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故城

　　澜行和华宇的第一次项目合作效果不错，澜行市场部后续有意继续开展合作，华宇上下自然求之不得。

　　澜行的主要海外市场是欧美国家，继万圣节之后，平安夜、圣诞节是他们的重要节日，前期的节前销售预热和广告推广工作也交给了华宇这边。

　　华宇这边为了保证效果，用的还是原班人马，小乔和周正轩还是项目主力，因这次的活动甲方比之前更看重，华宇还增加了其他两个专职的人手进项目小组。

　　小乔的工作依旧忙碌。

　　周正轩对小乔也是够有毅力，或者说其“贼心不死”，继上次晚会上邀请小乔跳舞被拒绝之后，周正轩后来又约过小乔两次，开始明目张胆表达对小乔的追求。

　　小乔对他没什么多余想法，和他的接触只限于工作上，对他的私下邀约每次都是明确拒绝，希望他自己知难而退。

　　周正轩被拒绝倒也没气馁，反而有愈战愈勇之势，坚信“好女怕郎缠”的真理，似乎觉得小乔终有一天会被他感动，接受他的追求。

　　他对小乔虽然穷追不舍，为人倒也磊落，公私分明，没把私下的事参和到工作中，因此没对小乔造成太多困扰。

　　这天他们小组一行四人去澜行商讨项目相关事宜，会上谈的挺顺利，谁知道会议结束走到一楼大厅时出了意外。

　　周正轩和小乔走在前面，其他两个同事落后他俩几步。

　　两人正在讨论会上商讨的内容，小乔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周正轩觉得想法不错，还笑着对她伸出大拇指表示自己的赞赏。

　　小乔正要继续说，突然从旁边窜出个女孩，大声对着周正轩嚷起来。

　　“周正轩，给你打电话不接，连住的地方都换了，你什么意思？”

　　女孩披散着头发，外面一身夹克外套，里面是一件露脐T恤，本是爽辣性感的打扮，但此刻她面色扭曲，一张红唇配上她尖锐喊叫的嗓音，却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周正轩显然对夹克女孩的到来很吃惊。

　　“你管我怎么找的，我问你，你之前电话里说的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分手？”说到“分手”两个字，她的声音又拔高了两度，语气里的愤怒挡都挡不住。

　　过了刚开始的诧异，周正轩的思维已经恢复正常，语气严肃，“这不是你瞎闹的地方，有话出去说”，拉着女孩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夹克女孩一把甩开他，不依不饶道：“我不出去，就要在这说，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我才不走。”

　　女孩是知道这里场合特殊，想要拿捏他。

　　周正轩看她那样，心里也来了脾气，之前被他纠缠时积累的怒气一起涌了上来，“对，我就是要和你分手，这回听明白了吧，麻烦你有点女孩家的矜持，别天天死皮赖脸的给我打电话，上我家堵我，我现在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夹克女孩被他的话气得跳脚，一把抓住他衣领，口无遮拦道：“和你半毛钱关系没有？你他妈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呢？怎么，现在玩腻了想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夹克女孩说话声音很大，话中内容更是雷人，一楼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纷纷侧目，盯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周正轩扒她手没扒下来，被她的话气得脸色通红，知道自己今天算是丢人丢到家了，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我玩你？你他妈可别开玩笑了。咱俩在一起的时候你可没少背着我和别的男人上床，你他妈爱找谁找谁去，怎么也找不到我身上。”

　　话说完，两人彻底撕扯到了一起。

　　小乔看两人打起来了，忙往一边躲去，谁知道夹克女被周正轩激怒的跟发疯了似的，发现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看到一边保洁停放的拖把，抓起来就冲周正轩脑袋上拍过来，周正轩往旁边躲闪的时候，一下子把往后退的小乔给撞倒了。

　　“啊......”小乔半跪在地上，感到假肢连接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估计是刚才被撞的时候把之前跳舞时磨破的伤处又弄破了 。

　　她想忍着痛站起来，但抬腿时她感觉到假肢的每一处似乎都在摩擦着她的伤口，让她本就薄如蝉翼的伤处更加疼痛。

　　她凭过往的经验推断，应该是腿上假肢的接受腔刚才受重力撞击后松动了，所以才会不断磨蹭到伤口上。

　　而最令她困窘的是，因为假肢松动，她现在右腿没法受力，周边又没有可以掺扶的东西，仅凭左脚自己根本站不起来。

　　周正轩看她被自己撞倒了，想要过来扶她，但夹克女孩显然还没打算放过来，他忙于应付，一时分身乏术。

　　小乔抬头发现两个工作人员在往她这边来，估计是要来扶她。

　　眼看着两人越走越近，小乔心里正期待着，旁边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自从上次宴会那晚，小乔和他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之后，这些日子张澜一直很消沉。

　　他现在身份、地位、财富都有了，然而恍然发现自己最想要的，不过是曾经的那个人而已。

　　“过去”的过不去，想要的又得不到，其他的一切似乎也索然无味起来。

　　他不知如何排解自己这种压抑、无望的的情绪，只能通过每天忙碌的工作来麻木自己。

　　何敏行从张澜每天埋首苦干的背影里也看出了那天两人的结果，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没想到现实里却是难上加难。

　　只能在心里感慨一句‘学弟的情路任重道远’，这段日子却是半点也不敢和张澜提。

　　张澜今天外出，去工区实验室那边做新产品的技术测试。

　　结束后刚回公司走到一楼大厅，就看见那边有两个人在那撕扯，旁边地上还跪着一个。

　　他刚想问问保安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了地上那人抬起了头。

　　在她面前，他的行动仿佛总是先于他的思考，一切都变成了本能。

　　他快步走到她身旁蹲下。

　　“你摔伤了吗？能起来吗？”他的声音里满是担忧、焦急。

　　“没事，让工作人员扶我起来就行。”小乔保持之前的姿势没动。

　　他就在她旁边，她却说让工作人员过来扶他，看似平淡的话，拒绝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

　　两个工作人员这时走过来了，在张澜的示意下，两人上前扶小乔起来。

　　张澜看见小乔的眉心蹙起，嘴唇也抿的紧紧的，一副忍痛的样子。

　　“能麻烦你们把我扶到门口，再顺便帮我叫个车吗？”小乔右脚悬空站着，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道。

　　“可......”其中一个女同事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旁边站着的、他们的大老板-张澜，一手放在女孩腋下，另一只手放在女孩两腿膝窝处，把人抱了起来。

　　怕触碰到腿上伤口，抬腿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观察女孩表情后，才全部抬起来。

　　然后一言不发，抱着女孩到了门口停着的车上才放下来。

　　“谢谢。”

　　“把我送回家就行。”小乔声音弱弱的。

　　“去医院，没的商量。”张澜的声音里好像有冰碴儿，冻的小乔不敢再出声。

　　她给小姨打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刚才的事，让安娜去医院找她。

　　张澜把小乔拉到了一家高级私人医院，是一个合作商介绍给他的，他妈妈之前有一段时间肠胃不舒服也是来这里看的。

　　虽然收费高，但是里面看诊的都是医院重金聘请的知名医生，经验丰富、医术精湛，还有就是服务比公立医院便捷许多，起码住院不用等位。

　　安娜刚回来没几天，工作的事情还没有安排起来，打电话时她正在家里敷面膜，挂了电话开车就过来了，和小乔前后脚到的医院。

　　诊室里，小乔坐在看诊的床上，张澜和安娜都在旁边站着。

　　医生让小乔把右脚的裤腿挽起来，他要看一下伤处。

　　小乔抬头看张澜，张澜以为她是让他过来帮忙，刚要过去，他听见小乔说：“你能先出去吗？”

　　他困惑，他不解，就算小乔不想和自己重归于好，难道他连关心一下、看一下她腿上的伤处都没资格吗？

　　旁边站着的安娜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别扭，过来圆场。

　　“你是送乔乔过来的同事吧，刚才真是麻烦你了，还让你过来折腾一趟，你先出去坐会歇歇，我陪乔乔在这就行。”

　　张澜没说话，看了小乔一眼，神色里的受伤、委屈连安娜都看出来了。

　　他最后还是转身走了，背影里透着消沉。

　　安娜转头看小乔，她正低头一点点把裤脚挽起来，露出里面的假肢。

　　医生细心询问了小乔之前腿受伤和假肢安装的情况，又查看了她的伤处，说她现在大腿假肢连接处磨伤严重，周边已经红肿发炎了，给她抹了点药，又开了口服的，告诫她一周内不能再佩戴假肢，要等伤口自然愈合，不然后面感染会更严重。

　　假肢的接受腔确实有些松动，医生让她大腿磨损的地方好的差不多之后，再来医院进行检查和调整。

　　等都检查好了，要出去的时候，小乔在医生不解?的目光里，还是把假肢装上了，其实根本没法受力，反而还会磨到之前抹药的地方，但小乔执意要这样。

　　安上了假肢后，裤管里不是空荡荡的，还可以穿上鞋，起码在别人眼里还是只好腿。

　　这个‘别人’是谁，连小姨安娜此刻也明白了。

　　私立医院的诊室里空间很大，旁边还有自助的拐杖可以租赁，小乔让安娜租了一只给她拄着用，这样不用别人搀扶也可以自己走了。

　　两人从诊室出来的时候，张澜还在外面等着。

　　看小乔拄着拐杖，他心里惊诧了一下，他觉得应该是骨折了或者很严重才需要拄拐的。

　　“就是韧带拉伤了一下，也没骨折，医生说回去养一两周就行了，没什么事。”

　　重逢以来这么久，这还是小乔第一次主动和他说了这么多的话。

　　他直觉有些不对，抬头看安娜，安娜也冲她点点头，是让他放心的意思。

　　两人一左一右陪小乔到车上坐下，张澜把她俩送到了小乔公寓楼下，下了车三人在下面站着。

　　小乔和他说谢谢，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张澜“嗯”了一声，看着小乔进了公寓单元门，看到她屋里的灯亮了，才开车离开。

　　一进到公寓里，安娜就勒令小乔把假肢脱了，腿上都磨成那样了，她一分一秒都忍不下去了。

　　小乔慢吞吞的脱了假肢，找了个小薄被盖在腿上，躺在自己床上发呆。

　　“他就是张澜吧？”安娜试探着问。

　　“嗯。”小乔回答的有气无力。

　　小乔在美国和她一起住的时候，她有一次不小心把水弄到了小乔手机上，扒开手机壳后看到了里面有张照片，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是小乔，另一半就是刚才那个男的。

　　她问小乔，小乔开始不肯说，后来有一天她再问时只说上面的男孩叫张澜，大学时两人谈过恋爱，后来出事前两人就分开了，其余的再也不肯多说。

　　今天安娜算是见到真人了，看穿着谈吐应该是挺优秀那一卦的男人，而且明显对小乔余情未了，小乔对他似乎也有些不一样。

　　但安娜知道，小乔的腿是横亘在她心里的一道屏障，她连让对方知道这件事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恋人之间朝夕相处、身体触碰的这种日常。

　　她决定要好好观察一下，必要时可以助攻来缩短外甥女的漫漫情路。

　　在亲子滤镜这一块，安娜颇有长辈自觉，觉得小乔这个外甥女是世界上最好的，压根没有小乔配不配得上别人这件事，有的只是她怎么给小乔挑男人这件事，早忘了自己的眼光欠佳，一段婚姻以失败告终这回事。

　　江东今天和朋友去外地了，小乔受伤的事还没告诉他。

　　小乔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情，不用把爸爸叫回来，让安娜也回去。

　　安娜直接忽略了她的话，进厨房找了点菜，给两人煮了碗面，饱餐一顿就爬上了小乔的床。

　　小乔气得干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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