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同人】陌上花开

　　直到看见张宗主身旁的元子濯，两人才知，是怎么被认出来的。
　　这位宗主名叫张元德，身材高阔、面目周正，五十多了还保持着二三十岁的外貌，修为一看便知不浅。他素闻蓝忘机灵力高深且逢乱必出，是这一辈的佼佼者，如今他们正拿雪海鬼王没办法，见蓝忘机出现便觉是天降救星，想请他帮忙。
　　蓝忘机没有一口答应，说明道：“我们在青江湖另有要事，鬼王之事，无暇顾及。”
　　张元德显然听元子濯说起过，了然道：“此事我也知晓，若是为了蝰蛇……”
　　魏无羡笑着打断了他：“我们不用蝰蛇，另有目的。”
　　张元德颇觉失望，似乎很想问他们要做什么，又强行忍住。却听魏无羡话锋一转，道：“不过，虽然我们不会在龙南久留，但力所能及也可以做些事。我听说鬼王伤了很多人？”
　　张元德道：“……是伤了几个。”
　　他见这两人不答应帮忙，态度便冷淡起来，也不愿和盘托出。
　　魏无羡恍若未觉，道：“正常来说，用上仙门灵药，少则三五天、多则八九天，一般的伤都能痊愈。但这都十天过去了，大家的伤还没好，想来有些麻烦。”
　　张元德一怔。此次围剿鬼王伤了不少人，那是连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但伤员没痊愈的消息却是秘密。这人是谁？怎么知道的？
　　张氏地处偏远，当年温氏都没扩张到这里来，又加上家中有事，所以张元德并没有参加射日之征，自然也不认识魏无羡。这会儿细看，这黑衣青年丰神俊朗长身玉立，风采竟不在双璧之一的蓝忘机之下，料想也是玄门中极出色的人物。于是谨慎道：“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
　　魏无羡微微一笑：“比起我的名字，张宗主更关心的，不该是自己的伤么？”他的目光落在张元德左臂处，微带怜悯，“鬼气入骨，再不治这条手臂就废了。”
　　张元德的脸色登时变了。
　　元子濯素来了解自家宗主，见他神色就知魏无羡所言非虚，心底吃惊极了。前些天他不在，只知宗主去围剿鬼王了，却不知他也受了伤。更没想到被这黑衣青年一眼看穿。
　　半柱香后，在蓝忘机的名誉担保下，张元德总算放下戒心，解开绷带展示了伤口。
　　伤口在左臂上，深可见骨、一尺来长，被野狗啃过般参差不齐，布满密密麻麻的黄绿色水泡。那些水泡有生命般不停蠕动，底下流淌着浓郁的黑气，一股混杂着铁锈与腐肉的腥甜气味，瞬间填满了整间屋子。
　　张元德对这伤口厌恶又心惊，只看一眼就转开了头。
　　魏无羡道：“是鬼气。”
　　张元德这会儿倒挺配合：“没错。若是其他妖兽所伤，十日下来多半好了，但这伤口被鬼气侵袭，一直愈合不了，反而越来越严重。”
　　魏无羡宽慰道：“问题不大，能治的。”
　　张元德被这伤口折磨地寝食难安，听他说得轻描淡写，不太敢信：“能治？”
　　魏无羡点点头，瞅见蓝忘机在看自己，似是等他大显身手，于是冲他眨了眨眼。蓝忘机微觉疑惑，目露询问，魏无羡心里发乐，却做出严肃的样子，问：“张宗主，你们以前围剿鬼王时，有人受伤吗？怎么处理的？”
　　这个问题，元子濯很有立场发言：“之前我也被伤到过，但是不若宗主这次的严重，就是特别疼，一用灵力疼痛更加倍，足足养了大半年才好转。”
　　张元德补充：“这次的伤跟以往不同，不但鬼气更重，而且还似乎钻进了筋脉，许多修为弱的连灵力都催动不了。”
　　魏无羡道：“那鬼王修为提升了。”
　　张元德脸色晦暗，道：“是。”
　　说话的功夫，魏无羡摸了张画好的符纸出来，咬破指尖改了几笔，道：“有点疼。忍着。”
　　回手一扬，拍在张元德臂上。
　　符纸触到伤口，就像滚水泼在烧红的烙铁上一样，嘶嘶声不断。张元德整条手臂都鼓胀起来，瞬间疼得满头大汗，若不是顾忌着蓝忘机，几乎要破口大骂。
　　好在鬼气聚集的速度极快，缭绕的黑气被符纸的吸力牵引，如同被漏斗收束的水流，顺着伤口与符纸接触的缝隙往里钻。随着鬼气涌入，符纸表面的朱砂开始由红转黑，越来越黑。猛地火光一闪，整张符纸瞬间烧成灰烬，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伤口的黑气已少了一半。
　　仙门中对付鬼气的符篆数不胜数，但效果这么立竿见影的却极少。元子濯敬佩地瞪大了眼，“这……这……”
　　魏无羡犹带惋惜：“鬼气太重，一张符不够。”
　　张元德活动了下手臂，比之前轻便了太多，立刻道：“公子还有符吗？我都买了！”
　　没想到用尽了方法也没半点好转的伤势，竟被一张符纸治疗了这么多。张元德既觉惊喜，又担心这符太过珍贵，紧张地呼吸都重了几分。
　　果然，魏无羡摇头：“没了，就这一张。”
　　张元德的心重重一沉，却听他又道：“不过我能画。就是材料有点费事……”
　　绝处逢生，张元德的眼睛都绿了，大声道：“公子需要什么材料，尽管提。这符纸关系到庄中三二十人伤势，请公子看在玄门同道的份上，一定施以援手！”
　　魏无羡点头：“好说好说。”
　　事态转折极快，想打探的消息毫无进展，却帮忙治起伤来。不过救助同道也是应有之义，蓝忘机并无疑虑，只是看魏无羡那样信心满满、挥洒自如，又那样被人推崇感激，目光不觉露出一丝感叹。
　　等待材料筹备的功夫，张元德也将血海鬼王的信息介绍了一遍，跟街上老板说得出入不大，不过更详细。
　　那鬼王盘踞在鬼林，不过三十多年，却豢养了不少鬼奴为其所用。十几年前它还未壮大，一次作恶时被张元德的长子撞上，张公子替天行道想灭了它，却没成功，两家自此结了仇。
　　之后，这位张大公子，以及他的儿子，都先后在跟鬼王战斗的过程中丧生。张宗主老年丧子，悲痛不已，誓要灭了这只恶鬼，为民除害、为子复仇。
　　这鬼王贪淫好色、喜食幼儿，外貌变幻多端，本体却是个女鬼。
　　还是红衣女鬼。
　　听到此处，魏无羡啧了啧舌：“女子变鬼后往往格外凶残，还身着红衣，可怕程度更是翻倍呀。”
　　张元德沉声道：“正是如此。此次我们百余人去围剿，被她重创近半，有数人的遗体都未带回，实在……损失惨重。”
　　魏无羡道：“等画好了符，一定要去会她一会。”
　　蓝忘机无端觉得，魏无羡其实有想把那鬼王收为麾下试试。
　　张氏实力雄厚，所需材料虽杂，也不过半天功夫，尽数备齐。
　　魏无羡寻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屏退众人，亲自生火烧水，随便拿了些菖蒲香茅丢进水中，就将剩下的几十样材料统统扫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目睹整个过程的蓝忘机：“……”
　　魏无羡忍笑道：“含光君，你不要这副表情。我并不是贪他这点材料，不然就点更贵的啦！这样做嘛，主要是让他们不知我到底用了什么，复制不出我的符。”
　　蓝忘机道：“既如此，我也回避。”
　　每个家族或门派，都有独特的秘技绝学。魏无羡的鬼道强大而莫测，有什么不传之秘很正常，他也无意窥探。
　　魏无羡看他说走就走，忙道：“回来回来。我这制符的手法无需避着你，你尽管看就是。”
　　蓝忘机就走了回来。
　　魏无羡不等水开，将一沓空白的符纸丢进锅中，浸湿了捞出来，又开始磨墨。偶一偏头，看到蓝忘机坐在旁边，大材小用地用灵力凝成数道清风，将这些符纸快速吹干。
　　符纸一排排对齐，摆放的一丝不苟。蓝忘机身姿端正，也坐得一丝不苟。只看他的表情，都会以为在做什么重大庄严的事情，谁也想不到是在吹干符纸。
　　魏无羡好笑道：“想不到被誉为泽世明珠的含光君，也有这么贤惠的一面。谁要是……”
　　话说出口，才觉轻浮，赶忙止住下面的话，指指书案：“放那里吧。”
　　虽然一副八风不动地表象，心里却只想给自己两拳：这动不动就调戏人的臭毛病得改！必须得改！！
　　等蓝忘机将符纸吹干，他的墨也磨的差不多了，便从袖中取出一柄银炳小刀，往手心利落地一划。
　　殷红的血珠映进蓝忘机睁大的双眼，落在砚台上，跟磨好的朱砂混为一体。
　　魏无羡犹嫌不够，按住掌心又挤了一滩血出来，说明道：“你们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把伤口的鬼气引出来的？其实啊，关键不在于符纸的材料，不在于朱砂是怎么调和的，也不在我贴符的手法！这秘诀说穿了一文不值，却是谁也无法复制的，因为那需要我的血。”
　　正眉飞色舞，左手忽然被抓住，蓝忘机不赞同地看了伤口片刻，取出一盒膏药，小心地给他涂上。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沾着的药膏带着清凉沁人的香气。魏无羡的手却不自觉一抖，只觉被碰到的皮肤酥酥麻麻，被烫到般发起热来。
　　陌生而奇异的感觉是他没经历过的，心脏也不受控制，越跳越响、越跳越快，乱得仿佛顽童胡乱吹奏的笛音。
　　不好，他受蓝忘机的影响好大！
　　魏无羡想抽回手，又觉太过刻意，只好僵硬地任他上药。好容易涂完了，刚松口气，却听蓝忘机问：“为什么？”
　　“啊？”魏无羡不动声色在胸前抚了一下，平复心跳：“这个啊……其实是，附着在他们伤口的鬼气怨念极深，要引出它们，需要用我的血。”
　　这么答了，好似又没答。魏无羡醒过神来，补充道：“那些鬼气阴气最馋人血，它们被血气吸引附到了符上，却没想到被我的符文困住，再也回不去啦！”
　　蓝忘机却不赞同，道：“画符很需精力，你不必再耗费血气。若是用血，我也可以……”
　　魏无羡低头搅拌朱砂，随口道：“你的血不行。”
　　蓝忘机收拾药膏的手一顿，魏无羡并未察觉，还在胡侃：“俗话说嘛，恶鬼怕恶人。那些厉鬼邪神，对我的血可是又怕又馋，爱恨交加。”
　　蓝忘机道：“魏婴，你不是恶人。”
　　他抬起眼，认真地看着魏无羡，重复道：“你不是。”
　　语气并不是多么郑重，但一句话说了两遍，成功地引起了魏无羡注意，他抬头：“嗯？”
　　直直地撞进了那双清如琉璃的眼睛。
　　魏无羡一个恍惚，只觉自己的心，很突然地被什么击中了。
　　蓝忘机这样俊美出尘的人，一瞬不瞬盯着人说话，天生就自带几分蛊惑，仿佛倾诉衷肠般，带着让人无法不信服的力量。
　　一种无法形容的欢喜和愉悦从心底冒出，原来被人偏爱，感觉这么好。
　　纵使整个修真界都觉得他品德败坏无恶不作，但蓝忘机却坚信他不是恶人，他不但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会一次又一次，主动来到他身边，甚至还说，喜欢他……
　　很难不让人飘飘然呢！
　　魏无羡思绪紊乱、脸上发烫，混乱间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其实蓝忘机，才是最会撩的那个吧！
　　“魏婴？”蓝忘机看他忽然发呆，不由提醒。
　　“啊？”魏无羡不在状态应了一句，想到自己看蓝忘机看得呆了，暗叫丢人，忙拿笔蘸了用血调好的朱砂，道：“我这就画符。”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魏无羡化羞恼为力量，很快就完成了一张符。
　　他每画好一张，蓝忘机就拿开去，整整齐齐摆在青石地板上。这次他没用灵力加速，却从乾坤袋中取出两张名帖，扇子似的一下一下扇着那些符纸，让他们快些晾干。
　　魏无羡从偶尔瞟见，到不自觉地凝视，目光在他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果然长得好就是占便宜，不管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而这样认真又好看的含光君，居然喜欢自己，简直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也真的……很好……
　　符纸的效果立竿见影，一天后，有半数人都拔除了伤口的鬼气，剩下那些严重的需要再贴两天，也能痊愈。
　　大家对制符之人极为感激，纷纷前来拜谢，都被魏无羡以太累的理由推拒了。
　　开玩笑，他才不要见那些为了赏金而自天南地北过来的修士，肯定会被认出来的！
　　但这些修士可以不见，主人却不能不见。
　　张元德体察他们的心意，没兴师动众，只单独设宴，在他们暂住的小院摆了酒席，表示慰劳。
　　酒过三巡，终于说到正题。
　　原来张元德年过半百，只有两个儿子。长子修为高又孝顺，六年前却死在血海鬼王手上。次子为兄复仇，也被鬼王所伤，缠绵病榻将近两年。
　　而那伤口上，也有经年不散、附骨吸髓的阴森鬼气。
　　想请魏无羡治疗。
　　两年前的伤，魏无羡并没有把握，只说明日一试。
　　待张元德离去，蓝忘机终于等到机会，道：“你早知他会请你？”
　　魏无羡抱着剩下的半坛子酒，喝得有些晕乎了，慢悠悠道：“是啊！咱们不就是为了张公子的病来的嘛！但是大刺刺直接就问，九成得不到答案——世上讳疾忌医的人太多啦！连医者他们都瞒，对陌生人的我们更不可能交底！”
　　蓝忘机表示认同。
　　魏无羡得意道：“所以见到张宗主，发现他身上有鬼气附着时，我就露了一手。只要我那符纸管用，他肯定会来求我。”
　　蓝忘机道：“你怎知……”
　　魏无羡道：“你是想问，我怎么确信张公子是受伤，而不是生病吗？”
　　他又眨了眨眼：“猜的！”
　　月光下，他撑着头的动作潇洒又俏皮，蓝忘机静静看着，不觉微微一笑。
　　这笑意如昙花一现，转瞬即消。魏无羡并没瞧见。
　　他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道：“修仙之人有灵力锻体，很少会生病。咱们之前不也有猜测么？看来是猜对了。
　　“希望张公子的伤我能治，这样他就不用吃蛇胆了，我们也能安心猎金鹏。不过它这会儿没来，我们去会会这个鬼王，如何？”
　　蓝忘机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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