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亲对象总想让我哭?

作者:明亮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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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娃娃亲



      对将要到来的会面,狄玉仪不怎么意外。自中秋起,薛姨母时不时地便开口留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可往往等到她不忍对方为难,欲主动开口时,薛姨母又会摆摆手说:“无事,玉仪先走吧。”

      薛姨母终于下定决心,对她来讲是放下一桩心事。可被要求同往的樊循之,显然不这样认为,他一路上多次提及,很不赞同此次见面,又说:“若袅袅不想去,便即刻转身,余下的我去处理。”

      “兄长如何处理?”狄玉仪问,“再挨一顿打吗?”

      樊循之避重就轻,“也好过让他们瞎操心。”

      “兄长何尝不是关心则乱?”狄玉仪问他怎么如此焦躁,“我如何也有个郡主名头,又有兄长在一旁顶着,你爹娘还能吃了我不成?”

      “就算吃不了,也得在你心口剜块血肉。”樊循之皱眉,“我都能想到他们会说些什么,无非先问我们是否两情相悦,若不是,可是我在死缠烂打;若是,可要定下婚事。”

      “等你答了,他们便再提及你爹娘从前的嘱托,或叹有愧、或感不负所托。”樊循之数落完父母,又点着狄玉仪,“至于袅袅,依你的脾气,长辈讲话,你纵是心中泣涕如雨,必也是面色如常,乖巧坐着听完。”

      “我倒真想在一旁替你拦着。”樊循之心知肚明,“可就算被要求一起去,他们八成不会给我开口的机会。”

      “无论如何,不管他们讲什么,你不想听、不想答应的,一概直说。”临进门前,樊循之还在交代,“我爹娘我还是懂的,他们只听不得我和樊月瑶顶嘴,你随便顶嘴——”

      “你既懂,倒同我讲讲,上月末喊你做的事,怎现在才将人带来?”薛姨母猛地将门打开,站门边静看樊循之还能怎么编排自己爹娘,“我本还想着不与你计较,你却送上门来找打?”

      薛姨母数落完樊循之,转头和颜悦色招呼狄玉仪进门,要将樊循之关在外边。樊循之以蛮力抵着,同薛姨母拼起力气,嘴上一边怨薛灵安变卦,一边说:“您嫌我慢,当初就该自己去找。”

      “怎么没找,我找过多少回了!”薛姨母斥他,“每回要说起时,你哄骗人的场面就得冒出来,我哪里还有脸开口?我这日日担惊受怕,怕你俩万一尚还云里雾里未明心意,我贸然一张嘴,将人吓——”

      “想你小子也吓不回去。”薛姨母几乎要翻出白眼来了,“我还不是怕将玉仪吓回原处,等你回过味来,再给亲娘扣上顶毁姻缘的帽子!你瞅瞅你是不是干得出这事?”

      “我看您现在就挺像是要那么做。”樊循之毫无惧色,非得逼着薛姨母将门打开。

      “灵安,你不是本就打算让循之一块儿听的?” 樊兴南一直跟在薛姨母身旁,这会儿小声开口,“反正都要让他进来,何必动气?动气伤身,快别气了。”

      “我当真是低估了你,你岂止是早就摸明白自己心思,就差对玉仪说句海枯石烂、心意不改的誓言了吧?”薛灵安没理樊兴南,对樊循之说完就松了手。

      他早就说过了,狄玉仪心中微叹。

      狄玉仪来时想过许多可能,万没想过樊循之在他娘亲那里信誉如此之差。她和樊循之那乱麻一样的关系本就难以开口,薛姨母这会儿还认定是自己被樊循之哄骗,一时间狄玉仪都忍不住想,或许樊循之的拖延才是对的。

      薛灵安一下卸了力,樊循之那边没站稳,狄玉仪堪堪伸出手臂给他借力。他站直后,冲自己比口型道谢,不管薛灵安还在前边气着:“樊循之,你简直比你爹当年还要口没遮拦、没羞没臊!”

      狄玉仪真有些想出门去了。

      “怪我没教好!我也支持赶他出去。”樊兴南利索接上薛灵安的话,“但你说的嘛,两个人的事,自然两个人都该在场。总归一会儿就过去了,到时候眼不见为净,哪值当生气?”

      人坐下后,薛灵安气性总算散些,她如樊循之所料,对他开口:“没点你的名就给我老实坐着,不准插嘴。”

      樊循之敷衍点头。

      薛灵安再次自如变脸,“玉仪啊,原以为告诫樊循之几句就好了,可我听他讲,你是知他心意的?”

      樊循之申辩:“我可没讲。”

      “说了别插嘴。”薛灵安啧道,“你是没讲,讲的尽是玉仪毫不知情,是自己一厢情愿——你也不想自己是想谁生的?撒没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越想撇清关系,这里头关系就越大。”

      薛灵安沉了脸色,让缩在座上当鹌鹑的樊兴南看着人,“你儿子再随意顶嘴,你便将东西给我,和他一起出去。”

      樊兴南被儿子连累,连忙挤眉弄眼,让樊循之暂时消停些。

      等解决好在薛灵安眼中可有可无的父子俩,她才招呼狄玉仪坐去她身旁,轻声问道:“你是如何想的,若你们真是两心相悦,怎么不告诉姨母?”

      “玉仪放心,我和樊兴南不是那等为了脸面断儿女姻缘的家长。”薛灵安柔声说,“必然不会因你主动退婚,便不肯再许第二回。”

      狄玉仪始终未坐,这会儿听她问完,坚持屈膝行礼、道完歉后,才对她说:“玉仪心中实则有愧。”

      她将同樊循之定下的听来仿佛儿戏的“契约”简单讲了,略过个中纠葛,只说自己尚无嫁人念头,“耽误兄长婚事实在非我本意。”

      说完这话后,自入了房中,狄玉仪第一回主动望向樊循之。他迫于薛灵安威压,并不出声,单手斜撑于桌案,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见她看来,便抬起一边眉眼,似在鼓动她离开。

      平白就觉得口中艰涩起来,狄玉仪不愿对着他讲接下来的话,可又挪不开眼,“若他日兄长心意有变,想娶旁人又不好对玉仪开口,姨母不必顾忌我,只管为兄长做主。”

      樊循之自然变了脸色。

      可不过须臾,怒容散去,他又不甚在意地笑了。樊循之没像反驳薛灵安似的争辩,只耸耸肩道:“不信便不信,总归同你拉钩,也并非为了得你相信。”

      薛灵安将两人举止看在眼里,这回没怪樊循之插嘴,她叹息道:“你又何必道歉,我怎会不知,你若有办法,哪会拖到现在,拖到不得已时,才来我面前讲这么一番话。”

      没追问原因,没有过多苛责,薛灵安只说愁肠百结、外人难解,“这番境地是樊循之自找,他便是将这辈子耗空,也万万怪不到你头上的。”

      “我终究不如你父母更了解你。”薛灵安叹息,“没能照顾好你,终究有负他们所托。”

      在她的叹息声中,狄玉仪捕捉到屋外枝头时断时续的鸟鸣。时日越往冬走,越觉世上鸟儿尽数飞来南明,候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并不吵闹,听来甚至悦耳。

      伴着它们的脆鸣,薛灵安再次如樊循之所料,讲起了父亲和母亲,讲起了自己和樊循之这桩娃娃亲的由来。

      *

      和顺十年,羱国决定休养生息,不再频繁挑起战乱。薛灵安说,长公主与敬春林在那时看到重回南明的希望,却始终心存隐忧,找不出根节所在。

      他们最初将其归因于和顺帝越发喜怒无常,直至和顺帝在大公主及笄当日为其定下婚事,两人才算明白忧虑为何而生。

      当年夏日,长公主与敬春林回到南明。

      经他们一番恳切请求,薛灵安与樊兴南同意为两家子女订下娃娃亲——只要皇帝还未曾开口,郡主婚事就可由家中父母做主。

      此例虽未写进大瑞律法,历代却从未听过哪个定了亲的郡主又被皇帝强指婚事。初次见面时,和顺帝就曾质问过敬春林将大瑞律法置于何处,敬春林自然以为这么个守规矩的人,能做到约定俗成。

      他以为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南明,此举绝不会影响樊循之议亲,遂对薛灵安和樊兴南保证:“亲事只是权宜之计,等我们回了南明自可取消。”

      之后来到和顺十二年,眼见羱国两年未起大争端,敬春林请求解甲归田。

      和顺帝拒绝了他,狄玉仪因他一问,自此入宫。和顺帝早知他为女儿订下亲事,却始终未曾提过,经此一遭,敬春林明白,和顺帝是在告诫他不要再心存侥幸。

      可死咬着娃娃亲不松口,早不是为了“侥幸”二字。

      敬春林怎么可能还会寄希望于和顺帝,盼那人不会随意指婚?敬春林也不过是在告诉和顺帝,若非要给狄玉仪指婚,非要将她嫁给平康哪个她不喜欢的男子,他就不会再管劳什子羱国。

      “我不觉得愧疚,守了西丰这么多年,我自认无愧。”敬春林说,“既已做不到长留家中,害得容娴日日为我担惊受怕,总不能再让袅袅受困平康。”

      和顺帝的确因敬春林的态度有所顾忌,但终究不信他有鱼死网破的胆,和顺帝太知道他舍不下长公主。

      敬春林同样知道,和顺帝多年未有行动,从来不是怕了他,只是没找到合适人选之前,这婚指了也是无用。

      起初只有樊兴南和薛灵安知道敬春林的决心。和顺十二年,他独自回过一次南明,还是那副诚恳姿态,请求他们将婚事多留几年,至少留到樊循之有心仪之人为止。

      若和顺帝非指婚不可,敬春林会以死相迫。满朝官员无一人肯去西丰同羱国周旋,就是挑挑拣拣出来一个,也不会有他敬春林听话好用。和顺帝无人可用,他不会希望敬春林死。

      敬春林其实没有多少把握,他只是赌和顺帝心中虽装不下小家,却多少还装着他的国土与百姓。和顺帝还想要西丰百姓活,所以他看不得敬春林死。

      “到时你们就去平康替我接回袅袅。”坚定之后,敬春林又缓了语气,“若还能接回容娴,若能接回她……”

      谁都知道敬春林是痴心妄想,他若真与和顺帝撕破脸皮,和顺帝更无理由放长公主离开平康。

      敬春林思来想去,又怕自己赌输后,长公主要猝然面对他的离开,这才肯将决心告知于她。听了他的话,长公主镇定开口:“由我先去做那个以死相逼的人,只需我一人就可叫兄长心软。”

      “容娴其实不信她有这样的本事,她并不知晓自己与和顺帝之间,是否还有所谓兄妹情谊。”薛灵安觉得荒唐,“在老敬都以为能够回到南明的那几年,反倒是容娴并不乐观。”

      敬春林劝长公主:“容娴,若你走在我前头,他不会放过我和袅袅的。”

      长公主这才哽咽妥协。

      和顺帝只知道敬春林舍不下长公主,却不知道长公主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谁也不希望真到那一天,谁都希望他们一家人可以共归南明。

      做下决定时,长公主含泪挤出笑容,也不知是想安慰谁,“不会的,皇兄不会逼我至此的。若他真逼我至此……”

      若真有那天,他们都希望至少狄玉仪能长久安心地留在南明。

      “袅袅原有最活泼顽皮的性子,她想在南明采莲养鱼、凫水骑马,还想亲眼看一看灵香草随风摆动的模样。”长公主对薛灵安说,“她不能再困于平康。”

      他们还考虑了最坏的情形。

      “若在他指婚前,我就死在西丰……”敬春林指出这样的可能,不管连长公主在内的每个人都面色难看。他不敢直视长公主,“若我先一步死在西丰,还真不知道容娴该怎么办才好。”

      主动赴死那天无论何时到来,敬春林和长公主都能平静以待,可他们最怕的,都是敬春林突然死亡。

      那时长公主该如何是好?

      她只能怀着无限悲切与苦痛,独自留在平康。她是回不了南明了,只能以己相逼,让和顺帝放走狄玉仪。她会在平康等待薛灵安夫妇将狄玉仪接走,尔后便靠着思念度日,思念相隔两地的狄玉仪……还有天人永隔的敬春林。

      “所以我说,这简直是坏到不能再坏的情形。”敬春林苦笑,“别说你们不忍心,就是我自己一想起,心口也似有千万只蚂蚁在攀爬啃食。”

      “好在无论如何,袅袅都能到南明来了。”敬春林浮想一番两家结亲的景象,为那仿佛近在咫尺的幸福之景大笑,然后毫无预兆地停下,“等那时,若袅袅能与你家循之心有灵犀,就再好不过。”

      他朝薛灵安夫妇低下头颅,“若不能,请兴南和弟妹允她为自己的婚事做主。”

      “你们说袅袅入宫之后就性情大变,想让她过回以前的日子……”听完他们的所有安排,薛灵安并不认可,“但你们真以为袅袅能将母亲抛在平康,一人来到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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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个月前 来自:湖南
    ※25.9.19修文(1-40章),25.10.11施工完成,一切内容以修改后为准。
    ※不定时不定日,写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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