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走

　　一路无言，刚到北岗，盛立林就带她们去了郊外的公墓园。

　　盛冉题字：“慈母胡芬芬之墓——女盛冉。”

　　题字简短，没有照片，一切显得那么苍白。

　　“起风了。”

　　落叶在风中飞舞飘扬，一片落在盛冉肩上，她取下落叶，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郑重的把落叶放在墓前。

　　“我会常来看你。”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消耗太多心神，盛冉到家顾不上洗漱，就栽倒在被子里。

　　宁珂帮她脱去外衣和鞋，打水给她擦脸时才发现异样的潮红。

　　摸摸自己的额头，宁珂肯定她又发烧了，一定是过年前她还没好全，估计过年这几天也在断续反复，只是她没顾上。

　　“盛冉，吃药。”

　　宁珂摇着盛冉的肩膀，在她耳边不停唤她，“盛冉，你还没好，张嘴吃药再睡，好不好？”

　　盛冉迷迷糊糊咽下药，抱住宁珂就不让她走，宁珂没法，只能这样别扭着姿势休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宁珂就醒了，打开灯，第一件事就是探手去量她的体温，幸好，不烧了。

　　“凉。”盛冉感觉额头像贴上一块冰，别开头躲让，睁眼才看见是宁珂。

　　“怎么了？”

　　“你昨晚发烧了，我试试还有没有再烧。是不是过年这几天都反复了？”

　　“没。”盛冉握住她的手，上面是在坟地割伤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清洗，伤口肿了外翻，有点发炎。

　　“上药了吗？”

　　“没来得及。”

　　盛冉从床上爬起来，在床头柜找出医药箱，拿出碘酒准备给宁珂上药，结果发现已经过期了，这是盛冉第一次带宁珂来景玉公馆时买的。

　　“过期了。”盛冉有些沮丧。

　　“把阿莫西林的粉末撒上吧，也有用。”

　　盛冉依言打开胶囊，把粉末撒在伤口上，然后用纱布包起来。

　　干完这些，她就握住宁珂的手，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看着天花板，眼睛渐渐潮湿。

　　耳边响起塑料袋窸窣的声响，下一秒嘴唇上就袭上一阵凉意，盛冉下意识张开嘴，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入嘴里。

　　宁珂侧身把一颗糖塞进她嘴里，在她上方看着她，淡笑问，“甜吗？”

　　盛冉有些哽咽，“甜。”

　　盛冉一直有随身带糖的习惯，不一定会吃，但总会带着，以前是随时准备投喂宁珂，在她的影响下，宁珂也有了这习惯。

　　盛冉仰头看着逆光的宁珂，发丝染上光晕，眼睛微微弯着，她才意识到年前她生病和这几天，宁珂总是这样温和地陪着她。

　　在宁珂面前，她总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包容她的一切情绪，每次她烦躁地想要发疯时，看到宁珂的眼睛，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就像进入了避风港。

　　她想到半年前，她说等到中考结束，她会想清楚告诉宁珂，现在她觉得，她早就想清楚了，或许，在说这个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

　　她看着宁珂微抿的嘴唇，唇色很淡，只要用手指轻轻按压，就会出现漂亮的血色。

　　她屏住呼吸，一点点靠近，她想感受她的呼吸，她想……

　　正当要触碰到她嘴唇时，宁珂错开脑袋，压低身体环抱住她。

　　“小朋友，要上学了，要我抱你起来吗？”

　　宁珂靠在她一边的肩膀上，声音落在盛冉耳里引起一阵酥麻，她还来不及思考宁珂为什么会躲开，就感到腰上一紧，她被宁珂抱起来。

　　“好了，站好，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了。”

　　盛冉脑袋有些懵，愣愣答应，然后就跟着宁珂走出房间收东西，错过了宁珂脸上糅成一滩水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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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前后请了接近一周的假，所以开学后分外忙碌，宁珂情况还好一些，寒假作业都写完了，盛冉可是一字不动。

　　因为转科测试的时候，她的成绩不错，各科老师也分外关注她的复习进度，这可是高校的潜力股。

　　开学两天后，吕婷婷也转来理科了，就在盛冉班上。

　　除了高中入学的时候，盛冉看到过吕婷婷，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潘军他们知道盛冉不待见她，也很少跟她说吕婷婷的消息。

　　“盛冉，这题我不会，你可教教我吗？”

　　“盛冉，这是给你的早餐。”

　　“盛冉，要一起去小卖部吗？”

　　“盛冉，一起吃饭吧。”

　　……

　　吕婷婷每天没完没了，盛冉烦不胜烦。

　　不再像以前那样狐假虎和威盛气凌人，吕婷婷转来这个班后，跟班上的同学处得很好，在同学们眼里，她友好大方，热心助人。

　　而盛冉下课就在那里刷题，吃饭放学都跟文科班的宁珂，或者潘军甘剑锋他们在一起，在班上反而她成了孤僻的那一个人。

　　所以对盛冉老是对吕婷婷甩脸子的行为，班上很多人都心里不平衡，也或许是进高中时她的传言太邪乎，这两年他们也没看出她有多厉害，就更热衷于推翻心中的大山，背后议论她的人越来越多，有时甚至直接在她面前含沙射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盛冉觉得他们这种行为幼稚得可笑，根本不予理会。

　　每天她们都会在学校完成各科不一样的作业，然后回家就学习语数外。

　　宁珂的语文很好，就帮助盛冉理解背诵。盛冉的数学和外语很好，就帮着宁珂解决数学和英语口语。

　　每天不到十二点，学习时间就不会结束。

　　“怪了，你这么讨厌死记硬背的东西，英语居然这么好。”宁珂看盛冉的英语听写全对，不由称奇。

　　“英语只要记住单词和语法，就完事儿了，跟语文相比可简单多了，至少英语不用学文言文和八百字议论文。”

　　盛冉下巴搁在桌子上，等着宁珂给自己批改听写作业。

　　“全对。你来给我报听写，这一个单元的单词。”

　　盛冉坐直身体，开始字正腔圆报听写。

　　结束后，两人又分别刷了一套题，等互相批改和讲解完，已经快十二点了。

　　快速上床准备睡觉。

　　“这个暑假你还要去打工吗？”盛冉问。

　　听说有学生不堪高三的补课压力，跟教育局举报了学校补课的事情，今年的暑假补课取消了，但也听说老师们都在加班加点编题，力图填满学生暑假里的所有空缺。

　　但是对于她们一个文科学霸，一个理科学霸来说，老师布置的那些题就像毛毛雨，每套题除了那几道变式题需要花时间研究之外，其他基本是提笔就写，效率奇高。

　　“不会去工厂打工了，但是会接一些补习的活，每天花三个小时给人补习，可以挣一百。”

　　盛冉惊喜道，“涨价了？”

　　宁珂轻笑，“嗯，回头客，上次在大哥那边碰到了，说她家孩子之前补习完之后，成绩进步到前十了。”

　　她最开始接补习的活，是初三的暑假，那时候厂里共事的婶子只知道她马上要上第一中学，但终究不知道她的水平，所以给的普通市场价，时薪二十。

　　零几年的家长，越来越重视孩子的教育，孩子虽然顽皮，但在家长的耳提面命下，也知道学习的重要性，都很听话努力。

　　补习完的几个孩子，成绩都或多或少提升了不少，就此，家长们也都乐于帮她宣传，转介绍了不少望子成龙的父母。

　　虽然现在时薪涨到了三十五，但还是比外面的补习班便宜很多，而且她还是一对一补习，每个学生一周补习一到两次，频率根据学生的吸收程度而定，看她这么细心认真，家长们也很放心。

　　“现在有几个学生了？”

　　“已经定好了五个了。”

　　“如果还是一对一的话，那五个就差不多满了。”盛冉思忖着。

　　有的学得快，就有学得慢的，五个差不多就可以排满一周了。

　　“嗯，听其中的两个家长说，还有几家跟她们说，也要排课，我让她们帮忙推了。”

　　盛冉灵光一闪，轻轻拧了宁珂一把。

　　“是不是傻，赚钱还有往外推的？”

　　宁珂不解，“再多就带不过来了，我自个儿还要复习呢。”

　　“啧，有多少就接多少。反正都是备课，备一个人的也是备，备十个人的也是备。

　　第一次上课，你就根据实际情况分类，到时候进度差不多的，就放到一起补课。

　　他们还可以互相学习讨论，说不定效果更好。

　　家长那边，你就跟她们沟通。就像你说的，她们大多是回头客和转介绍，都信得过，你再优惠一点，收时薪三十，人肯定乐意。”

　　听完盛冉的想法，宁珂竖起拇指，“你要是做生意，铁定发财！”

　　“你自个儿算算吧，要是没我出主意，你得损失多少大洋。”盛冉有些得意。

　　宁珂心里打着算盘，按照盛冉的方法，她要是有十个学生的话，一个暑假下来，她就能挣七千多，要是再多几个，估计都有一万出头了。

　　零四年的一万元，可谓是小富一把了。

　　宁珂很高兴，这样上大学第一年就不用愁了，还能给盛冉买很多东西。

　　“那你今年暑假还出去玩吗？”自从高中后，盛冉几乎没有再出去旅游了。

　　“不去了。”

　　“那你在家干嘛？”

　　“刷题啊。”盛冉脱口而出。

　　宁珂轻笑，“那些题，还能困住你一个暑假？”

　　“要不我也跟着你干补习，把你的学生介绍给我，我分你三成。”盛冉嘿嘿笑着，开始打歪主意。

　　“得了吧，学生要是一点没听懂，我怕你把人骂哭。”

　　宁珂不全是开玩笑，每次盛冉给潘军讲题，只要潘军提笔慢一分钟，盛冉就气得眉毛都竖起来，大叫，“刚刚讲的还没听懂？”

　　盛冉正要否认，就也想到了自己给潘军讲题的情形，也噗嗤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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