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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鸿门宴
韦宅丧事尚未过去,宅子里仍旧一片寂静。
宅子里半数的下人都是刘辉安插来监视他们的,祝泽世不得不感叹一句刘刺史有钱又有闲。
况且一个刺史府哪儿来的那么多人力?
不出所料,祝泽世被下人拦在门外。
韦老爷就是害怕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没事就到前院来晃悠。
“自家小姐都认不得,要你们何用啊?”
韦老爷呵斥两个下人,他们支支吾吾半天:“小姐以往还在永州时就不常归家,一别更是两年之久,我们哪儿能认得?”
话音刚落,一条小黄狗就朝祝泽世扑来,绕在啊她身边摇头晃脑。
韦老爷骂了句:“狗都不如。”
这条小黄狗是韦玉钗养的,温顺归温顺,就是有几分怕生。
但祝泽世听韦老爷昨日的建议提前在身上装了食物,就显得亲密许多。
“这宅邸地势好,方向也好,要是我们的便好了。”
“谁说不是呢?”
“我手头有些薄财,若是能盘下来……”
韦老爷打断她的话:“刺史大人信重才把宅子交给我们,你要是真盘下来,岂不是驳了刺史大人的面子?”
两人就这么按着昨日商量好的话语交谈着,一路说笑着进了账房。
地面的账房是韦家自家的账,周围看守的也只有自家家丁。
两人相谈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祝泽世想要问的是关于常乐的习惯,免得早宴上露出马脚。
“常乐没什么特殊习惯,就是脚受过伤,不能蹦跳,另外不食鱼脍。”
“那矿脉里是什么情况?”
“自从里边的东西转移到京北去后,现在里边就是正常的冶矿,偶尔会有不干净的银子流进去。”
“账簿你这里有吗?”
韦老爷摇头,长叹一口气,道:“玉钗就是因为账簿去的,但她糊涂啊,那哪儿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什么意思?”
“她想偷走账簿带去青州。”
两州之间互有监察之责,青州刺史铁面无私是个好官,若要管这事青州确实应先去最近的青州。
“那?”
“玉钗拟了几册内容和字形一模一样的账簿,刘辉那日突然到访,计划败露。”
“经此一事,你才知道宅中有不少监视你们的人。”
韦老爷点点头,把假账簿残页交给祝泽世过目。
孟璋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残页上,下边的数目应该是去岁冬的军饷。
“皇城司去之前那里边就已经空了,银子都转移到了京北一带,您这时候要那条矿脉是为何?”
韦老爷说完才觉察自己的冒犯之举,往后退了一步。
“你只需要知道你家不会有事,其余的勿要多问。”
韦老爷连声道:“是,是。”
京城周遭就这么两处矿场不是官家的。
京北被盯得正严,胆子大的还是会来京西处理脏钱,守株待兔便是。
“从账房出去往后院池边走,有一小片翠竹的地方是密室入口。”
“密室?”
“关于矿场的东西都在密室里,不过那一片都由刘辉的人看守。”
矿脉和韦玉钗的生意实在不是一个小库房能塞得下的,这才把地下的密室当作账房财库使用。
祝泽世点头,然后道:“韦至死了,若有闲暇便找个人把他埋了。”
“是。”
韦老爷额上冒出些汗。
祝泽世见状,说:“放宽心,你们一家人不会有事。”
祝泽世方才步入客栈,迎面就扑上来一个人。
她抑侧身躲开那人,转头就怒道:“哪里来的登徒子!”
待到那人转身,定睛一看竟是前日的刘梦生。
“常乐,你不记得我了?”刘梦生问。
祝泽世心头一惊,暗忖道:不会栽在他这个与整个矿脉无关的人手上吧……
见祝泽世没有反应,他继续问:“十年前在青州匆匆一面,南阳刘氏刘梦生,你不记得了吗?”
闻言,祝泽世松了一口气。
与她不过三年未见的谢至站在她面前她都险些都认不出来,眼前这个人大抵是认不出的。
祝泽世抑制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后问道:“你如何得知我名姓?”
刘梦生摊摊手,道:“感觉是你。”
那你的感觉还真是太准了。
“素昧平生,你若没事就离我远点儿。”
祝泽世说完就要走,刘梦生赶忙上前,道:“一个时辰前准备拜访韦老爷,方至宅前就听见他呵斥下人。”
“仅是如此?”
“千真万确,有一句虚言你大可以打断我的腿。”
祝泽世充耳不闻,不欲与之多纠缠,把他丢在原地后自顾自回房。
房门大开,房间内的许多东西都移了位置。
最重要的是朝云不见了。
踏入满地狼籍的屋子,财物不曾丢失,舆图也还在包袱的夹层里。
唯一消失不见的,是那盒香膏。
除了朝云和戚行宣,她再想不出来知道这东西的人。
正思索着,刘梦生跟了上来,站在门口处对她说:“这才是我要给你说的。”
“你看见是谁干的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正常身高、着天青色短打、高马尾、轻功好。”刘梦生回答。
“随行的那姑娘,你可有看见?”
“去追那小贼了,我在上面看着像是往紫姑神庙去了。”
祝泽世站起身就想去追,但转念一想又倚门坐下。
朝云的武功不在戚行宣之下,对付一个毛贼该是绰绰有余的。
香膏没便没了,被偷走未尝不是好事。
“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祝泽世转头看向刘梦生,说:“多谢相告,我请你吃饭。”
“嘶,此举甚好,常小姐生于永州定能为我觅得佳肴。”刘梦生果断答应下来。
不问前日为何隐瞒身份,还算是懂些规矩。
“明日午时,游仙酒楼。”
“一言为定,正巧寻到些美酒可以……”
刘梦生话没说完就被关在门外,祝泽世没心情听他废话。
南阳刘氏,若是能够用上,就是一颗好棋。
日头将落时朝云才回到客栈,右臂有些许血迹。
祝泽世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
“我们入城时便被那小贼盯上,不过他只是为了香膏而来。”
祝泽世问:“你的手有没有事?”
“那香膏可以引蛊虫,被咬到后失力失声,一时不查遭了暗算,不碍事的。”
这样一来便说的通了,为什么西山庵的尸体和谷河驿的女子死前都那样安静。
朝云从包袱里翻出些药物按在伤口上。
“我来。”祝泽世见她一只手多有不便就欲上手帮忙。
“不可!”朝云说着就连忙躲开了祝泽世伸出的手。
她愣神片刻,她还是会忘了自己所处是怎么样的时代。
收回悬停在空中的手,祝泽世说:“刺史府我一个人去就是,你不必跟着,好好休息。”
“可……”
话没听完祝泽世就已经出了房门。
她好像成为曾经的自己所厌恶的剥人皮食人肉的人。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也会像曾经的她一样厌恶她吗?她问自己。
刺史府。
“常小姐也来赴宴?好巧。”
祝泽世听见刘梦生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后继续向前走着,没理会跟在后边的人。
刘梦生问:“你可知刘刺史为何设宴?”
“听说是有人送了只孔雀去,刘刺史心中大悦,邀人共赏。”一旁有人回答刘梦生的问题。
刘梦生笑道:“我也是这么听说的,那兄台可知送孔雀的是谁?”
“韦玉钗的女儿常乐常小姐。”
“她不是在京城吗,送孔雀是做甚?”
“谁说她在京城,你瞧瞧你面前十步开外的那女子是谁。”
人声渐远,投到祝泽世身上的眼光却更近更多了。
“常小姐,久仰久仰,日后当家了定要多多关照啊,玉钗姑姑可是很看重我徐家……”
“听闻常小姐在京的生意……”
“……”
每个人都报出自家的门楣,一一听下来,都是永州城内的名绅富商。
“看来诸位都还记得常乐丫头,那就不必本官多言了。”
祝泽世跟着这群人向刘辉行礼,随后分别入座。
刘辉没什么赘言,说开宴便开宴了。
一杯酒下肚,在场宾客除她和刘梦生之外尽数捂腹抽搐起来,不过多时就安静下来。
祝泽世看着这一幕,心中生出几分畏惧,攥紧酒杯。
哀嚎声遍地,突然有一人抓住她的裙角,哑声喊着“救我”。
她别过头去,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一直浮现这触目惊心的画面。
“可惜啊可惜,这些人都没了用处,留着也只会像有些人一样生出事端。”
刘辉感叹着,他所说“有些人”包括韦玉钗。
刘辉并不会想到韦老爷会有胆子将她的死因告诉祝泽世。
刘梦生接起刘辉的话:“草民定当尽心竭力。”
“不敢,待你夺得家业,背后的靠山可就稳了,本官还要仰仗你呢。”刘辉笑道。
他转过头来对祝泽世说:“常丫头,矿脉交给你,本官放心。”
祝泽世端起酒杯回敬,她说:“谢大人赏识。”
此后几日,祝泽世午夜梦回,都是这场百味陈杂于心的盛宴。
等到陆朝槿以自己的身份进城见到她这日,祝泽世已瘦削了不少。
“郡主可是水土不服?”
祝泽世摇头,那日刺史府内的事她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
她会亲自判刘辉的罪,让他体会恐惧,让他忏悔。
陆朝槿又看向朝云,朝云也表示不知情:“自打赴宴之后就日渐消瘦,该是宴上发生了什么。”
“到府后我去查。”陆朝槿说到。
“不必,刺史府内不好行动,陆大人看顾好自己和队伍就是。”
“还有一件事,沈大人也被派遣到永州。郡主如何看?”
祝泽世不确定地问了句:“哪个沈大人?”
“前临安府知事沈非复。”
他不该是在牢里吗?祝泽世纳闷道。
“传信回京,问问暮雨京城是什么情况,”祝泽世说完拿出自己的玉令交给陆朝槿,继续说:“若你在刺史府行事受阻,就拿它挡一挡。”
朝云见祝泽世把自己的玉令交给陆朝槿,心头一紧,上前阻止:“郡主,她……”
祝泽世打断朝云,说:“无妨,我信陆大人。”
其实祝泽世是不相信的,她只是想用这玉令试一试陆朝槿。
若这段时日里她那边横生枝节,就留她不得了。
“下官可以解决,恳请郡主收回。”
竟是意料之外的举措,这块玉令的权力陆朝槿应当知道的。
她没有迟疑,收回玉令后问了宋迁的情况。
陆朝槿说:“遇见了山匪,有两个随从受伤。谷河县那三个人一直跟在后面,没什么其他动作。”
——
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下,祝泽世和刘梦生被困在矿场一时无法回城。
刘梦生借此机会询问祝泽世:“常小姐那日说好午时游仙楼,怎么自己先失约了?”
“一连几日不适,日后定会赔罪。”祝泽世说到。
其实她不想与他们这样的人为伍,故而失约。
“常小姐怕不是那日在刺史府被吓到了。”
刘梦生见祝泽世不回话便接着说:“习惯了就好,刘辉这个人阴晴不定。昨日杀他们,明日或许就是你我。”
祝泽世闻言起身,向矿洞更深处走去。
“你逃不掉的,我们迟早会死在他手上,不若现在……”
看着渐渐消失在黑暗里的人,刘梦生不再继续下去,费劲力气喊了一声:“常乐!你做什么去!”
这矿洞是废弃许久的,多处的支撑都被磨损,遇见这种暴雨天很容易坍塌。
刘梦生就近找来几个人举着火把随他一起下去寻祝泽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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