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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忙音再次响起,温松柏挂掉电话。
被卷起的挂在外壳的海水从防护罩上缓缓淌下,它的光亮层层递减,恢复到基础的低耗能模式,重归正常。
微风拂起,卷来一丝海的腥咸气息与未尽的硝烟的味道。他定了定心神。
手指触摸到耳骨上夹着的智脑,冰凉,金属质感,冷意传入皮肤。
直接打到安德海那里看来是不现实了,就算真的没事,这么剧烈的爆炸应该也能干扰至少一段时间的通信能力。
这么告诉自己,温松柏换了方向,转而打起九算的主意。
季礼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经意地往他身后挪动脚步,将自己掩藏起来。
“申请,查阅安德海处情况。”
“驳回,理由不足。”
“我作为三队队员有权知晓我的战友们现在的生命状态。安德海的爆炸来的太过突然,我需要知道事件结果。”
“正在处理申请,等待中。”
“申请失败,安德海处处于失联状态,预计二十四小时内通讯修理完毕,请稍后再试。”
温松柏发出一点烦闷的气声。
“那么安德海发生了什么,让你通过了最高等级武器调动?”
“您无权阅览。”
冰冷,无情,他早说过这东西就不应该能够领导人类。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简短而隐忍的“我明白了。”
九算的名字简单闪烁两下后又熄灭,这代表它已经离开。此路,同样不通。
沮丧着,季礼拍了拍他的肩。脑袋微微转动,眼睛也朝身后偏转,钴蓝色的眼睛依旧平静,不过像是起了雾,莫名让人读出几分可怜。不自觉抿起的嘴巴倒是诚实的反应了他的坏心情。
她安慰着,“别担心,亲爱的。等等吧,好消息会传来的。”
“……嗯。”
……
回到房间。
“你不去教伽拉忒娅吗?”温松柏坐在桌子前,把数据一条条打进智脑中。有用的,无用的,能写的,不能写的,分门别类,整理整齐。
他的身后,松软的沙发上,季礼仰面躺在其中,手里拿着一本书悠闲地看着。黑色的头发零散着,漫不经心。
“她很聪明,教不费劲,缺一天没有关系。今天还是我请了一天假去的书库,剩余的时间也合该是我的。”
书页翻了几张,沙沙声在空间中清晰。
“你大概还需要几天?”他问。
“一周?或者一周半?”季礼的关注点还在手中的书,随口回到。
“着急了?你还需要多久?”
“一周,或者一周半。”又一个键帽按下,屏幕上有关司和画的字就又少了一个,干净,整洁。
“那边呢?快结束了?”
“不,那边麻烦的很,如果一个爆炸就能解决不至于拖到现在。”温松柏起身把之前找到的资料,针管,培养皿等一系列可以称得上线索或答案的物品全部打包在一个箱子里,胶带缠的紧实。
“更何况他们的心思也没在清剿,达到胜利,或是制衡,都不容易。”
季礼瞥了一眼那个箱子,“封起来了?”
他点点头,接着捆了一圈胶带,“九算的记录中他们的行为全部都有痕迹,数据正常,行动合理,抓不住尾巴。以我的能力,再查他们不一定出事,但我一定跑不了。”
“可惜啊。”季礼感叹,“那就别忘了藏好吧,这可是一个烫手山芋。”
“我明白。”
声音轻轻,像是叹息,他重复到,
“我明白。”
……
辉月神殿内,温松柏带着一叠纸来到塞伦斯特面前。
伽拉忒娅在旁边自己玩耍,塞伦斯特给她捞了一小盆的夜光藻,设了不让触碰的命令,没有隔离,把她放到一边娱乐。
温松柏瞧了一眼,不赞同的撇开视线。
晃晃手上的动作,他问,“怎么办?”
塞伦斯特正在校准一个望远镜,镜头里,哭海岸的位置先是模糊,而后逐渐清晰,“什么怎么办?”
“结果很明显了,这次污染物的产生主要就是由司命仿生科学研究所所导致的。不管从分布范围来看,还是洋流走向,风向,都指向一个源头。”
“我现在没有解决的只是剩下的地图没有标清,但它们所能得到的结果不会有大的分歧。”
“哭海岸就在研究所对岸,她……”温松柏看了一眼伽拉忒娅,止了话茬。
“我说了,我不知道什么研究所。”塞伦斯特重新调整了望远镜的角度,漂亮的月亮正在镜头中心。
“那么污染物的出现真的是辉月重新审视世界没有时间净化吗?”温松柏把手臂抱在胸前。
“不然还会是什么呢?”
“你说,怎么那么巧,神子出现的一段时间前,污染物就出现了。还这么刚好的有了屏蔽检测的污染物和她一起出现,让你们这么刚好的没有及时找到她呢?”
他在赌,他手上没有伽拉忒娅的数据报告,只能通过线索来推测她的来历。只是不知道塞伦斯特究竟站在哪边,又在考虑什么。但他试图让天平倾向于自己。
“嗯……这倒是个好问题。”他直起身,手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猜的没错。”他银色的眼眸望过来,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笑容温和,轻飘飘好似没有重量的纱。
温松柏不喜欢他这个模样,感觉空荡荡的,好似他的胸膛中装着的不是心脏,而是一团抓不住的空气。
“她就是污染物,又如何呢?”塞伦斯特歪着头,用纯良的语气微笑着挑衅着。
“你……你……”他被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手按在腰间,那里曾有一把手枪,脚步偏转,方向是门口。攻击和逃跑两种矛盾的应激的想法在脑子里打架。
“别告诉别人啊,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塞伦斯特绕着他行走,层层叠叠的衣服和长长的柔顺的头发一起垂落在地,温松柏突然觉得那是镣铐,镣铐他,镣铐自己。
“别害怕啊,朋友。我知道真相啊。我当然知道她的异常啊,这是多么明显呐,就像夜幕中的月光一样显眼。”
“你不觉得有趣吗?这是他们两个之外的第三个可能。天生的神灵,人造的伪神,以及学习成为人的怪物。”
“你在害怕吗,朋友。你为什么害怕了?这是你要的真相啊,任务的真相,进化的真相,世界的真相!”
温松柏声音颤抖,“你是……你是神官。永远虔诚而神圣的神官。”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迫切地想要抓住神学垂下的枝条。迫切地,希望着,回到“正常”。
“哈哈哈哈哈。”笑声隐隐约约萦绕在耳边,却不奇怪,是一个人很普通的感到愉悦时会发出的笑声。“猜猜我站在哪边吧。”
……
诡异,太诡异了,一切都不正常了。
温松柏不知道怎么回到的房间,他可能有点后悔去找塞伦斯特了。秩序在崩塌,规则在重写,正常在消失,熟悉的一切都好像融化的雪一样流走了。
推开门,季礼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一只手捏着咖啡杯的把手,另一只手压着之前没看完的书,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满是惬意。
“回来了?我给你也倒了一杯热咖啡,暖暖身子如何。”她听到声响抬了一下眼,就这么一眼,不能再回到书中。
“你看起来不太好。”她把书和咖啡都放到一边的矮桌上,从扶手上下来,走到门口牵着他的手进屋。
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有些冰凉。“早知道我应该给你倒杯热牛奶才是,你看起来需要一场做满美梦的长夜。”
温松柏握住她放在脸上的手,往下按了按,轻轻摇摇头,“我没事。”
他看着那双总是明亮的充满生命的墨绿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的眼睛,“我没事。”
不顾她诧异的目光,温松柏走进去把室内一块黑板擦干净,拿起一支粉笔问到,“最后的采访,你会问哪些问题?”
季礼联想到他刚刚去见面的人是塞伦斯特,立刻明悟,“你推理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啊。”
“你会害怕吗?”
“怎么会呢?我是没有退路的人。”
三言两语,他们就再一次成为了最亲密的同盟。温松柏的喉咙滑动,停顿一下手里的粉笔便毫不犹豫的落下。
“我猜测,伽拉忒娅是一个污染物。不是被污染物影响,不是被污染物组成,而是污染物本身。一个以人形诞生的,非人的,充斥着污染的异端。”
季礼重新坐回沙发,仔细地聆听着。她的睫毛颤了颤,没有任何见解。
“她的诞生是由于司家的实验。污染物的研究是官方的特权,除此之外,书库中能看到的其他的有关污染物的研究全部来自于司家的实验室。”
“他们可能真的成功了,伽拉忒娅有人的完全特征。不出意料,也有污染物的特征,屏蔽信号器,那是她自身的能力。夜光藻有屏蔽能力不假,但远不及她自身,不过是一个幌子,否则我又怎么能调查的这么迅速。”
“另一方面,他们又很失败。队伍里有个姓画的队员说过,‘家里说要添个妹妹,我高兴了很长时间,但后来却不了了之了。问起来也说没有过这种说法。’再联系书库中一个涂抹过后的文件,样本,丢失。他们把她弄丢了。”
“塞伦斯特有意识地捡走了她,并以神子之名杜绝了司家再来人的查探。他另有打算,因为不管是司画两家还是清染局他都不想理睬。”
他停住了声息,混乱的思绪像缠绕在一起的毛线团,打开再打开。
他想,塞伦斯特不会让伽拉忒娅被带走的,至于司家和画家的研究,他同样不会让他如实写上,因为关乎到私心。他的私心,那是对辉月的亵渎。这就是塞伦斯特的意思,也是他最后书写报告时的准则。
没注意到,季礼听见他分析伽拉忒娅时越来越幽深的目光和越来越低的脑袋。
漂亮的孩子,那是个漂亮的孩子。她之前已经相当确信了,现在更感到怜爱。摩挲着手指,她在心中思考着下一个课程。
为什么只有神官那里才能留下她呢,多令人惋惜。
“你会告诉别人吗?”温松柏温润而直白的声音穿破了沉思。
抬起眼,他在等待回答。
莫名其妙地,她想要看看他露出那种脆弱又可怜的模样,带有人的鲜活情绪。轻笑一声,她说,“如果我说会呢?”
“我会尝试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果断,坚决,没有一刻迟疑。
季礼笑的灿烂了些,这样的他也很有魅力,“我真喜欢你。”
“谢谢,我也是。”他知道季礼只是玩笑话,还在等待他想要的答案。
是喜欢他呢,还是她呢,季礼的思绪如云一般不由自主飘了远方。
“我不会。”她给出真正的回答。
“这就可以了。”温松柏松了一口气。
嘟嘟,嘟。
通话铃声响起,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对视一眼,季礼示意后暂时离开了房间,这是远方的消息。
面对着颜知文的名字,温松柏按下了接通,“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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