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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开还闭
殷弘顺手取过案上她的那把月白纨扇,素绢格外鲜亮,远远看去,如一轮皎皎满月。
思绥也抬眼瞧瞧看他。他自是星眉剑目,如春山英华,不怒自威。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1)
他修长的手抚摸到雕成竹节样的白玉扇柄,而后轻轻一晃。
“过来——”
思绥懵懵走到他跟前,被他用力拽到怀中,他温凉的手掌缓缓拉过她的手,而后就着她葱管似的手捏住扇柄。
一下又一下,凉风徐徐而出,却扇得思绥浑身燥热。
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在思绥耳畔,“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思绥的手有些抖,几乎拿不住扇子,他强势地用力握住她的手。吻过她而畔,他喑哑道:“后面是什么。”
思绥脑子一团浆糊,她万万没想道一首凄凉的宫怨诗却被他吟出齐梁艳赋,玉树春辞的效果。
有时候不得承认反差越大则反差越大。
思绥嗡声道:“不……不记得了……”
殷弘看她这副样子,挑眉低笑道:“不记得了?那朕再教你。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说罢,思绥低声一呼,只觉身上一凉。手中的团扇也跌落,玉柄与地板磕出清脆的响。
殷弘一手插//进她的青丝中,一手捞起那把团扇,将之举在她眉目前。
隔着那道薄薄的绢面,只见思绥羞粉的肌理分外朦胧。
团扇一点点移开,真实的鲜艳一点点透出。殷弘将团扇至于中路,便是一半氤氲朦胧,一办亮丽明媚。
他念过最后一句,“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而后抛开团扇,狠狠吻在思绥的唇上。
思绥囫囵道:“陛下…在后宫…怎么能念……这种诗……”
怎么能念这种诗?殷弘浑不在意。
古今诽怨宫怨之作,妇人写了不少,而男人写得更多。尤其庙堂之上,朝野之外,多少怀才不遇之辈以怨妇自比,自陈其情,自怜其境,再用各种手段“不经意”呈到殷弘眼前。
殷弘见得太多。
涓涓细流也好,急风骤雨也罢,他的体温逐渐将思绥点燃。思绥胸肺中的空气渐渐稀薄起来,一抬一举都如千斤。
殷弘的牙磨在她耳侧,“朕对你不好吗。”
思绥眨着水汪汪地眸,摇头道:“陛下对妾很好了。”
殷弘的唇又狠狠碾在她的耳畔,“那你在怕什么呢。”
是啊,她在怕什么呢。她怕君恩不再,她更希望擅专。
可前者尚不是她能决定的,而后者更是不容于这个时代。
辰光渐凉,一切陆续归于平静。
思绥累极在榻上闭着眼睛,殷弘搂过她,笑道:“可谓秀色可餐矣,就像吃江南的螃蟹一样。”
思绥被这个比喻一惊,霎时瞌睡全无。
她嗫嚅道:“螃蟹?”
她是螃蟹?
殷弘拔下头上束发的簪子,长发披散下来,如同泼墨沥下,瞬间与她的青丝融进一起。
他眼中星星笑意,肆意调笑道:“朕还记得与你当年在吴郡的阳城吃蟹。金色的蟹黄,粉白的蟹肉……”
他眼神若有若无瞟过,“一定要沾上醋,味道才格外鲜美。”
“……”
“酸味好吃。”
“……”
思绥的脸色骤然红透,不像是螃蟹,倒像是被蒸熟的虾。
她被殷弘这调侃羞得不知道所措,想要那被子遮住脸又被殷弘拦住。
过了好一会儿,思绥才带了哭腔道:“陛下怎么……怎么拿妾打趣。”
殷弘觑了思绥一眼,“朕若当真拿别人打趣,你又要吃味了。”
思绥低声道:“……妾错了。”
殷弘道:“错在哪里。”
“妾拈酸吃醋。陛下……陛下切莫生气……动怒。”
殷弘放声而笑:“朕也当过臣子,也有酸意的时刻。何况,朝堂上的臣子酸文酸诗也不少,朕若一个一个生气,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
他顿了顿,将她搂得更紧:“思绥,你跟朕多年。你这点性子,朕知道,朕也能容你。只是——”
他眉头微皱,思绥的心也随着绞在一起。
他声音微凉,“你明白朕的底线。”
思绥咬过唇,应声道:“妾明白了,妾绝不敢犯禁。”
她纵然有很多想要说的,可如今他已经对她比以前温和多了。她不敢再起贪念去触他的眉头。
殷弘冷硬起来活阎王的样子,她也不是没有见过。
殷弘这才满意地起身,思绥匆匆披起袍子,跨跨系上腰带,便替殷弘收拾起来。
殷弘看着她忙碌的身姿,心中熨帖不已。
他想他果然是重情重义,也当真爱重于她,能容她的这些不容于世俗的情绪。
她有些吃醋,性子不如陈知微随和,但这也没事。她的文采与骑射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这容人大度,他想他定能教会她。
思绥替殷弘挂上鸣玉,而后替他掖好下襦的褶皱,正要起身,就被殷弘嵌住她的皓腕。
思绥扬起如水的眸子,疑惑道:“陛下?”
殷弘将她带起身,缓缓说:“其实思绥,你若有空可以去南屏殿走走。朕想,你或许会与她成为亲友。”
她,自然指的是崔宝映。
陛下说或许会成为亲友,那就是一定要成为的意思。想来他要自己必须容下她。思绥心口忽然一阵酸胀,可身为宫嫔本就该大度,如今他肯这般屈尊降贵和她说软话,比起之前已是好了太多。
她还敢有什么不满的呢。
见她沉默不语,殷弘又补了一句,“知微也喜欢她。”
思绥心想:陈姐姐又不喜欢谁呢?
不过这话不敢说,她只得恭顺道:“妾明白了。陛下放心,妾定然爱重崔姐姐。”
殷弘的脸色好了许多,他莞尔道:“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
思绥跪送过殷弘,这个才缓缓起身。她熟门熟路走进那间装着避子药的小屋里,缓缓拉开抽屉,红漆盒中的避子药静静躺着。
思绥捏起一颗塞进嘴中,而后看向盒子里的药丸。
她仔细的数了数,忽然发现这些药丸最多只够她撑到秋日。
思绥有些头疼地想着,这药丸之中有一味最为要紧的药材——泯敏草。此物稀奇难得,以往都是殷弘赐来她才能有的。
那时候,殷弘让她避孕。可如今他不准她再吃这些药,自然不会再赐她这些。
若是从太医院那头要,可这又是知名的避孕草药。宫中素来以子嗣为重。
往前因子贵母死之制,引得宫中各嫔妃不愿生孩子,争相流产,宫中只得禁止这类药。
于是后来嫔妃避孕都是私底下各显神通,从不摆到台面上。
她若伸手去要,不仅没有人敢给她,说不定还会闹到殷弘面前。
这就是没有家世带来的痛苦了,高门妃子有家族能替她们递要,而自己势单力薄。
思绥想来想去,还有几日便要去夏狩,想来那个时候,正好可以与温秉阳见一面。
子贵母死的吃人祖制,还有泯敏草,她都需要他的帮助……
**
思绥还未来得及按照殷弘的期望前去南屏殿,便收到了窦淑仪的请帖。
“窦淑仪要请宫中嫔妃去披香殿吃茶宴,可她竟然会邀请我?”思绥有些好笑地看着这梅纹烫金的帖本。
若青凑过来道:“谁不知道娘子如今有圣恩眷顾,若是把娘子漏了,岂不是明晃晃打陛下的脸。即便是崔淑仪,恐怕她也不敢造次。”
正如若青所说窦悦不敢造次,岂止是不敢造次,更是烦恼非凡。
世道不太平时,豪门世族收纳流民编成自家的家丁人口乃是常事。
而如今天下太平,殷弘铁了心要度田编户,将家丁解放成自由人,给予田地。
南方的大族,因种种原因,虽也有不满,但看在殷弘收编的流民军,以及准许自家后代与北国豪门一样入太学院、国子监,都硬着头皮交出名册,再与朝廷讨价还价吐出一些侵占的土地。
而北方的豪族,以长乐窦家为首,有几个“钉子户”,多是陛下起兵时相助的贵人或是皇亲国戚。
朝廷的特使不敢用强,殷弘的态度也暧昧不清,一时僵持在这里。
而窦悦,坏就坏在她是广陵人,又是窦氏。
广陵窦氏的田园在南国,而他周边的世族都交出了名册,放出土地与流民,以至于广陵窦家自家的庄园坞堡之中的家丁纷纷生出其他的心思,不肯再老实干活。
广陵窦家是压也压不住,杀也不敢杀。
以至于最好的方法,反倒是顺了陛下的意思交出人口与土地,搏个名声,也在陛下心中留个好印象。
然而自南窦北窦合并,如今窦家主事的是殷弘的舅父,乃是长乐出身。窦悦的父亲虽官秩爵位贵极,可在族中的话语权,反倒不如以往,要与殷弘的舅父长乐公分享。
这南窦与北窦,就不是一条心思。
崔宝映看着躺在她腿上诉苦的窦悦,心中忽然明澈起来。
当年曾听闻,陛下的谋臣分分反对窦家合并,怕是壮大外戚,尾大不掉。
可陛下力排众议,硬要两支窦氏合并,怕便是为了不动声色地从内部瓦解窦家。
她想起殷弘那副淡然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寒战。幸而崔家赌对了,提前投诚,没有因同在河东,就与窦家抱团抵抗陛下的新政。
崔宝映揉了揉窦悦的太阳穴,她淡淡道:“我听闻陛下派了许多大臣去长乐,想来就是要劝说长乐公。不若请广陵公也劝劝长乐公,何苦惹恼陛下。”
窦悦哀叹道:“若是能劝,便早劝了。”
长乐公和皇太妃是姐弟,性格素来不顾他人。
崔宝映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她嗓音轻柔,“若是广陵公为窦家家主便好了。”
她这一说,反倒中了窦悦的心意,窦悦赶忙道:“想来陛下也是愿意的。若我父亲是家主,新政都能推成了。”
崔宝映颔首道:“如此,也不至于让别人捡了便宜。所以姐姐,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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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班婕妤团扇诗
心理学博士·政治动物·殷弘
殷弘:一个皇帝能这么劝一个嫔妃,我难道不是十分爱她吗?
作者:是是是,反正你不要后悔。
谢谢大家的鼓励,感谢各位地雷营养液还有评论,能够遇到大家感到非常荣幸



我本来想着不单机就行了,没想到还能收获大家的支持,嘿嘿(搓搓手。
我肯定会努力把这本书好好写完,绝不砍纲!我觉得后面的故事也蛮好玩的(自卖自夸,反正我给思绥设定本来就不是个善茬,她还有好多活要整呢。如果因为数据不好轻易砍纲也蛮可惜的哈哈哈


本来想压一压字数,但是为了感谢大家就今天还是更一章吧。
谢谢宝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