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认错
左溪月注视着他格外缓慢的动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嘲笑:“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岁樟不说话,只是继续解扣子。
衬衫扣眼很小,他又没法看见那颗扣子,只能半跪在她身前,扬起下巴,把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外,几根修长的手指慢慢摸索着领口。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心虚,他的喉结时不时滚动两下,屈起的指节不小心擦过喉结边缘,喉结便滚动两下。
左溪月真有些想笑了,她干脆坐下,好整以暇地看他表演。
她猜他在等她叫停,那她偏不叫,就让他脱,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岁樟解完最顶上的一颗扣子就松开了手,左溪月见状一挑眉毛:“怎么?勒脖子了?还是热了?怎么不继续了?”
岁樟松手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重新抬起手,摸上第二颗纽扣:“您如果想看,我……”
“行了。”
左溪月嗤笑:“我可没说,是你自己上来就脱。现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吗?”
“嗯。”
岁樟点点头,用两根手指拨开衣领,露出一片锁骨。
“我今天去医院看我妹妹了。医生告诉我,她下床的时候身边没人扶着,摔伤了胳膊还有两条腿,膝盖又青又紫。”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刚好又发病了,疼得神志不清乱抓人,您看,这里就是她抓伤的。”
他抬起头,挺着胸膛露出锁骨上的抓痕,左溪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脖子和锁骨上的确分布着几条长短不一的指甲印,最长的伤口的已经结痂了,当时应该被抓出血了。
左溪月想起刚才在他手臂上看见的那些抓痕,心里也了然了。
她也有过类似经历。
左展星最开始发病的时候没钱住院,疼得受不了,就抓左溪月的手臂,把她抓得满手臂伤口。
不过从那之后,左展星好像就也再没留过指甲了。
“这就是你偷我药的原因?”左溪月抛开现实世界的记忆,开门见山地问他。
岁樟沉默几秒,缓缓点头:“是。收到消息的时候,我正为您涂完药,想到她的病情,才会一时鬼迷心窍拿走了您的药膏。”
“那你好可怜啊。”左溪月说。
岁樟愣了一下,似乎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了,一直低垂的脑袋也不由自主抬了起来。
见他看向自己了,左溪月微微一笑,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袖子卷起来,我记得你手臂上也有抓痕?本来还以为是猫抓的呢。”
“啊?”
岁樟还是愣,手下意识开始卷袖子,却又回过神来:“您……不生气吗?”
左溪月摇摇头,一脸诚恳:“又是妹妹生病,又是自己受伤,你把自己说得多可怜啊,我又怎么能指责你呢?”
听着听着,岁樟的脸就白了。
“对不起,”他放下袖子,“是我的错,主人可以随意责罚我。”
“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左溪月起身走到他身后,单手撑着桌子,漫不经心地俯视半跪在地的男人。
岁樟下意识要扭头看她。
“不许回头,”左溪月命令,“回答我,你错在哪里?”
被命令的岁樟不再回头看,他在地上跪得笔直,薄薄的衬衫布料在灯光下透出内里若隐若现的腰背,他的腰略有些窄,但幸好肩膀直而宽,并不显得瘦弱。
“我错在,不该偷主人的药,也不该在被发现后试图得到主人的怜悯,以此逃避惩罚。”
左溪月神色淡淡,她能从岁樟的语气中听出那么一分一毫对她冷血无情的不满,但她并不在意。
“你只说对了一半。”
她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怜悯中夹杂着嘲弄,这也是她选择站在岁樟背后,不让他看见自己的原因。
她问:“你知道除了偷盗和耍心眼,你还犯了什么错吗?”
“岁樟求主人明示。”
左溪月声音是冷的:“我问你,你为什么选择偷,而不是直接向我要?”
岁樟沉默两秒:“……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想到那么多。”
“错。”
左溪月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你明明是想了太多,所以才会选择偷东西。”
她拉出一把椅子坐下,单手撑着脑袋,语气淡淡:“我会缺那瓶药膏吗?我会舍不得一瓶用过的药膏吗?”
“别忘了,我刚送过你价值更高的围巾。”
——虽然那玩意是商之绪出钱买的。
“但你没有选择开口问我,而是越过我,在我的卧室里直接偷走了那瓶药……”
岁樟忍不住偏了偏脑袋:“我……”
“不要急着狡辩,”左溪月打断他,“我可以姑且认为你是情况紧急,来不及向我报备。但后来,从你拿走药,到你用完药,再到最后我回到这里,你都没有提起过一次关于药的下落,直到我发现不对劲。”
“你是不是在赌,赌我东西太多,赌我记性太差,根本不会记得这里丢过一小瓶药。”
“……不是,”左漾嗓音发颤,“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一直守在您门口,但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想赌这件事不会被发现。”左溪月揭穿他。
如果是原主在这里,或许真的不会发现那么一小瓶药,但不好意思,她也当了二十几年穷货,这么贵的药膏,她怎么可能记不住?
左溪月继续说:“不论是不问自取,还是事后隐瞒,都代表你犯了一个大错误。”
“什么错?”岁樟声音反而平缓下来了,似乎已经认命。
左溪月反而不说了,她揉揉脑袋:“起来,给我倒杯水吧,我说累了。”
“……是。”
岁樟慢慢站起身,他的膝盖在地上跪了太久,走路时明显有些一瘸一拐,左溪月看在眼里,并不心疼。
地毯铺的那么厚,跪不疼他。
他先是从柜子里拿出几张湿巾,仔细擦了擦手指,就连指缝都用湿巾揉搓了一遍。
岁樟擦完手,默默扔掉了用过的湿巾,然后才取了一只玻璃杯走向饮水机。
“这也是你的培训内容吗?”左溪月起了点好奇心。
岁樟捧着装了温水的杯子,泛红的脸上带着茫然:“什么?”
左溪月指了指垃圾桶,她说的是他时刻记得擦手的行为。
“并不是,”岁樟朝她走来,“但管家的确说过,为您做事要注意卫生,一旦发现有人不讲卫生,就绝不留下。”
看管家一丝不苟的样子也知道他是个洁癖,左溪月点点头,接过水杯。
她抿了一口,然后皱起眉头,放下了手里的玻璃杯。
岁樟就站在她身前,眼神时刻注意着她的动作,见左溪月不喝,开口问:“怎么了?是水温不合适吗?”
“没事,”左溪月摇头,“我润润嗓子而已。”
她只是单纯不爱喝温水。
岁樟看了眼满满的玻璃杯,没说什么,他后退几步,再一次准备下跪。
左溪月见状,忍不住捂脸叹气,最开始见他下跪,她心里多少还是觉得尴尬的,但被他连跪几次,左溪月已经尴尬不起来了,她只觉得无奈。
黑色西裤绷紧,柔软的布料显现出年轻男人腿部的线条,而那微弯的膝盖,已经逐渐落地,即将接触到地板。
然而,一只穿着拖鞋的脚踩住了他的膝盖,阻止他跪下去。
左溪月从长裙中伸出一条腿,柔软的拖鞋底踩在岁樟下压的膝盖上,轻轻踹了一下。
“我说了,站着说话。”
她踢了踢岁樟的膝盖,在他直起身后才慢慢收回脚,拖鞋却因此滑落,掉落在二人中间。
左溪月没当回事,她收回脚,白皙的脚重新被黑色长裙遮挡,裙摆在岁樟眼前晃了几下,一切就归于平静。
“好了,现在来说说你犯的大错吧。”
左溪月指甲敲了敲侧脸,用声音唤回岁樟的思绪。
他眼神飘忽,不知道在看哪里。
“……是。”岁樟回过神,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像罚站的学生。
哦,他好像确实还是个学生。
左溪月是坐着的,她需要抬头才能看见岁樟的脸,但仰视并不会让她失了气势。反而,自下而上的视线能让她将面前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俯视她的岁樟,则成了被凝视的对象。
“说实话,这瓶药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它甚至连立案的金额都达不到。”
左溪月说:“你真正的错误不在于偷东西,而是——”
“看不起我。”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一出,空气立即陷入沉默,岁樟脸上的表情也难看了起来。
“我没有,”他试图解释,“我只是……”
“你会去偷管家的东西吗?”
左溪月突然打断他,笑着问。
岁樟愣了一下,随后垂下眼睛:“为什么这样问?”
“你不会偷,因为你知道,管家很敏锐,脾气也……一言难尽,所以你不会偷他的东西,不管这个东西有没有价值。”
左溪月没有被他的问题打岔,她自顾自地说:“所以我说,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不会发现,或者说,你觉得你能承担起被我发现的后果。”
她一半是说给岁樟听,另一半则是说给自己听的。
左溪月在想,是不是她需要向管家看齐,严格一些、不近人情一些,才能更好地树立左氏唯一继承人的威严?
“不是。”
岁樟突然打断她。
左溪月思绪回笼,好笑地看着他:“那是什么,你说说?说不定说得好听了,我就不追究呢。”
——骗他的,她怎么可能不追究。
岁樟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蹲下身,捡起那只无人问津的拖鞋,然后轻轻在她脚边跪下,捧起她的裙摆。
“是因为,您是个善良的人。”
柔软的拖鞋重新套在她脚上,而为她穿上拖鞋的手却没有离开。
修长白皙的手指探进黑色裙摆,慢慢向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