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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仙人变卜卦神
玉都是人间皇城的所在之处,也是人人皆知、最为繁华的都城,交通便利,是往来商客的必经之地,更会接纳各国使者前来参观游历。每道坊市街巷都规划有序,店肆林立,招幌飘摇,车马粼粼,楼阁飞檐错落有致,玉都还开放夜市,好像从早到晚都是熙熙攘攘,一派热闹。
而玉都的西郊,本应是一处远离都城喧嚣的雅静之所,但此时在一间名为泽兰居的竹屋门前,却有一溜长队从前院一直排到了到外面的石子路上,有普通百姓,也有达官贵人家的仆从,人声嗡嗡,很多还没排进去的人都在队伍中时不时的朝前翘首探看,却也没有不耐烦的。
这竹屋的前院布置得十分春意盎然,两侧墙边都种满了粉、紫、蓝三色的无尽夏,花丛前设有茶台竹椅,另一侧摆石桌石凳,被一绿叶茵茵的葡萄架笼罩,靠近竹屋的位置长着一株名为四月雪的高大花树,开满洁白如雪的花朵,花枝将竹屋的屋顶都遮去一半,很有生机。
竹屋的石阶两旁还摆着两排水槽,里面养着几株白色碗莲与赤莲,就连竹屋廊下都摆着许多种类不一的绿叶植物,一片清爽绿意。
而竹屋内靠窗的位置正摆着一张木桌,桌上则放着铜钱龟壳、宣纸笔墨、竹筒竹签以及被摘下来的花花草草,一体圆膘壮的大汉正眉头紧锁的撑着双膝坐在桌前,将一只手摊开在桌面上,接着从桌对面伸来一只白皙修长、指尖圆润的手,手指在那大汉的掌纹上轻轻划拉了几下,随即从旁的木盒中取了一片不知名的绿叶,横放在了大汉掌中,然后那只漂亮的手又两指并起,从桌角的水盂中沾了水,快速洒在绿叶之上。
大汉正摸不着头脑,却忽的见落在叶子上的水珠竟慢慢聚拢在绿叶中间,没一会儿,水珠轻颤,一缕白烟升起,紧接着,那绿叶中间竟被烫出了一个小洞,上面的水漏了下去,火星子似的,烫的那大汉叫了一声,缩回手猛甩,然后抬头看桌对面的人:“大师,这、这是咋回事儿?是不是什么…不祥之兆啊?”
“叶执于掌,净水落而沸,又穿叶而下,确实不大好。”
一道清冽如泉的嗓音响起,语调缓缓,原是桌对面正端坐着一位面容清隽,气质出尘,神色疏冷的年轻男子。黑发被一支枫木簪挽起,余下皆被月白绸带束着,身着水蓝交领内衫和柔蓝色枫叶纹外衫,那蓝色在肩头呈水墨状晕开,越到衣摆处越浅,配偏灰的云水蓝下裳,凤眸间皆是冷肃,只是男子天生一双异瞳,宝石似的泛着冷光,为他更添几分神秘。
年轻男子名为司珩,是玉都内远近闻名的卜卦师,卜卦卜的极准,便常有百姓来占卜,也有城中的达官显贵遣人来请,只是司珩不可能随请随到,便给贵人们定下了提前预约的规矩。
此时正在卜卦的是城中的一名屠夫,说近日他与家人连日噩梦,白日精神不济,账都算错好几回,便前来卜一卦。但听了司珩这几句,他实难理解,只听懂了最后的“不大好”,立刻紧张起来,连忙追问。
司珩一脸高深的拿丝帕擦了擦手,回答道:“这卦象的意思是,你家近两日恐怕会遭火患。”
“啥?!我、我家也没做过啥亏心事儿啊!那大师可有什么破解的办法?”那屠夫惊出一脑门冷汗,急得一把拽住司珩的衣袖。
司珩却依旧淡然端坐,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衣袖抽了出来,开口:“此祸患皆是因你前几日宰杀了一只小牛犊。万物皆有灵,是这牛犊的魂魄不肯离去,才会夜夜侵扰。况且你家做了三代屠夫,虽未伤人,但依旧造了杀孽,动物的怨气最为纯粹,难保不会波及你。”
“不过,还是有破解之法的…”
“大师请…请说!”
“这办法便是,从你开始,不再做屠夫的营生。”
这屠夫闻言愣住了,随即眉蹙的更紧:“不是…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是屠夫,我家里就指着这营生过活呢!不干屠夫我干啥?”
司珩却摆了摆手,道:“莫急,莫急。你看你这脾气,暴躁易怒,也全是因这营生而起,将来你的儿女也会如此,所以这屠夫不可再做。”
没想到这屠夫竟气的拍案而起,吼道:“你…你说谁暴躁!你说不干就不干?你给我钱呐?我说你到底会不会算!”
“你既不信,那就无需多言,但我劝你,夜里睡觉小心些。下一位…请你让让,下一位!”
“你个破算命的怎么说话呢!啊?我要退钱!”
司珩掀起眼皮看了看他,桌底下的手一把捂住自己腰间的钱袋,然后将桌边的木牌往前推了推,上面写着四个字:“概不退款”。这屠夫本就在气头上,看到对方这种态度,更是怒火冲脑,一把揪住司珩的衣襟将他硬生生拽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到底退不退?!……”
排在后面几个人见状,连忙都扑上来七嘴八舌的劝架,再后面不知缘由的也看起了热闹,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但司珩依旧面不改色的抓紧腰间的钱袋,想张口说话却又怕屠夫的吐沫星子迸到嘴里。
“都在吵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从内室传来一道清凌凌的女声,极有穿透力,众人竟都瞬间静了下来,齐刷刷看向内室。
不多时,便从里面袅袅婷婷走出一位身形娇柔的年轻女子来,青丝在头顶分梳两髻,簪着淡粉珠花,夕岚色发带垂于身后轻晃,着一袭粉衫白裙,裙摆处绣的秋香色无尽夏随她的步伐轻曳,衣襟袖口也绣着同样的花纹,臂弯间搭着条玉绿色披帛,素手执团扇,面容清丽可人,肤白胜雪,螓首蛾眉,秀鼻朱唇,杏眸纯澈,顾盼生姿,天生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她见所有人都望着她,便立刻用团扇掩住口,清了清嗓子,换了把柔和的嗓音,慢慢踱步而前,看了眼那一脸凶神恶煞的屠夫,笑了笑,眨着那双无害似小鹿的眸子,客客气气说道:“请这位大哥消消气,您有什么事都可讲予我。”
那屠夫见她说话和和气气的,也不好意思再发火,瞪了司珩一眼,就放开了手,然后激动的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是想退钱。
这女子闻言,点了点头,很是无奈的觑了一旁整理衣衫的司珩一眼,轻晃了下团扇,说道:“大哥莫急,敢问大哥,那牛犊的尸骸可还在?”
“这…肉都卖了,骨头还剩些。”
“嗯,那也无妨。若想解此劫,就要劳烦大哥回去,将那牛犊的尸骸用白布收殓在一处,在家中燃香供奉三日,燃香时需念此咒,你们一家都要一同做此事。三日后,这劫自然迎刃而解。”她说着,便又踱步到一旁的书架,从一个小屉中拿出一张纸条,交给了屠夫。
屠夫见有其他法子,倒是稍微消了气,紧接着又见这女子走到司珩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钱袋。司珩睁大了眼,也抓着往回拽:“方才实在抱歉,我师兄不大会说话,这银子啊,您拿回去,算作补偿。”
司珩一听,不乐意了,死死拽着钱袋,小声跟她耳语:“你做什么…这钱收了岂有还回去的道理…!你…你撒手!”
“还不是师兄你态度不好!你马上就要失去一个客人了,这钱必须还!给我!”司珩跟她角力半天,奈何钱袋还是被抽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刚到手的银钱又被还了回去,心疼的不行,又得在人前保持高冷人设,不能表现在面上。
*
直到接待完所有客人,司珩才卸下白日那副端整的清冷模样,没骨头似的一下瘫倒在窗前的卧榻上,有点委屈的侧卧着打开钱袋来数钱。卧榻周围也摆了几个花架,放着几盆吊兰和栀子,显得他身周郁郁葱葱的。
先前那年轻女子见他如此,便又轻摇着团扇踱步过去:“心疼啦?若不是师兄说话太直,也不至如此的。而且此事明明有其他法子,师兄偏要选那最难办的。”
司珩闻言,有些不服气的坐了起来,极认真道:“可是我又没说错。洛鸢你教的办法只能管一时,若他之后又杀什么小马小羊的,人家还是要缠上他,那倒不如直接弃了这营生。”
“唉,师兄说的倒轻巧,你不让人家做屠夫,人家怎么养家糊口啊?大不了他再被缠时,再照瓢画葫芦呗。今日若我不在,人家可就要动手了。”
“那小马小羊可怎么办…”司珩自知自己考虑不周,但依旧低着头,边系钱袋边小声嘀咕着,被洛鸢听见,无奈的扶了下额,摇了摇头:“师兄啊,我真怀疑你上辈子是不是什么专门守护生灵的神仙,那小马小羊又不是你的小马小羊,管那么多作甚……”
“好好,我说不过你,我找白菜去。”司珩收拾好钱袋,有些气哼哼的起身往竹屋后的卧房而去,却又听得洛鸢在身后慢悠悠说道:“你家白菜今日啃掉了你宝贝金钱草的一片叶子,我帮你收拾了。”
“什么?!”司珩一听,倒抽了口气转过身,“你、你怎么不早说!它为什么…”
洛鸢有些无辜的歪了下脑袋:“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可能是你跟它分食了一个苹果,它不高兴了吧。”话音刚落,便见司宸清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心的神色,心念一转,顿时有些无语,“师兄……即便这是你表达喜欢的方式,但你有没有想过…白菜只是一只小刺猬,还是只有洁癖的刺猬?”
“可它极通人性,怎会…算了,我还是先去跟它好好说道说道!”
司珩说完,加快脚步朝卧房奔去,没一会儿便听得他有些崩溃的喊声:“白菜——!你怎么把我的草啃成这样了!这还怎么招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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