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洛阳花似锦

　　什么？让她再生一个？
　　赵玉芳这段时间窝在玫瑰园闭关就想这个事？

　　广播里还在喊林信之，现在不是跟赵玉芳掰扯的时候，姜楷仪牵着信之往诊室走，头也没回：“不说这个。”

　　信之很听话，乖乖端坐在仪器前，喊王伯伯好。
　　王主任逗了他一会儿又笑着跟姜楷仪打招呼：“半年没见，信之看上去很不错啊。”

　　王主任说着话又瞄了赵玉芳一眼，姜楷仪忙介绍：“这是信之奶奶。”

　　“主任你好，我孙子眼睛没事吧？”赵玉芳趋上前，王主任也回她的好：“没事，楷仪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他切入正题不再寒暄，把写了字的单子和药一起递给姜楷仪：“你也熟门熟路了，散瞳药滴5次，间隔5分钟。”
　　“我先给信之看下眼睛情况，一会儿还跟以前一样先去测视力然后再滴药。”

　　姜楷仪连连点头：“麻烦你了王主任。”

　　信之很配合，任由王主任撑开他的眼睛，对方温言温语没说让他不要怕，反而跟信之聊家常：“信之午饭吃了什么？”
　　“我吃了鱼，还有虾，还有蔬菜。王伯伯你无法吃了什么？”

　　这真是意外惊喜！
　　他会沟通！
　　并且说得很好。

　　王主任也温柔地回答他，顺势夸赞他鞋子漂亮，得了赞美信之非常开心，又情不自禁有节奏地跺起了脚。姜楷仪看见他嘚瑟的表情，才轻声喊了一声“信之”，他就放轻了脚步。
　　就这样在你问我答唠家常中王主任做完了检查，信之迫不及待抱住姜楷仪：“妈妈，我的鞋子很漂亮。”

　　王主任知道信之的情况，或许半年未见他更能直观感觉到信之的进步，又不由自主给姜楷仪竖大拇指：“信之进步很大，你辛苦了。”
　　旁人的一句夸赞，让她胸腔中生出一股被感同身受的暖意。

　　再次感谢了王主任，不耽误他看诊，姜楷仪带着赵玉芳和信之出了诊室去做视力检查。

　　医院里人来人往，走路都摩肩擦踵，赵玉芳也没再说那些话。

　　视力检查这一项信之很喜欢，他感兴趣的事情配合度就很高，因此检查很快做完。

　　最难的是滴散瞳药，一边两滴，滴五回，中间间隔五分钟，全部滴完了之后再等半小时去验光。

　　这药滴下去可能会畏光，眼睛有些疼，视物模糊。
　　信之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很焦躁，哭了几次，不晓得这一回能不能好一些。

　　姜楷仪温柔地哄着，信之靠躺在赵玉芳怀里，嘴里不停念叨“我不怕”，把姜楷仪逗得直乐，一边夸他勇敢一边趁他不注意滴好了药水。

　　信之叫了两声，赵玉芳忙“乖乖、乖乖”地安抚。信之从她身上下来又坐回姜楷仪腿上。

　　赵玉芳叹了口气：“怎么这个王主任也知道信之的病啊？”

　　她还用病来形容信之，楷仪心中不舒服却也没纠正，只说：“让医生知道信之的情况便于他们跟孩子沟通。看谱系障碍的医生也知道信之有眼球震颤，方便他们断症。”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到最后信之越来越不耐烦，连让他听儿歌听动画都安抚不住，好在医院快下班了，也没那么多人，验光没怎么等待。

　　做完了这一切再去王主任那里给他瞧，王主任仔细看了检查报告，又把信之的眼睛看了看：“没问题，半年后复查。”
　　“电子产品少些，如果需要，尽量给他看电视。注意户外活动的时候戴太阳镜。少吃甜食。”

　　姜楷仪松了口气，告别了王主任带着赵玉芳跟信之回了家。
　　早跟林乔说好在望江楼订个包间，晚上一家人就在外边吃顿饭。

　　信之饿了，下午没去幼儿园自然也少了一顿副餐，晚饭吃了不少。
　　吃饱了来了劲，嚷嚷着要找信长信如，姜楷仪替他拨了视频过去。

　　信之跟姜砚行涂画打完招呼，又开始单方面输出，讲自己滴眼药水检查眼睛的事。信长不说话忙着啃鸡腿，信如巴拉巴拉讲学校的事，可信之不听，输出完他自己的事儿就把手机还给姜楷仪，气得信如哇哇叫。

　　“快，讲给姑姑听。”楷仪笑着安抚信如，小丫头讲完自己在学校的事儿心满意足把手机还给了妈妈。

　　“我还念着晚些时候等孩子们都睡了给你打电话，信之复查怎么样？”
　　“一切正常。”楷仪笑眯眯，“我打算在群里讲一声，让爸妈也放心，没想到信之这么急吼吼要找哥哥姐姐。”

　　因着两边都在吃饭，就没多讲，涂画顺便跟林大海赵玉芳也打了招呼。

　　晚餐结束，赵玉芳喊林乔送送他们。
　　几步远的路，姜楷仪料到赵玉芳跟林乔有话讲，她也不问，招呼着刘杏群带信之回家。

　　林乔把父母送到楼下，赵玉芳又留他：“上来坐坐。”
　　他回家还得工作，抬腕看了看表，想拒绝又怕赵玉芳因为信之的事心里难受不痛快，还是跟着上了楼。

　　赵玉芳长话短说：“你们再要一个孩子吧。以后也能照应信之。”
　　再要一个孩子？

　　林乔不妨赵玉芳提这个，脸上从惊讶变成苦涩，脑子里浮现他扎破的那些安全套。
　　是他不想吗？
　　可楷仪怀不上他能怎么办？

　　上回去做检查，他的身体好得很，精子质量也好得很。
　　他跟楷仪性生活和谐，虽说没有以前恋爱的时候那种频率，但也是能互相满足的。

　　难道让楷仪去做检查？
　　该怎么说？楷仪早就说过不想生二胎，他要以什么理由让楷仪答应呢？

　　“怎么？你不想？”
　　“不不。”神思被赵玉芳拽回头，林乔叹了口气，“我想再生一个，两个孩子多好，热热闹闹的，咱们又不是养不起。”

　　“楷仪不太愿意。”他眉一挑，“妈，你也劝劝她。”
　　“不过你好好跟她说，不要命令她。楷仪脾气你知道的。”

　　“我知道，别操心了。”林乔愿意就好，就怕儿子也不愿意。
　　赵玉芳心情好了些，看着喝了酒回来倒头睡的林大海也没那么碍眼了，拍了拍林乔的胳膊：“快回去吧，别耽误时间了，快回去找楷仪。”

　　送走了林乔她又感慨，琢磨着明天该怎么跟儿媳妇说。
　　明天周末，刘杏群休息，她可以以帮带孩子的目的直接上门，她都到门前了，儿媳妇总不会还不让他们进门吧。

　　到时候就让林大海把林乔带走，让她跟楷仪好好说话。

　　转念又一想，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林霜？
　　前两天心里烦，林霜打电话过来她都没心思跟她好好说话。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八点半了，这会儿估计林霜正盯孩子作业呢。
　　算了，先不找她了。

　　等林乔到家，姜楷仪已经洗完澡，穿着吊带睡裙窝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看书。
　　姜楷仪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妈跟你说什么?”

　　她发还有些湿，肌肤氤氲着馨香，像湿漉漉的蜜桃。

　　林乔心猿意马，目光暗下去，轻攥住她的手腕：“没什么，就是问问信之情况。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身心的快感到达顶峰，林乔脑中不是往常的那种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希望一击即中。

　　周六一早刘杏群回了家，走之前还关照姜楷仪别忘了冰箱里炖的汤，让他们喝掉，等她回来再炖。

　　刘杏群前脚走，林大海和赵玉芳后脚就到了。
　　“今天天气好，你爸想去孔雀林转转，我不耐烦去，嫌冷。”赵玉芳边说边笑着换鞋，姜楷仪对她自来熟有些反感，却不好在林乔信之面前表露出来。

　　以她的经验，上一回的教训赵玉芳已经忘记了。

　　她不作声，林大海没换鞋还站在门口，信之跑出来跟爷爷奶奶打招呼。
　　趁信之跟二老互动的时候，林乔说：“我带爸去遛弯，你跟妈带信之去上课吧，回头我们在商场碰头，一起吃饭。”

　　他知道母亲来的目的，这会儿三言两语安排好，好给赵玉芳游说姜楷仪的时间。

　　姜楷仪不反对，到时候信之在里边上体适能课，她捧杯咖啡在外边看。旁边那么多家长，赵玉芳应该也不好意思说那些话。

　　确是她想得太美好，车子刚拐出小区赵玉芳就喊她了：“楷仪啊，昨天妈话没讲完。想让你们再生一个也是为你们好，为信之好。”
　　“等你们老了，信之肯定照顾不了你们，你们更没有精力照顾信之。再生一个，往后不管是你们还是信之，就不用愁了。”

　　“不拘男孩女孩，嫡亲的总归是最亲的。”
　　“你看看信长信如，两个孩子多好，家里也热闹。”

　　姜楷仪默不作声，心中一句句反驳她的话，好什么好，再生一个她能保证对信之更好，可林乔能保证吗？
　　到时候二胎机灵活泼，林乔不自觉偏心，怎么办？
　　这是人性！经不起考验。

　　还提信长信如，那也不是一大一小呀，信长信如是双胞胎呀！

　　说出口确是：“我不生，有信之够了。”
　　“还有，阿斯会遗传，万一再生一个还是这样的怎么办？”

　　她这样说赵玉芳却一喜，不是不生，是怕呀原来！
　　她身子挨到前面去：“做试管，我听说做第三代试管能选基因，就不会出现这个问题了。”

　　哟，功课还做了不少。
　　姜楷仪看出来了，这是有备而来，怕不是昨晚上跟林乔就讲的这些吧？

　　林乔可是一直想着再生一个的。

　　她没耐心，不想多纠缠，语气严肃了起来：“不生，谁爱生谁生。”

　　赵玉芳不乐意了，脸一拉：“嘿！你这孩子！”
　　“我是为你好！”

　　她不应声，猛踩一脚油门一个惯性把赵玉芳甩到了椅背上，信之坐在安全座椅上也冲了一下，乐得哈哈笑。

　　等信之上课的时候，婆媳俩虽然坐在一起却没有交流。
　　姜楷仪端了杯咖啡在摆弄手机，也给赵玉芳买了杯奶茶让她尝尝。

　　赵玉芳把奶茶捧在掌心，温热烫在手心，目光落在信之身上陷入了沉思。
　　儿媳妇说不生，那就不逼迫她，换一种方法吧。

　　那就让姜楷仪辞职带孩子！

　　她说为孩子好，那就彻彻底底为孩子好，好好照顾好好教导。等她全职妈妈做久了，没了工作没了外边那些诱惑，要跟林乔伸手拿钱，那就好办了。

　　况且，她歇下来带带孩子做做饭，也是对他们小家庭好。
　　谁家男人回家吃不上一口热饭的？
　　到时候角色身份换一下，别在外边做女强人，人温柔贤惠些，指不定二胎就来了。

　　赵玉芳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回头去另一个商场的路上就说了出来。
　　“妈妈的陪伴才是最重要的，哪个孩子不要妈妈陪呀？”
　　“刘阿姨毕竟是外人，信之越长越大，要我看你现在就辞职，专心带孩子。”
　　“家里不缺你一份钱，你要买要用直接管林乔要。”

　　她描述得多好多好，听在姜楷仪耳朵里就是白噪音，她真想拿针线把赵玉芳嘴缝上。
　　这一路她都没开口，就听赵玉芳独自输出讲了一路。

　　下了车在电梯厅等电梯，旁边没人，姜楷仪抱起信之亲了亲，转头看向赵玉芳：“放心吧，我不生二胎，也不会辞职。”
　　“现在生活很好，按部就班，信之也很好，不要给他带来大的改变。”

　　真正气得赵玉芳一个仰倒。
　　而林乔跟林大海，瞧见赵玉芳的脸色就知道姜楷仪没让她顺心。

　　吃了饭就散了，林乔送父母回去，姜楷仪带信之去了和园。

　　路上林乔没问，赵玉芳竹筒倒豆子把姜楷仪批评了一顿：“油盐不进呐！”
　　“这当真是为了信之好？二胎不生，工作也不辞，我看她就是只顾自己快活！”

　　林乔也叹气，早料到的结局，面上劝着：“妈你别生气，过段时间再说吧。”
　　心中想的是，有什么方法能让姜丛昕薛蘅做做楷仪的思想工作呢？

　　他让赵玉芳别生气，赵玉芳却越想越气，午觉没睡得着，干脆给林霜打电话。
　　一股脑把信之的情况，姜楷仪的态度都倒给林霜。听得林霜来不及插嘴。

　　事情这么严重？林霜无法相信信之跟乐乐苗苗不一样，也同样想不通为什么楷仪不再生一个。

　　她们这里，谁家不是两个三个？
　　楷仪他们条件那么好，早该生二胎了！

　　这件事她站在赵玉芳这边，既然信之是这样的孩子，楷仪更应该生二胎。
　　再生个正常的孩子，将来一家子才能有保障。

　　她心中这样想却不能直白说出来，这弟媳妇的脾气她知道，我行我素，说一不二。
　　可一琢磨，父母知道了信之的情况不可能不告诉她。这时候她还假装不知道不去慰问一下姜楷仪就有些不好看了。

　　挂了电话就给姜楷仪发了消息：“楷仪，我听爸妈说了信之的情况。这孩子机灵，一点也看不出来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若不是爸妈讲我压根不知道。”
　　“或许他不是自闭症，或许就是心智比同龄人晚些，等他大些就好了。”

　　姜楷仪盯着手机皱眉，赵玉芳能不能别什么事儿都往外说？

　　日子照常过，她表明立场后更无所谓了，只要赵玉芳提生孩子、辞职的字眼她就冷脸。
　　这样来了两回赵玉芳也不敢了，只是苦了林乔，几乎天天听自己母亲哭诉。

　　“你都不能做主了？”
　　“她还把你当丈夫吗？连商量都不行。”
　　“你要想生你就想办法，想不出办法我就要上门找你丈人丈母娘了。”

　　别，千万别！
　　林乔一个头两个大，加班结束十点半了还赶去玫瑰园安抚赵玉芳。

　　喝完茶也不走，人看着阳台外的夜空发呆。
　　他做姜楷仪的主？
　　他要能做主还用得着戳安全套？还用得着让自己妈妈去当坏人去游说？

　　林大海喊他：“还不走？”
　　林乔回过神：“哦，今晚不回去了，就住这。”

　　就这么过了一周，周四信之放学姜楷仪去接孩子的时候，老师说信之已经被奶奶接走了。
　　她没多想，或许他们遛弯又走到幼儿园顺带接了孩子。

　　只是怎么不告诉她一声。

　　驱车到玫瑰园，敲门没人应。
　　姜楷仪输入密码，门咔哒打开，家里一层不染，餐桌和沙发上蒙着白布，已经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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