一个回应者,对她的行为给予评价、提供建议,却极少提及他自己的世界、他的情绪、他的所思所感。

      小明突然觉得十分轻松。之前那些无法真正和朋友见面的失落感,悄然转化成了一种很温暖的感受。

      人是不能够单纯以一个目标而活着的。人要去远方,但旅程不能只有远方。更要看路途上那些或寻常或奇异的风景,那些遇见的人和事,才是一路上最珍贵的宝藏。

      如同小明自己。她喜欢金钱带来的踏实感,喜欢更好的生活,喜欢城里那些五光十色、充满新奇感的事物,但实际上她觉得打工的过程也是十分有趣的,在此之上学到的东西也是十分有趣的,余暇时遇见的朋友也是十分有趣的。

      尽管李华同学的信里很大部分都是抱怨的口吻,但小明由衷地感到高兴——高兴于他终于能够感受到有趣的事。

      他不再急切地想要见面,接受了“慢慢来”的建议,也在真的先慢慢与这个世界做出交流。

      ——尽管小明完全没懂他说的“没忍住帮人做作业纠错题”是哪种交流法。

      李华同学本人倒是很能接受自己的这个强迫症,并将其解释为“因为出身和成长环境”。

      小明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能理解。

      -

      午后的阳光慷慨地洒满小小的阳台,微风如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

      那只独翼的彩虹鸟,此刻正舒适地卧在小明亲手搭建的温暖小窝里。它并非终日歌唱,更多时候是安静地梳理着自己那身流淌着七彩光泽的羽毛,或是用它那双清澈如纯净宝石般的眼睛,充满好奇地打量着窗框之外那个广阔而喧嚣的世界。

      它有时会飞走,但很快又总会回来。

      小明曾把朵朵多送给自己的那一枚金币送给了小鸟。小鸟立刻欢快地蹦跳起来,衔着这枚金币珍重地安置在了窝里。

      端着一小碟清水和碾碎的面包屑,小明动作轻柔地把它们放在靠近鸟窝的窗台边缘。这些都是她特意向花鸟市场里见多识广的老人请教来的。

      小鸟歪头看了看她,并不怕生,它似乎早已熟悉了她的气息,姿态优雅地蹦跳过来,低头啄食面包屑。

      阳光透过它近乎半透明的羽尾,在小明手背上投下的、跳跃的彩虹光斑。

      小明看着它满足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她轻声对小鸟说:“你看,这样多好。不用着急,不用让大家都晕头转向的。李华同学也一定明白了吧?”

      “我就知道一切都会有最好的发展。”

      -

      这段时间下来,小明也没有忘记学习英语。她现在已经颇有进展,能够磕磕绊绊地用英语组织起简单的日常句子,尝试着在回信中与李华同学进行更直接的交流了。

      但这并非学了就能很快记住并熟练运用的情况,每一步都需要时间和耐心。

      这天早上,李华同学的信如期而至,内容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其实,我有一个好主意。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世间存在一种非常特别的书。这种书拥有奇异的效力,一旦你用心翻阅并理解它,便能瞬间掌握它所承载的全部知识。】

      【去一趟书店吧,我们或许能找到一本这样的英语教材。】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书吗?这太有用了!小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转念一想,最近让她惊讶的事情已经多到数不清了,于是这份惊讶很快被巨大的喜悦和期待所取代。

      她几乎是立刻就愉快地接受了这一点。

      有什么理由怀疑呢?这可是李华同学告诉她的。他从未欺骗过她。

      更何况,李华同学本身就不是普通人类,他懂得很多人类不知道的事——比如只有一只翅膀的鸟他就知道。那这样神奇的书估计也是存在的。

      她立刻行动起来,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兴致勃勃地收拾好小背包,准备奔向最近的大书店,开始一场充满希望的寻宝之旅。

      一个意外却猝不及防地打断了她规划好的行程。

      清脆的门铃响起。

      小明打开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身着制服的熟悉的陈远归。

      “陈叔叔?”她有些意外,但立刻侧身将人热情地请进屋内。现在她见到过的警察叔叔已经挺多了,为了区分,小明特地改了口。

      陈远归脸上带着加班的疲惫,但眼神锐利依旧。他是来“家访”的。

      不久前公园监控出问题的事件里,监控录像捕捉到了小明当时也在现场附近的身影。当时事情太多没来得及处理细节,所以现在他便抽空前来,想亲眼确认一下这个独自生活的小姑娘是否安好,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或困扰。

      看样子小姑娘的状态倒是十分好,精神奕奕,脸色红润,眉眼间还带着轻松的笑意。陈远归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看到这样的孩子能平安快乐地生活,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几句简单的寒暄过后,陈远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窗台上那只无法忽视的、色彩绚烂到近乎梦幻的小鸟吸引住了。

      “嚯!这鸟……颜色这么花哨?哪儿来的稀罕品种?看着不像咱们本地能见着的鸟啊?”

      小明一脸坦然地介绍道:“陈叔叔快来看!漂亮吧?这是李华同学送给我的小鸟!它可乖了,安安静静的,就喜欢晒太阳,偶尔唱起歌来声音也特别好听。朵朵也特别喜欢它呢!”

      陈远归依言凑近了些,目光扫过小鸟的身体,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起:“咦?等等……它这……怎么好像只有一边有翅膀?”

      这显然严重违背了他所知的生物学常识。

      小明眨了眨大眼睛,心想果然连见多识广的警察叔叔也没见过这种奇特的鸟儿。她认真地解释道:“陈叔叔,这种鸟天生就比较特别,非常稀有的,平常很难见到。它生来就是只有一只翅膀的!你看它,跳得很灵活、很精神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哦!”

      陈远归将信将疑。他再次仔细打量那只鸟:体型匀称,羽毛光洁,眼神灵动,确实看不出病态或萎靡,温顺地待在小窝里,对陌生人的靠近也没有表现出攻击性或过度惊慌。

      又看看小明清澈坦荡、带着自豪的眼神。

      他总觉得不太对劲,但小明把它照顾得很好。想想估计是只天生残疾或者后天受伤的小鸟,她的那个朋友为了不让她难过,才说这鸟天生如此,免得小姑娘伤心。他也没必要打破小姑娘的幻想。

      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但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了。

      ……不过,长得可真好看啊,他愣是没见过长成这样的。陈远归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见过羽毛能折射出如此梦幻光彩的鸟。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轻轻逗弄一下。谁知小鸟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随即高傲地将小脑袋埋进了自己绚丽的胸羽里,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得,看来自己远不如小姑娘受欢迎。陈远归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这时,他想起小明刚才提到的另一个名字,好奇地问:“对了,你刚才说的‘朵朵’是谁?也是你的朋友?”

      “朵朵是我的盆栽,”小明立刻回答,眼睛亮晶晶的,“它是一朵会送给我金币的花,它特别厉害!”

      陈远归被这个回答弄得有点懵,下意识地理解为是小姑娘沉迷的某种游戏设定或者童话幻想,便顺着话头随口问道:“哦?这么神奇?那朵朵现在在哪儿呢?”

      “它在隔壁,”小明指了指隔壁的方向,“我早上把它搬到了江察那里,请他帮我照顾一下。我们正在测试,想看看朵朵今晚在江察家的阳台上,会把它的金币丢到哪个方向去。”

      她的语气充满了一种探索的兴奋。

      陈远归听得云里雾里,只能无奈地在心底叹息一声:年轻人啊,代沟啊。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提到隔壁的江察,陈远归倒是有印象,他似乎是这家房东的亲戚,也是街里街坊的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性格过于内向了点。

      知道小明和他能互相照应,关系处得不错,陈远归心里也踏实了不少。独居的年轻人有个能互相帮忙的邻居,总是好的。

      随后,他在小明热情的招呼下坐了下来,接过小明泡的一杯白开水,随意地询问了问她最近打工的情况,生活上有没有什么难处,也顺带抱怨了几句最近警局里忙得脚不沾地的加班生活。小明则兴致勃勃地和他分享了几件打工时遇到的、让她觉得特别有意思的小插曲。

      窗台上,那只彩虹小鸟安静地伏在它温暖的小窝里,阳光在羽毛上跳跃。

      -

      送走了陈警官,小明刚松了一口气,准备重新拿起背包,桌面上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封信——来自李华同学。

      自从暴露出他不是人以后,这些信件传递变得非常快,甚至不需要小明去寄信。常常是小明一回头,就发现桌上的信消失了,她便知道,李华同学的鸽子把信拿走了。

      展开信纸,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现在,你总算有空了吧?我们去书店——哦不,是你去书店吧。】字里行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刚刚被陈警官的突然来访打断了一次行程,李华再次发出了邀请。

      小明欣然应允,正要去拿钥匙,但意外又发生了。

      门铃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这意外倒是位十分眼熟的人,青年蔫哒哒地站在门口,用一种哀叹的眼神盯着小明,眼下布满了黑眼圈,像一只可怜的落进水里淋湿的猫。而那只真正的黑猫,乖巧地揣着手手端坐在他旁边,脖子上的金饰闪闪发亮。

      “收留一下它吧,鉴于你也是它的主人。”

      “你怎么啦?”小明满心疑惑地问。

      “……我破产了。”A总看上去十分冷静地说。

      小明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张,这话给她带来的冲击力,甚至超过了之前李华同学口中那本神奇的的书!可能是因为A总本人的气质就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她立刻忘了去书店买书的事,连忙把A总和猫带进了屋内。

      阳台上的小鸟幽幽地盯着这俩前来打扰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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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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