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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那夜我在街角买酒，看见赌坊的小七扶着一个戴着兜帽的人从酒楼出来，看方向应是往祭坛里去了。”
四人踱步往回走，路过张记成衣铺，临近仁和堂才停下，辛枫瞄了一眼内里，继续道：“万孚村原本没有祭坛一说，自从神君威严彻底竖立之后，张氏族长连同神使筹集银钱在地下建了这么一座，罪大恶极之人除开桃花斑的神罚还得用水银封上口鼻耳，钉在祭坛之上流尽血液。所以大家看到张家两人的尸体时并不会追问到底是谁分了尸。”
我滴亲娘欸，这怎么听怎么像邪教吧！沈汀一张脸皱成沉思罗汉，眼神从临时找了素帕盖了大半张脸独自拿药的方钰身上挪回来，质疑道：“这也太奇怪了，哪有正经神仙这么折磨人的？”
辛枫笑着摇摇头：“所以我才说邪得很啊。如果说神君对每个人善恶德行都了如指掌，那也说明整座万孚村都在她的监管之内。”
“这一年多来，亡于口舌者有，亡于私欲者有，它闻风而动，一击必杀。反抗肯定丢命，但你要真心供奉并宣传还能捞到一点实惠，于是大家也象征性地挣扎两下，顺从了。”
辛枫轻轻一抬下巴：“你的郎君带着药回来了，我们回去再商讨……”
“有问题。”
沈汀：？
方钰匆匆而来，抬眼同萧颂安对视一瞬后，站在了沈汀身侧，低声补充道：“在门口同掌柜叙旧的那位，正是我们在赌坊时见过的小五。”
“嗯……没记错的话，当初是小五顶替了因胃疼而不能前去敲打张允恩的小七。他应该是替小七拿药的吧，怎么了？”沈汀伸长了脖子去看，见小五同掌柜有说有笑地聊了一会儿，神情清爽地出了仁和堂，行为举止看不出任何异常。
方钰眸色沉沉，捏着药包低声补充：“他的药方里有川芎、白芷、防风、细辛、荆芥穗、甘草以及薄荷叶。此一方主疏风、通络、缓急。与胃疼所需的药方天壤之别。”
也就是说小七在说谎？
辛枫斟酌了一下，补充道：“这位小七同你们一样，半月前来的万孚村，在村口苦求族长收留。据说他是从南恩州德县来的，身世很是凄苦。”
小五提着药包一蹦一跳地走远了，沈汀同萧颂安看着这条生龙活虎的线索抓耳挠腮，萧颂安忍不住了，提议道：“我现在去追。”
“欸！”沈汀一把拉住他，声音喊得有些大，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然后掉了大半下巴，她只好低声说：“我们三个……太显眼了。”
沈汀顶着超高的回头率简直有些欲哭无泪：“我去吧，在赌坊时我没露过脸，示神典时我仔细看了一圈，没有小五他们，应该认不出我。”
辛枫点点头，方钰也极克制地点一下头表示同意，顺便甩给萧颂安一块素帕蒙了脸。于是沈汀凭着三脚猫功夫打了头阵，剩余三人一个溜溜达达装在逛街，一个目不斜视地站在人家铺子前面，一个捡起了老本行，在沈汀后面跟踪得如鱼得水。
一丝尴尬涌上心头，沈汀用余光看小五的踪迹，只担心自己会不会得斜视。
越往里走，房屋越少，景色越荒凉，等到半人高的草木替代砖木，沈汀才看见小五在一所茅屋前停下来，朝里看了两眼才轻手轻脚地进了门。
沈汀害怕暴露行踪，只好悄悄退了下来，让萧颂安团吧团吧衣袖带着人往里走。
刚刚靠近茅屋没多时，夜色也悄然降临，沈汀踮着脚尖看不清路，只好屏住呼吸挪到了稍远一点的位置，随着浓重的药香从内里逸出，四人也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真是气人，眼下我们都没了去处，你又生着病，那几个当官的不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另一人咳了两声，有些无奈地回：“没办法。你也别气，神君不是已经下了令，把他们都抬进祭坛了么？”
“什么祭坛？哦哦对了，你还不知道，今天村民们本来要在日落之时给他们放血，没想到祭坛一开，一个人影都没见着，他们三个跟长了翅膀似的不知道逃到哪去了。”
好耳熟的声音……沈汀蹲得有些麻，轻轻把萤火虫挥散，悄悄挪了一下位置。
“药好了，我给你放在边上，凉了记得喝啊！每天晚上都出门，也不知道你悄悄摸摸地去干什么，今夜凉，你早去早回。”
一阵细碎声后，另一人又出了声：“等等，今夜是谁守祭坛？”
“唔……”
后面的话音混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小五便出了门，哼着不成调的小调往另一条路上走了，沈汀蹲得麻劲一阵一阵地往上涌，萧颂安打了个手势招呼他们往回走。
沈汀撑着身下的土，悄悄地转身——
不对，手感不对。这湿润绵软的触感不太像是泥啊，沈汀瞪大眼睛去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但一股若有似无的苦药味自动钻进了鼻尖。
嗯……没猜错的话这里是小七倒药渣的地方啊！完蛋了！
身后的突然响起的开门声如同黑白无常的脚步声一般，立刻把沈汀悬在半空的警惕推下深渊，她不敢动，早早躲到一边的方钰，萧颂安、辛枫也不敢动。
沈汀内心的小人仰天长叹，悲催地认了她没有跟踪的天赋。不过天这么黑，应当是发现不了我的……吧？
身后毫不意外地响起一声：“沈汀？”
天塌了，她忘了还有萤火虫这玩意，她尴尬地起身，把落在她发尾的萤火虫一把拢在手心，笑呵呵地回：“你认识我啊，哈哈……我就是，想抓萤火虫玩，这边挺多的。你要来一个吗？”
没想到小七衡量了一会儿，还真把沈汀拢住的那只萤火虫接了过来，他直勾勾盯着沈汀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在一众萤火里笑道：“好久不见。”
沈汀：？
方钰：？
萧颂安：？
辛枫：嗯……怎么一股若隐若现的酸味？
小七退后一步，扬声道：“后面的那几位，一起进来喝杯茶？”
**
“寒舍简陋，让各位见笑了。”小七神态自如地为他们四人倒了茶水。
沈汀盯着他的脸，实在没想到哪里见过他，难道是原主之前的好友？她也没有原主的记忆啊，关键时刻居然有些社恐，她接过茶，犹犹豫豫没敢喝。
萧颂安看了看沈汀，又看了看小七，心里先入为主地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他抢先道：“你同沈汀认识？”
辛枫抿一口茶水，首先去看方钰的神色，面容清淡，神色从容，嗯，他不仅浮躁，还给自己平白竖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求爱之路漫漫，她顿时就放了心下来。
毕竟要他这种人主动撕裂伤口，重新审视自己并为他人开一扇门是一件苦事。
“一起蹲过县牢而已。”
沈汀断开的思路唰一下链起来了。
小七着沈汀亮起的眼，好脾气地补充道：“也是多亏了方大人，重新复核我的案子后还我自由。”
沈汀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他，许是经过牢狱之灾的磋磨，身上多余了一份颓厌的气质，她点点头道：“那小七？你怎么到了这里。”
“我本名顾怀瑾，小七只是在这里取的混名，我出来后，听说照棠同刘家郎君感情不错……兴许还在原地留恋不舍的人只有我罢。我无父无母，只好离开德县，去其他地方找门道。”他双手一摊，表明最后找到了这诡异的村子。
那天斜阳照晚棠，他一个人站在刘家墙外，悲喜痴恨一遍遍兜浇在心头，短短半个时辰，酸甜苦辣走马灯似的全尝了一次，纵使憾恨滔天又如何？他只是海海众生里一只怕水的蝼蚁。
“如今赌坊被查收，约摸过两日也得离开，倒是你们，这天马上要黑完全了，落脚处找到了吗？”顾怀瑾整理了一下心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里太简陋了，应当住不下。”
方钰听完这话立刻站起来，从容地同顾怀瑾寒暄几句后，下意识就要抓着身侧之人往外走，只是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拐了个弯，把沈汀手里攥得发烫的茶杯放回原位。
人大步流星走得潇洒，边走边摸不清自己的情绪，觉得莫名不爽又找不到缘由，只好又端起静水流深的架子，空落落走了几步，感觉身后没人，才反常地回头轻声催了一下。
等到沈汀连同萧颂安、辛枫四人重新聚到一处，其中三人面色各异，第一句就是：
“我觉得这个小七/顾怀瑾有问题！”
在一旁玩着辫子的辛枫一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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