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奇遇

　　栗夏今年没怎么回明园，和家里人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奈何家里长辈太多，除开她爸妈，还有爷爷奶奶的生日。不可避免要回家祝寿。
　　今年天气格外怪异，立夏之后，温度反而骤降。栗夏将稍厚点的卫衣重新翻出来套身上，搭了件牛仔蓝直筒裤和马丁靴，她今天要回家参加爷爷的七十五岁寿辰。

　　说栗夏不上心吧，她去成都旅游逛特产店的时候就提前买好了川茶当做寿辰礼物。
　　说她用心？她这么多年十次有八次都送的茶叶，毫无新鲜感。只能让人敢怒不敢言。

　　栗夏到达包间时时间还早，可能因为栗姝凌怀孕不便的原因，竟然比后者还提前到场。
　　她一如既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喊爸妈。
　　单说演技，栗夏可谓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栗夏和栗峰之间的话一向少的可怜，桌上还真就没人发现什么异样。
　　午饭过后，难免会聊起生意，栗夏更是变成了透明人。闲下的间隙她看了眼手机，有祁聿发来的信息，问她在哪儿？

　　栗夏简单回两个字“丽曼。”顺手把静音改成振动后便合上手机，佯装无事地去摸栗姝凌的孕肚。
　　那端问她什么时候结束，他开车去接她。

　　栗夏蹩了下眉，【我爷爷生日。】

　　祁聿耍无赖，【我打车去。】

　　………

　　栗夏从酒店出来找了个奶茶店坐下，待家里人走的差不多了才给祁聿发信息。
　　时间近黄昏，柏油路的尽头挂着一轮落日，四周彩色眼影盘一般光晕有致。

　　祁聿真打车来接她……

　　.

　　栗夏最近往王国军那里跑得挺勤的，拿完文件后，他拦住她随口一问，似是责怪她工作不认真：“昨天请假了？”

　　“嗯，我爷爷过寿。”

　　“你家里真能允许你把重心放在这上面。”

　　栗夏讪讪一笑：“目前是这样的。”

　　“行吧，我也不多问。对了，我明天江城大学的课有个实验，需要人帮忙，你有兴趣吗？”

　　栗夏愣了瞬，受宠若惊般展颜，：“有啊。上午还是下午？”

　　王国军笑着回她：“下午。”

　　“谢谢主任！”

　　后来，打趣栗夏的时候，王国军说，他当时看上的是栗夏对心理学的热爱。
　　论成就，其背后所带来的利益、地位吸引着无数人前仆后继。王国军觉得周围的人太功利，但也确实由不得这些刚出社会的青年，毕竟生存永远是人生最大的课题。
　　栗夏的家境注定了她不能从一而终做这件事，也正因如此，才足够纯粹。

　　江城大学位于市中心，和祁聿公司距离很近。得知栗夏下午去江大，没问她什么时候结束，只说要去接她。

　　祁聿中午有个饭局，甲方派的是个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小姑娘，据陈秘书了解，是甲方董事长的千金。
　　这小姑娘到包厢时，祁聿已经提前到了，他起身礼貌地和她浅浅握手：“您好，祁聿。”
　　她盯着他，甜甜扬起一个微笑：“你好，我叫陈艺欣。”

　　两个人聊着工作，奈何陈艺欣太过热情，话题总是被扯远，祁聿几次意欲拽回正题都无济于事。她相见恨晚似的和他聊起相同的留学经历。
　　“好羡慕你，我一直住在纽约的村里，找个中餐厅都很难诶，白人饭真的好难吃。”

　　本来一顿饭的时间被延长至将近下午四点。送走她后，祁聿险些错过接栗夏的时间。
　　幸好下课后，栗夏和王国军没立马离开江大，他才堪堪没迟到。

　　王国军的课是个大课，教室里有两百多位学生。
　　实验内容是个很巧妙经典的试验：设置条件是每位同学写一个一百以内的数，哪位同学的数字和全班平均值的一半相等，就会获得500块钱的奖金。
　　很明显的，这个数一定会小于五十。推论班级同学越理性，那么数字就会越小，也就是说，答案接近于零。
　　重做一遍这个经典实验，王主任是在研究各个专业或者不同层次的高校是否和结果有一定的联系。

　　栗夏的工作很简单，收集数字算好平均值，在下课之前向班级公布最终结果。

　　课程结束后，栗夏和王国军边走边聊，先回了他的办公室。
　　王国军和办公室里的人打招呼，让栗夏找个凳子坐下，和人聊天时笑着介绍：“这是我医院的一位刚来的医生。”

　　栗夏笑着颔首和那位老教授打招呼。
　　王国军继续输出：“刚毕业一年，大学在上海上的，本硕连读。”

　　栗夏和那位老教授眼神从王国军身上移开，都看了对方一眼。
　　他这是要给栗夏介绍导师啊。

　　“硕士读的什么专业？”

　　栗夏恭恭敬敬：“硕士读的是应用心理学。”

　　王国军和栗夏离开办公楼后，绕着学校里的人工湖朝校门走，“有没有继续深造的想法？”
　　栗夏料到他会提起这个，笑着反问：“读江大的博士吗？”

　　“对，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位导师，明年九月就可以入学了。”他见栗夏抿唇没回应，补充：“你好好考虑考虑，时间还长。”

　　栗夏微微一笑，说过两天会给他答复。

　　他们在校门前分离，栗夏执意不让王国军送。她给祁聿发消息自己在校门口，这才知道他们不在同一个校门。
　　栗夏看到他发的信息，返回校园，试图从校内穿到另一个校门。

　　祁聿无奈，只能下车去学校找她。
　　栗夏在校园小径的尽头冲他高举双手。她没有挥手的动作，仅仅安静地举起来示意他看向自己。
　　祁聿停下脚步，望着她穿梭在两排青葱的梧桐树之间逐渐向自己慢慢靠近。

　　栗夏扎着一个丸子头，穿了件奶白色连帽卫衣，下身是简单的阔腿裤和小白鞋。
　　她这身完全大学生穿搭，隐匿在校园中也难怪他认不出。祁聿看着她走进，那表情像是在问他怎么站着不动。
　　他只是想起之前，她叫他大哥，骂他老男人，好像也没错。

　　栗夏先出声：“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没在公司，中午见了个客户。”

　　她们一起走到校门前，陈秘书正候在一边等候，栗夏往车的方向看一眼，说：“我现在想走一走，要不让陈秘书先走吧。”
　　祁聿冲他摆了摆手，两人一起拐进右侧的人行道。

　　校门两侧挤满了靠着江大学生养活的流动商贩，栗夏扫了几眼，在路边停下买煎饼果子，还贴心地问身旁的人要不要吃。
　　祁聿刚见完客户走到这，还没什么胃口。他侧眸见她咬了一大口，觉得在别人吃饭时问候心情挺败兴的。

　　栗夏见他一直沉默，不知哪来的脾气，“没话说？”
　　那语气就像在说你不说话来接我做什么？已经和我没话说了吗？
　　她对祁聿的要求永远比对任何人苛刻。

　　他笑了起来，盈满笑腔的声音温柔又勾人，“哪儿来的脾气就往我身上撒？”

　　栗夏语气已经恢复如常，“你不说话来这干什么？”耍无赖一样摊摊手：“我又不需要搭你的车。”
　　祁聿………

　　她把饼吃完，扔进路边垃圾桶。祁聿跟过去握住她的胳膊把人扯到道路边缘避开驶来的自行车。
　　前者下意识回握，他绅士地垂下来胳膊，距离却没拉开，手指若有似无碰了碰她的手背。
　　栗夏轻哼一声，手腕越过他的臂弯和他的交叠在一起，顺着这个姿势和距离把手放进他的掌心。
　　接下来的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两个人相互挽着，像一对热恋的大学情侣又像是晚饭后在楼下消食散步的平常夫妻。

　　他牵着她，偏过头低声问：“心情不好？”

　　“不算，王主任问我要不要继续深造。”

　　“犹豫这件事？”他见她沉默，问：“家里的生意你真能不闻不问？”

　　栗夏皱了下眉，“怎么你和王主任都这么问？我现在在想我博士毕业后做什么。”

　　“那还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读博让你心动的是什么？”

　　栗夏抬眼看他，觉得他好像总有一针见血的能力。

　　“我最近想写本心理学读物，读博不仅能提高专业性，在学校实验论证也会更方便些。”

　　“为了写作？”他反问，又像自言自语。想了会儿，依旧问：“你家里的生意真的能不管不顾吗？”
　　不说让栗夏能开展多少业务，给公司带来多少利润，单说她名下有公司的股份，也不能让她完全置之度外。

　　“不然我在犹豫什么？”

　　祁聿换个问法，打算读哪个具体方向？他垂眸见她抿唇犹豫样，突然笑了，指尖轻捏了下她的指腹，说：“什么不能和我说？”

　　“我大学辅助了市场营销，打算读广告与消费心理学这块儿，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难，江大有研究这方面的导师，而且…我想写的也和这方面有关联。”
　　栗夏本来是想悄无声息开展写作的，半途而废时也能悄无声息的，可现在她好像宣扬的能人尽皆知，回头闹笑话的话真让人头大。

　　祁聿一直都知道，栗夏看似所有的不以为意都是因为不在意。
　　只要她在乎，便会对自己有绝对的规划。除非无计可施时。

　　“怕写不出来，我笑话你？”

　　栗夏瞪他一眼，第一次不那么坦荡，语气刻意威胁：“这件事不准和别人说，提也不能提。”

　　祁聿装不懂：“你说读博还是写书？”

　　栗夏回他一记白眼，“都不能说！我八字还没一撇，人导师不一定要我呢。”
　　祁聿笑得轻松，“不会。”
　　她啊了一声，惊讶于他的砍断，和他对视时用眼睛问他为什么？

　　“你大学是心理学和市场营销双学位，有底子，而且还有工作经验，本身就有优势。”
　　他停下来，垂眸扫她一眼继续说：“还有就是，王国军既然把你介绍给导师了，肯定也暗示了你的家境。”
　　“研究广告和消费这方面，你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长大，这就是天赋。这些导师和公司会有合作，你家里就成了纯天然的合作商，不管是科研本身还是科研背后的利益变现，你都是个最好的选择。”

　　栗夏抬眼看他，觉得这个心理学的博士应该他去读。

　　“你既然想写和市场营销的有关的东西，管理家里的生意不是更直接吗？书本哪有实战有参考价值？”

　　他见栗夏拧眉思索，“你若是觉得江大对你有用，就以公司的名义给学院捐点款。如果碍于王国军，就一起以医院的名义和学院开展几个合作，导师有利可图，自然愿意配合。”

　　栗夏眉眼舒展，要笑不笑地打量他，目光里满是钦佩。她本质上是个慕强批。

　　祁聿受不住她的眼神，“怎么了？”

　　“没事啊。”她答的格外轻松，扭过头道：“你现在再帮我想想怎么拒绝王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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