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恋)情书予你

　　耶律皓南离开湖心轩后，排风回床上打坐去了。她努力沉下心来，却办不到。一闭上眼，脑子里就自动循环播放某人的影相。
　　有些是他的微笑。
　　有些是他的绝望。
　　有些是他的残酷。

　　排风睁开眼，手捂着脸。
　　好半天。
　　才拿开。
　　睡不着索性不睡，梳洗过走出厢房。原来又是傍晚，一天居然过这么快。穿过走廊，准备去找点吃的。
　　看路边厢房开着门，就走了进来。
　　里头异香扑鼻，但不是厨房。
　　香气来自三面巨大的檀柜，它们占满墙壁，高度直冲穹顶、奢靡的多宝格展示着人参鹿茸、犀角牛黄、鱼翅珍珠粉等稀罕物。
　　排风嗤的一声讽笑。
　　卢善恒那老头也太惜命了。
　　打开抽屉翻拣了几样，大多是帮助愈合内伤的药丸。卢善恒欠她全家那么多条命，只拿他几颗药，便宜他了。
　　排风不贪心，拿完几颗药就出来。
　　说来奇怪。这一路逛来，愣是一个家丁丫鬟没瞧见。就连这珍贵的药库也没人看管，任她随意出入。

　　排风沿着院子找了一圈没所得，正要换地方找厨房。却听前厅谁喊了声，杀/人啦！
　　她眉心一跳。

　　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等她闯进去时，已是一地狼藉。那些丫鬟家丁、全都东倒西歪睡在那，血气浓烈呛喉。
　　排风不可思议的滞住了。
　　短短几阶台阶，她用的是平时的数倍时间。
　　老管家早吓得两股颤颤，跪那直发抖，他也是在场唯一的活口。
　　而他跪的人就是……

　　“杨姑娘救命啊！”老管家一见排风进来就爬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杨姑娘救我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一定要救救我！”
　　从强烈的震惊中醒神，排风微张着嘴，看向不远处的青年。
　　那人却别过头，选择不看她。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为什么要滥杀无辜？”排风因为极度震惊而脸色苍白，声音缥缈的能被一口气吹跑。
　　现实宛如梦境一般在眼前展开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排风都快忘了，耶律皓南是多无情的人。这些人命对他来说，是不是就像屋里的‘桌子’‘椅子’‘花瓶’陈设一样？说取就取，说拿就拿？

　　“我也不想，是他们逼我。”耶律皓南垂下眸，眼睑投出一片深的阴影，眼睛黑洞洞的，什么情绪没有。
　　听到他两对话，老管家不管不顾的抓紧排风，哭的快断气。“杨姑娘你一定救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救救我！求你救我。”
　　他说什么也不撒手！宛如溺水的人抱紧浮木！
　　排风回握对方发抖的手。她知道这的人全没救了，这是最后的人命，是以，她要将他留住！
　　“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能问出来早问出来了，就算杀他也没用。饶了他吧。”排风声音很低。她没用这么低声下气的口吻说过话。杨家将向来硬气，但这次不同。她不止是在替管家求情，更是在阻止他继续造杀孽。

　　“杨姑娘谢谢你。”老管家也是机灵，向两人各磕了个头，起身想跑。
　　“不行，他知道的太多了。”他余光冷硬。
　　“不不！我敢对天发誓！只要刘爷饶我一命，今天的一切我什么都不会说！如有半句泄露，天诛地灭！不得好死！”老管家二话不说再次跪下，扑通扑通磕头。诅咒发誓下跪三件套，一个不落。

　　天诛地灭。
　　又是个不怕天诛地灭的。
　　耶律皓南想。

　　“他已经发毒誓了，你就放过他吧。”排风努力帮他说好话。

　　“你信他？”耶律皓南静静注视，面无表情。“可惜，我不信。”
　　在他深黑的瞳孔中，有人毫无俱色往老管家面前一拦，双手展开。

　　她护他。

　　这个时候，看到小姑娘无意识的动作，耶律皓南竟有些莫名的心脏震颤。她永远都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点不考虑后果。

　　“你要杀他，就先杀我好了！”她仰起下巴，倔强神情并未隐藏。

　　她在威胁他，用自己的命！
　　耶律皓南骤然脸色发白，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在不停上涌，可他居然没法反驳她……
　　他沉默着，任她把老管家拽走了。

　　不一会，排风去而复返。耶律皓南还是立在那死人堆里，他的表情，让她的胸口如同被石头压着一样难受。“我……”
　　“你知道将他放走会有什么后果。”他声线平淡，那些狼狈，已经被藏的一点不剩。
　　“我不知道有什么后果。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你杀人了，想你做个……”
　　“杨排风！”话的下半句被耶律皓南截断了。他不受控制的想看见她的脸，想靠近，可是他不可以！他紧捏拳头，目色发沉发红。“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的命是你给的，你要，我把它还给你。”排风很认真，很认真。她看见他像快落泪了，眼角湿润，绯红。排风突然有个奇怪的冲动，她想抱紧他，告诉他，没关系，还有自己！排风也没在装，她很认真的，她愿意以命换命。如果这能让他心里舒服的话。

　　耶律皓南在看她。
　　他的手慢慢举起来，指向门口。“走。”他说。

　　排风震住。
　　“现在立刻，趁我没改变主意，出去！”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他没倾注任何感情。只是越念越冷，到了最后，他猛地转身，双手紧攥。

　　耶律皓南冷冽气场全开！他不看她，仿佛对她厌恶透顶。

　　一股奇异的情绪猛地冲上来。
　　排风张了张口。
　　她滞在原地很久，最后，还是转身出去了。

　　天边滚过镶着银边的墨云。哧！明晃的闪电划破它，直将无边无际的黑暗撕开巨口，从中击出巨大的轰鸣！
　　快下雨了。

　　浓云被闪电击碎。
　　窗外哔哔啵啵的落下豆大水花，一场豪雨正在挥洒整座淮州。前厅、昏暗的油灯下，墨发青年枯坐在书案后。
　　他向前望着，眉头低压凌厉。
　　蓦地。
　　他捂住丹田，呛咳一声。再咽不下的殷红在袍衫上点点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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