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要给你点惩罚
收到若弗卢瓦家族的通讯联络前,方无隅洗好澡出来,抬手叩了叩希声的房门。
门开得很快,但拉开过程却极其缓慢,像是对方迫切想要见到屋外的人,却又耻于展露自己。
方无隅便在这犹犹豫豫的门缝中,见到了穿着一身深蓝色丝绸浴衣的希声。
门后一盏暖色偏白的壁灯光芒落下来,照亮了眼前人倾泻如瀑的银白长发,日式深蓝浴衣上绘有大片白山茶,腰上的暗红色宽绸带收得很紧。
看起来是领口很低的款式,但被希声拉得很严实,大概是为了避免这套极易走光的浴衣滑落才系紧了那唯一可以遮掩门户的腰带,但这反而勾勒出那把细腰。
腰带一勾就开的款式,像极了某种情趣。欲盖弥彰的遮掩,更能激起人探寻的欲望。
视线从衣着来到皮肉上,希声的脸颊带了点热汽晕染后的粉,四根手指头扒在木制门框边,白得几乎透明。宽大的袖口随着抬手的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细长雪白的小臂。
这骨相一点也不像能徒手掰折军刀的军雌,反而像大师精心雕琢的赏心悦目的瓷人。
可当眸子掀起时,瓷人便又活了,带几分欲言又止的羞赧,只是站在那里,就胜过一切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
方无隅锉了锉后牙,好似想把猎物咬碎。
就像他对都泽说的那样,他原本是真不打算做什么的。
出去见希声是,把他拉上车时是,带他回家也是。
最初的目的甚至称得上单纯——不忍心见他送了礼物后还要独自淋着大雨跑下山。
但让方无隅觉得棘手的是,这只军雌总能在不经意间一次又一次精准叩碎他包裹本性的冰层。
就像鲁珀特之泪,希声总能精准抓住那端纤细的尾巴,只是稍微施力,便让那原能承受八吨压力玻璃瞬间爆裂四溅,彻底粉碎。
不过理性再如何崩裂,出口的第一句也能伪装成一句没有任何欲念起伏的:“头发怎么不吹干?”
希声刚要打字说什么,偏软视线就陡然一冷,看向方无隅背后的虫。
方无隅第一时间错身挡住门缝,而后才转身。
只见长相形似三角头蝮蛇的管家悄无声息地上了楼,恭敬地立在监控摄像头下,垂眸颔首,一副对方无隅唯命是从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刚与本家添油加醋地通风报信过。
方无隅回头对希声道:“进去等我。”
说罢拉上了门。
不想让任何虫看到此刻的他,方无隅想这大概是类似占有欲的情绪作祟,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金屋藏娇的汉武帝了。
管家双手递上一枚镶有金雀花金纹的通讯仪,道:“主虫,来自本家的联络。”
方无隅不认为纳什的雄父会24小时守在监控边,只为了半夜阻止其中一个后代的夜生活。
果然,接通后对面并非诺唯尔本虫。
只是方无隅原来猜测对方是代纳什雄父出面警告的虫,不料对面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弗朗西斯,好久不见。”
方无隅问:“你是?”
对面的虫明显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弗朗西斯居然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铂蓝。”
他说。
哦,铂蓝·若弗卢瓦·戴维斯。
弗朗西斯·纳什那位常年病弱的雄长,纳什性向觉醒的对象。
没认出铂蓝倒也不怪方无隅,毕竟与弗朗西斯共享的只是记忆,而不是大脑。
在大脑的功能区中,视觉信息处理相关的脑区比其他感觉信息处理区更占统治地位,场景视觉信息重现的概率远高于其他感觉通道,所以关于铂蓝的图像记忆容易被想起,久不联络以至于遗失的声音记忆就容易丢失。
记忆里,铂蓝在一次尴尬地撞破弗朗西斯喊着他的名字自/慰后,就对他避如蛇蝎,一再疏远,在弗朗西斯离开若弗卢瓦家后,更是形容陌路。
所以此刻来电,方无隅可不会认为他会道一声“生日快乐”。
“雄长,这么晚了,有事吗?”方无隅道。
大概是方无隅的语气太过陌生平淡,对面沉默了好几秒,才道:“雄父让我转告你,拜湛一周前突破到了B级,他的雌父三天前来到金沙城,代表布里甘蒂亚家族亲自向若弗卢瓦家提亲,雄父应下了,让你明天回一趟家。”
“三天前的事,偏偏到今晚才让我这个当事虫知晓,你们倒是会掐时间。”
嘲讽的语气太明显,弗朗西斯从没有用这种态度对铂蓝说过话,这让铂蓝莫名感觉很不舒服,他的态度愈发严肃了几分,摆起了架子:“弗朗西斯,拜湛·赛尔迦·布里甘蒂亚现在已经是你的婚约者,在订婚宴正式举办之前,不要做与你身份不符的事。”
“比如?”
铂蓝似乎咬紧了牙,每一个字都是冷冰冰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比如你带回帝海云际的那只哑巴。”
相比对方显而易见的情绪,方无隅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听到这里甚至还笑了。
“如果只是想警告我不要破坏若弗卢瓦家和布里甘蒂亚家的联姻,最该因这种事而动怒的是雄父才对,雄长,你无需经营若弗卢瓦家,你又是因为什么在生气?身为若弗卢瓦家族养子的荣誉感吗?”
“你!呼……弗朗西斯,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在提醒你身为若弗卢瓦家的雄子应尽的本分,怎么可能在你身上生气?我劝你最好收敛些,你如今已经跌落到了D级,没了家族给你维持声誉和巩固现有的地位,你认为自己还能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吗?”
“雄长,这种表面话就没必要在我面前说了,”方无隅不疾不徐地道,“在我出事后,若弗卢瓦家究竟是予我助力还是撇清关系,你我心知肚明,本家派过来的虫,真的只是在护卫我的安危吗?难道不是想查明我究竟想做什么吗?难道你真的不知道雄父为什么是让你来提醒我而不是别虫吗?”
“铂蓝,骗骗别虫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侍立在侧装作听不到的管家也不由暗中抬头,眼神复杂地瞥了方无隅一眼。
而这一连串的问题似乎把对面砸懵了,又似是戳到了他的痛点,他像是哮喘发作一般喘着气,连连骂着:“弗朗西斯,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曾经可是——”
“我曾经?”方无隅笑问,“我曾经怎么了,雄长?”
铂蓝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半个字了。
片刻后,通讯仪那头隐约传来沉闷的私语,像是被蒙住了接收端,而后是一声门响,通讯对象换了虫,是一个更为沉稳却苍老的声音。
“弗朗西斯阁下,老爷交代,如果您不愿听铂蓝阁下的劝诫,就与您说,家里可以帮您找到那只雄虫。”
“什么雄虫?”
对面笑了笑:“阁下,就像您对铂蓝阁下说的,有些事实,不需要骗自己虫。”
方无隅眉目缓缓沉了下去,道,“你们觉得我很需要你们吗?”
老虫道:“不妨试一试,阁下,劣等星的路,可不好走。”
“……”方无隅顿了半分钟,通讯仪那头也耐心等待,终于,他道,“好,我明天回去。”
将通讯仪丢还给管家,方无隅转身看向希声房门的方向,沉吟片刻,重新抬步走过去,敲了敲房门。
没有反应,他一压把手便直接推开了。
希声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尾,穿着那身浴衣,仿佛是从优雅高洁的白山茶里长出的精灵。
见方无隅进来,他起身迎过来,从耳朵里摘下两个白色仪器放在桌上。
是睡眠隔音耳塞。
方无隅视线在耳塞上停留了几秒,他原以为以希声的听力,能清楚听见他和铂蓝的对话,还事先准备了一些安抚的话,但没想到他这么乖巧懂事。
“不好奇吗?”
方无隅揉了揉他的头。
——方无隅在门口对他说了那句话后,他便好好吹干了头发,蓬松又顺滑。
希声第一反应是摇头,但动作到一半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生生止住了,老老实实地点头。
好奇,但是……
[你不希望我听的话,我不会听。]
有白山茶香穿心而过,用柔荑抚平烦躁。
方无隅勾了勾唇角,隔着他的银发在他额前印下一个吻。
“祛寒汤选了什么?”
希声视线飘向靠近阳台的圆桌,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方无隅看去,只见四只碗盏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整齐码放成一排。
不问用也知道,希声没有“选”,侍者端上来的他都喝完了,甚至自己清洗干净了。
[他说不要的那一份就会拿去倒掉。]
希声见方无隅微微讶异的表情,感觉有些丢人,生怕雄虫觉得自己饭量太大,于是解释了一句。
“嗯,”方无隅声音里染上笑意,“不浪费粮食是美德,殿下真棒。”
这话就像哄小孩似的,希声不小了,让他觉得很难为情。
可是他又贪恋方无隅揉他头发时那种惬意的感受,便也弯了弯眼睛,觉得开心。
原来把事情说开,把爱慕说出口之后,和他在一起是这么舒服的事。
幸福感裹着糖浆,浸满了大脑,便让希声生出了一种错觉——
现在可以抱他。
他想要抱他。
于是希声将屏幕递到方无隅面前:
[我可以抱抱你吗?]
方无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下次应该把你的终端没收。”
希声手一僵,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得不合时宜,惹得他不悦了,窘迫地立刻收起终端,想要道歉。
可是头刚要点下去,下巴就被方无隅的曲起的食指打横扣住了,被一点点勾着抬头。
“你觉得我送礼之前应该提前告知对方吗?”
前后的对话毫无联系,希声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自己给方无隅送礼,从来不会提前戳破惊喜,便稀里糊涂地摇摇头。
方无隅松开他,温声道:“那下次做这种事就不要问我,像你在车上那样就很好。”
这种事?
希声看着方无隅愣了三秒,才从他柔软的情绪氛围中迟钝地理解了他是什么意思,眸光肉眼可见地亮起来。
他往前半步,带着兴奋的急促,也带着小心翼翼的紧张,伸手抱住了方无隅的腰身。
他把头搭在方无隅的左肩上,嗅着那一丝淡如初雪的雄虫素,一点点收紧手臂。
令虫迷醉,又温暖,像做梦一样。
耳边还萦绕着方无隅的那声“礼物”。
希声想:自己抱他,亲他,对他而言是像礼物一样值得开心,值得珍视的行为吗?
他无法问出口,也更不会抽出手用终端去打字询问破坏温情,只是把这个问句埋在心里。
然而下一秒,他却听环住自己的雄虫,用低磁而温柔的声线在他耳边道:
“你就是我的礼物。”
耳尖被轻轻吻了一下。
抱住雄虫腰腹的力道一瞬间加重,希声的心也像是被这股力量攫紧了,重重地揉捏之下,感受到的不是疼而是激动愉悦的鼓胀,要跃出胸腔,直到窒息感传来,他才发现自己忘了呼吸。
希声以为方无隅说出“接受”之后,自己还要追求很久,但无论是多久,他都会努力追逐他的脚步。但事实上,明明追求者是自己,但付出的还是方无隅。
他像一位慷慨的神明,降临到自己的世界里,给了自己太多这一生都不敢祈求的东西,自己心甘情愿信奉于他,不求得到太多,只求他不要推开自己。
从方无隅吻他的那一刻开始,希声心中的惶恐与忐忑就挥之不去,他自认为是个拙劣的小偷,就因为近水楼台,便凭借卖惨获得了神明的垂怜,而自己成了唯一能拥抱神明的信徒。
所以神明对他的每一次肯定,都会令信徒忍不住地颤抖。
他不是可怜自己,自己对他而言也是有价值的。
希声把灼热的脸颊埋在方无隅肩头,心跳声太大,怕被他察觉,便无声而大口地吸气,再徐徐吐出,以此来平复心跳。
直到小腹覆盖上一片温热,希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吸腹,松开了方无隅,见是方无隅在隔着浴衣按了下自己的肚子。
“真的吃撑了,”方无隅神色平静,没有取笑,仿佛只是正常地验证并诉说一个事实,“下次不要勉强,不想浪费可以让我帮你喝。”
希声连忙摆手。
这怎么可以?怎么能让雄虫吃自己的剩菜?
又是这个认真劲,方无隅拍了拍他的手,道:“好了,消消食,然后早点休息,明早我送你回去。”
方无隅作势要转身离开。
身体先于理智行动,希声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了?”方无隅问。
希声咬着唇,主动的行为会让方无隅高兴,可是想要留下他的原因,希声写不下来,也做不来,就连在心里问出这个问题时,都要臊得钻进洞里去了。
拉住衣袖是身体本能的垂死挣扎,但终究,理性和羞耻心还是占领高地。
希声松开了手,写下:
[晚安。]
“嗯,晚安。”方无隅说。
……
“你们没做?”
文逍的语音几乎要具现化成铁字,砸穿希声的屏幕。
谈论到这种话题,希声连字都不好意思打,挑了个小白熊点头的表情发送出去。
“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你这嘴都被弗朗茨啃破了,他明显早就对你心思不纯!装什么啊?”
“你也是,不成器的!亏我还费尽心思给你挑选睡衣。”
“啧,弗朗茨该不会真的不行吧?”
“不该啊,上次体检没什么异常啊?他那啥甚至有点过头了。”
希声面红耳赤地听着文逍连珠炮一样的语音,见缝插针地打字:[没有‘早’,是我追求他,他今晚才答应的。]
“你了解雄虫还是我了解雄虫?!”
“你认识弗朗茨早还是我认识弗朗茨早?”
文逍两句话就给他堵了回去。
“你该不会没有穿我给你选的睡衣吧?”
确实没有,希声垂死挣扎:[那件开叉太高了。]
文逍连连咂舌:“愚蠢!那你穿成什么样?拍来我看看?”
希声对着全身镜拍了张照片。
文逍看着这件深蓝色浴衣,恨铁不成钢:“裹这么严实,哪只雄虫会对你起欲望啊!”
[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做这种事,能和他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闭嘴!”
文逍重拳出击打散希声的粉色气泡。
“你不把弗朗茨牢牢攥到手里一不小心就会被他跑掉了!”
“你知不知道在婚促所向他登记约会申请的虫有多少?剔除掉爱做梦的,优质雌虫每天三位数起步啊,每天!”
“你能不能上点心?你俩的幸福也关系到我的幸福!”
希声引用了最后一段语音,发了个问号过去。
文逍却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想追到他就听我的!我还有个计划,听着,你明天……”
接下来的十来条语音每条长达八分钟,唤作别虫早就转文字或者敷衍性地打个“好”,但希声知道声音的可贵,尊重一切声音,认认真真听完了,而后才打字道:
[谢谢文教授,但很抱歉,我未来几天会比较忙,大概没有时间做这些。]
“你都失业在家了忙个鬼啊?”
文逍贯是会戳心窝子的。
希声好脾气地解释道:
[我在光耀军团时的恩师——尼米兹中将给我争取到一个机会,如果我能顺利完成任务,就能回到军方任职,虽然无法再上战场,但可以转入文职。]
“怎么听着一股炮灰味?危险吗?你告诉弗朗茨了吗?”
倘若是面对能洞察虫心的方无隅,希声会在犹豫之后选择说实话,但面对其他虫,希声已经习惯于撒谎。
所以他打下这一串字时,十分流畅:
[不危险,已经告诉他了。]
……
“不行!太危险了!”
都泽斩钉截铁。
他在方无隅的房间内来回踱步。
“你去劣等星中立联盟南部休战区也就罢了,北区是什么地方?□□盘踞的大本营!据可靠消息,狄尔勃的残余势力也逃窜到那修葺整顿妄图卷土重来,你可是帝都雄保会的副主席,政府军方双保的虫,如果你身份暴露被他们抓住,你知道你面临的会是什么吗?是地狱!”
“我不会暴露的。”
方无隅呷了一口茶。
“你哪来的自信!”
都泽一巴掌拍在茶案上,没收住力道,茶盘应声而碎。
“他们不会拒绝财路,只要你帮我解决掉我身边的尾巴,都泽,我会全须全尾地回来。”
方无隅把侧翻的白瓷茶碗放在茶案旁更敦实的茶桩上,抬眸看他时,黑眸中是渊潭般地沉静,仿佛他不是拿性命在赌,只是在称述一个既定事实。
都泽见改变不了他的心意,烦躁地抓挠着那一头金发,最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支着一条腿去点烟。
“我不明白,你雄父都直接点明他已经知道谢尔塔的存在了,你怎么就不愿意接受家族的帮助?就因为不想和拜湛结婚?为了和那个哑巴在一起?但你为了找谢尔塔居然连命都可以豁出去?”
“我不明白啊,我搞不懂了弗朗西斯·纳什!”
“对你而言重要的究竟是谢尔塔还是那个希声?”
方无隅沉吟道:“真要说的话,是为了我自己。”
“真为了你自己你就该谁也不要管!当好你的太子爷不爽吗?”
“都泽,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
“是!你和文逍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我不清楚!就我蠢行了吧?”都泽抓狂,“虫屎的老子还真听你的话,蠢到真去给你调查什么焱疆党羽,你自己看看吧!如果焱疆真和狄尔勃□□有勾结,彻查下去,光耀军团得死一半虫!这么多虫,就凭你?”
都泽扯下衣服上的一个纽扣,一掰,将一块指甲大小的芯片砸到方无隅坐的地毯上。
方无隅拾起,将芯片插入终端,一目十行地浏览。
滑动到第三页时手指一顿。
[尼米兹·纽盖特 光耀军团现役中将]
希声入选光耀军团新军旅的第一任导师。
方无隅心道希声这个时期脱离军部也许反而是好事。
他一边拷贝加密这些文件,一边说:“难道你觉得我想做什么,若弗卢瓦家就一定会帮我达成吗?别说我现在是D,就算我是A级雄虫,诺唯尔·若弗卢瓦也不会太在意我的死活,唯一的评判标准只是我对若弗卢瓦家而言是否还有其他价值。”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这么冒进!弗朗茨,你的心太贪了,一口吞不下去的。”
“这不还有你吗?”
“你觉得我一定会淌你的浑水?就凭借我俩是发小?”
“凭借你耿耿于怀的那件事,”方无隅道,“都泽,你想要文逍,但你的力量不足以反抗族中长辈,你没有太多话语权,想建军功却不被求稳的家族允许,你左右掣肘,必须另辟新径。”
方无隅把芯片重新丢给都泽:“但如果加上这些,你觉得凭你的能力能升到什么位置,足以让你向都家求一个文逍了吗?”
都泽下颚绷紧,缓缓拾起那张芯片后,紧攥在手里没有说话。
“证据我去帮你找,危险我来担。事成,你去当那个英雄;事败,你未曾出面,也只牺牲我一个。”
方无隅的话极具蛊惑性,很难不让虫心动。
这还没完,方无隅又给他下了一剂猛料。
“你还在犹豫什么?还想像八年前那样,因为怯懦所以临阵逃脱,最后害文逍跌到C级吗?”
都泽轰然站起,碗大的拳头青筋毕露地捏在腿侧,好像下一秒就会狠狠揍歪方无隅这张脸。
但他毕竟不会真的对弗朗西斯动手,用杀虫的目光瞪着方无隅,一拳砸向自己的手心。
直到后半夜,一根接着一根抽完整包烟后,都泽终于说:“好,我可以帮你。一个月后,等我申请的劣等星行动部署下来——”
“太久了,”方无隅打断,“三天后。”
“你急着投胎啊!”都泽怒道,“没见过这么赶着去送死的!”
“诺唯尔·若弗卢瓦这次叫我回去,是要把我困在那,我不松口就一直拖,他不可能答应什么订婚之后就帮我找谢尔塔的空头支票,他提出的找虫条件一定会是在逼我和拜湛生米煮成熟饭之后,甚至那时候他会不会真的去找谢尔塔还未可知,我不喜欢那么被动。”
都泽皱紧了眉,他不得不承认方无隅说得对,他的雄父确实能干出这种事。
“所以我会假意答应和拜湛约会,走得尽量远些,要求私虫空间。那些尾巴里原本有若弗卢瓦的虫,也有焱靖的虫,但出于囿我行动的原因,若弗卢瓦都对焱家那帮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和拜湛的婚姻关系到若弗卢瓦家的利益,布里甘蒂亚家也不希望看到有私密照流出,他们不会让焱家的尾巴跟进的,这就是最好的离开时机。”
都泽低忖片刻,眉头紧锁着提出了其中的漏洞:“但这拖不了太久,如果拜湛转头说你不见了,你家和焱家都会很快反应过来,追查到劣等星是早晚的事,而你能在劣等星那么快找到谢尔塔吗?”
“拜湛不会说的,我会给他一些好处,他会心甘情愿帮我打掩护。如果他不愿意,我会骗他录下定时音频,然后再绑了他,不过大概率不会出现后一种情况。”
“不是,兄弟,你说真的啊?”都泽一整个震惊住了,“拜湛有那么恋爱脑?”
“谁喜欢我到什么程度,我还是看得出来。”
这句话换成别虫说就会显得狂妄自大,但方无隅面无表情地淡淡说出来,的确会让虫信服。
但都泽还是十分无语,拱拱手:“情圣,论渣虫程度,我甘拜下风!”
方无隅指尖摩挲过白瓷茶盏侧沿的山茶花,道:“我从来不是什么好虫。”
“那那个哑巴皇子,你又在利用他做些什么?我看他也是个恋爱脑。”都泽顺嘴一问。
方无隅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盏,唇搭在杯沿抿茶,刚好吻住山茶花的位置。
利用他做些什么……
利用他填补自己冰封已久的情感需求吗?
自己对他的想法,是欲望还是感情?
大概……是前者吧。
方无隅脑海中闪过今晚希声拉住自己袖口时的挽留表情。
他的心思简直不要太好猜。
那双眼眸里的涟漪都漾开成三个羞于说出口的字:不做吗?
方无隅那一瞬间脑补的画面对他自己而言已经是一反常态,但今晚,从遇到希声起,自己已经失态了太多次,一再地丢掉原则。
他原也想过短暂沉溺,但若弗卢瓦家的那一个通讯打碎了他的犹豫,碎裂的冰面重新冻结,最终他只是明知故问地问他“怎么了”。
这一次又一次,希声都这样送上门来了,送到他的嘴边,还口口声声不求结果,只要跟在他身旁就好。
都已经这样了,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做。
还要告诉自己对这只漂亮军雌,只是出于欲望吗?
方无隅闭了闭眼,不想再想下去了。
那些让他理性崩塌的东西,只会是欲望,他一定要回去的,他不可能留在虫族。
他能看得清人和虫的一切情感,必然也包括他自己。
·
次日,希声穿着浴衣醒来后,想去洗衣房找找自己的衣服,他记得昨天那名侍者送来祛寒汤时,顺便把他的衣服拿去洗了。
但一打开门就恰好迎面碰见了从对面的房间走出来的方无隅,希声因为军旅习惯,起得一向早,但他没想到方无隅也这么早。
方无隅从头到脚穿戴整洁笔挺的套装,开门时,正单手扯了扯系得有些紧的领带,食指插/入领带口,手背上的青筋和骨骼格外明显。
希声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看到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都会有些心跳加速。
“早安,”方无隅先向他打招呼,“睡得好吗?”
希声连忙点头。
又有些失落于不能说话的遗憾。
连“早安”“晚安”这种最基础的问候,都不能诉之于口,更别说叫雄虫的名字了……
楼梯在两个套房中间,方无隅走向楼梯口时就像在正面走向自己,于是希声看清了方无隅眼底的血丝,还有眼下不明显的青色。
希声以为是都泽和方无隅在房间里饮酒到太晚,昨晚他听到了方无隅房间里的动静,只是房间相比之前明显做过特殊处理,连他都挺听不清晰,当然他也不想刻意去窥探什么。
不被虫所喜的S级雌虫,什么都听,什么都看,是会更讨虫厌的。
他想要追上去问问方无隅的身体状况,可刚迈出门一步,就见方无隅顿了脚步,定格在原地,那好似带着重量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向下游移,最后停留在他胸前和锁骨位置。
希声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登时脸色一红,退回门后。
睡了一夜的浴衣腰带早已松散,领口便垮开成了原来的深V型,又因为浴衣材质轻薄,刚才洗漱过后前襟更沾了些水,是以身体上有什么起伏都会被看得清清楚楚。
希声三两下扯好领子,飞快打字解释:
[我去洗衣房拿衣服,不会穿着这身随便走动的。]
方无隅已经撇开了头,无重点地看向正对楼梯的彩绘玻璃和嵌入墙内的镂空时钟,没太多反应地“嗯”了一声。
不过希声看见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又扯了扯领结,想来今天这条领带确实紧了些。
“你待在屋里,我帮你去看,干了的话,让虫给你拿上来。”方无隅说。
洗衣房在负一层,出去就是后院,穿着睡衣在别虫家到处跑也不礼貌,希声点了点头。
没多久,他收到了方无隅的讯息:
[衣服还没干,你可以看看衣帽间左手第一排的前四套衣服里有没有喜欢的。]
希声依言去找,发现那一排的衣服都是套装,端庄却并不沉闷,贵重却并不华丽,像是高门贵族里那些自矜身份的年轻雄虫喜欢穿的。
希声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机,挑了一套和方无隅今天的穿着颜色最相衬的,但是刚取下来,对着那一系列配件却犯了难。
他虽是皇子,但雌父早逝,没什么虫照看,也不是自小就是S级的,不受重视,没穿过太过讲究的衣服。入了军校后,是清一色的制式服装,更是与时尚绝缘了。
担心穿错了闹笑话,他想起了昨夜对他进行衣着指导的文逍,便点开了他的通讯框:
[文教授,抱歉打扰一下,你知道这个吗?]
[图片]
文逍在温暖的被窝里被“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吵醒,迷迷糊糊地抓过终端一看,哦,不是那只虫,是另一只需要虫操心的特别关心,紧皱的眉头便松了开来。
入目的图片赫然是一对在绒毛地毯上的固定带,Y型皮革材质,旁边散落着被拆下收好的鸭嘴夹,再旁边是吊带袜。
文逍再三翻看,确认这条消息前对自己的称谓,飞速语音:“你确定这条消息是发给我的不是发给弗朗茨?”
[是发给你的文教授。]某虫老老实实作答。
文逍:“……”
他还以为希声终于开了点窍,准备走上纯欲色/诱的道路。
失望!大写的失望!
“这是固定带啊,夹住衬衫下摆和吊带袜边缘的固定带,你自己上网搜搜不就好了,打扰我睡觉!”
[好,谢谢。]
文逍一通话说完,瞌睡虫也飞走了大半,突然抓到了一个盲点,重新拿起终端。
“你自己的衣服呢?”
该不会是今早弄脏了吧?!
[衣服洗了没晾干,他说我可以穿这些。]
“弗朗茨说的?”文逍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是不是刚刚好符合你的尺寸?”
文逍说完,又给弗朗西斯发去讯息:“洗衣房的烘干机坏了?”
方无隅:[没]
文逍:“啧、啧、啧……”
方无隅:[……]
方无隅:[你和他说什么了?]
这时希声的消息也弹了出来:[是的,尺寸大小刚刚好。]
文逍的脸颊拉长揉圆,像只做面部运动的猴子,但总之都是为了覆盖藏不住的笑意。
他向希声道:“固定带和吊带袜穿完拍给我看看,我给你检查一下有没有穿对。”
希声那边犹犹豫豫半天都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文逍又是几条语音轰炸:“扭捏个屁啊!早觉得雌雄有别,昨天就别向我咨询怎么吻虫这种事啊!为师昨天传授你接吻必杀技和教你挑选睡衣时,你不是笔记记得飞起,那时候怎么不觉得雌雄有别了?快点的!我还能意淫你不成?搞笑!”
炮弹发射完不出一分钟,一张图片就发了过来。
文逍看都没看就转发给弗朗西斯,附字:
[说了这个。]
文逍拖长了音开始数秒,数到10时,敲门声准时响起。
开门,不是弗朗西斯又是谁。
“删了。”方无隅皱眉道。
“你保存好了没?”文逍一边说,一边点开大图。
图是对着镜子拍的,还拿了毯子遮挡,只露出一条腿的一部分。
Y型固定带大的那个环卡在大腿上,小的环收紧在小腿,上面的鸭嘴夹夹住衬衫下摆,下面的鸭嘴夹夹住白色吊带袜。
因为是起到固定作用,那大小两个环收得很紧,露出少许溢出带子的腿肉,白花花的微鼓肉感,但又没有多余的肥肉,笔直修长的一条腿,性感至极。
而中间露出的膝盖,也许因为皮肤太多白皙的缘故,还隐约透着点粉。
文逍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张图,就被一只大手一掌盖住。
“删了。”方无隅又重申了一遍。
语气沉了下去,明显能听出不悦了。
文逍嘁地嗤笑一声,当着他的面删除聊天:“假正经,你不就想看这个嘛?我洗的衣服都能干,就他的干不了?”
吐槽完方无隅,文逍又嫌弃起希声:“以前看他剿匪作战挺聪明的一只虫,怎么你说什么都信,蠢死了。”
方无隅检查完文逍的终端图库里确实没保存这张图片后,淡淡道:“你当年以890分的高分被圣灵顿贵族学院破格录取,成为那一届的特招生首席。希声是936分,如果他和你同届,首席的位置就要拱手让人了。”
文逍这辈子没被虫暗戳戳地说过成绩差,当即红了脸,但如何反驳反倒像给自己的无能找理由,最终他只哼了一声:“笨还不许说了。”
“能说,”方无隅瞥了他一眼,“但不许别虫说。”
文逍:“……”
下到一楼时,希声已经坐在餐桌前了,却并不开动,眼巴巴地看着方无隅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
直到方无隅走到他身边坐下,往他盘子里夹了几片培根和黄油吐司,才开始用餐。
他吃的速度很快,但动作文雅又安静,像个精致的机械人偶。
方无隅给他倒了杯酸奶,插上吸管递给他,希声比划了个谢谢的手势,接过时看到了方无隅手腕上不经意露出的手表,视线立刻像被灼了一样移开。
那是一块表盘主要为深蓝色的机械表,上面的三个镂空小表盘是月白色,分别为月牙形,纺锤形,双环形,指针是银白色的海浪形。
底层深蓝色的表盘不知用了什么特殊矿石,分针每走动一下,便会有不明显的浅色流沙液体变幻,像是大气层的气旋。
表盘周围镶嵌着大小不一,但排布得错落有致的碎钻,一如宇宙星辰。
这是希声根据方无隅无意间提及的“家乡”所订制的手表,他只知道他的家乡是颗只有一颗卫星的蓝色行星。
怎么就……戴上了。
希声掐紧了指尖,有些难为情。
偏偏他还听见方无隅说:“我很喜欢,谢谢。”
希声耳尖泛红,只顾咬着吸管摇摇头。
“好喝吗?”
希声点点头。
“这是厨师自制的,我记得很酸。”
希声犹豫了下,终于放过了那根被咬成了二维直线的可怜吸管,拿掉吸管递到方无隅面前,含着酸奶摇了摇头。
——不酸的,你要尝尝吗?
方无隅看着他微鼓的脸颊,接过了酸奶杯,却是把它重新放在了桌子上,而后按住希声的后颈压过去。
希声脑袋晕晕乎乎,反应过来时,口中的酸奶已经一滴不剩,他甚至分不清是被偷走了,还是被自己咽下了。
酸奶在唇中过渡,分离时,希声湿润的嘴角溢出一滴浓稠的白液。
方无隅舔舔唇,拿餐巾给希声一点点擦干净。
“嗯,我记错了,挺甜的。”
希声的脸到脖颈都烧起来,混乱的思绪复苏,无数短词扇着翅膀飞旋。
佩戴上的表,过甜的酸奶,挨在一起的膝盖,方无隅的吻……
对了,还有监控,餐厅里不是有监控吗?
希声慌乱地看向角落里的花瓶。
方无隅讶异地压低声音问:“那里也有监控吗?”
希声奇怪地看他,写道:[你不是说知道吗?]
方无隅便笑道:“看来是我自以为是了,以为我知道全部。”
又在他终端上写:[那这个区域有监控盲区吗?]
希声四处看了看,定格在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时,淡绯的瞳孔像猫一般微微收缩,就像最高精前卫的人形兵器,光用肉眼就能分辨监控的功能和型号。
很快,他点了点头,带着方无隅来到了餐厅边缘,靠近客厅,被两株大型琴叶榕隔断的角落。
“这里可以吗?”
希声毫不怀疑他话里有话,只认真地点点头:[嗯,这里不会被监控到,但窃听器还是能听到。]
刚打完字,胯骨就被按着往后推到墙边。
事实证明,希声即便在某些方面再迟钝,但毕竟是950分满分升学考能靠936的高材生,再一再二再三,便熟能生巧了。
脊背贴在墙上的瞬间,希声便顺势后仰起脑袋,紧张但自然地张开唇,微喘着闭上眼睛,抓住方无隅腰侧的衣服,以一种献祭的姿态承吻。
方无隅却没有吻在他的唇上,而是顺着那明晰小巧的下颚线,一路吻到他的不断吞咽滚动的喉结,最后解开他的衣领最上头的三个纽扣,一嘴咬在了今早看到的白皙细直的锁骨上。
希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下子重起来。
“嘘,”方无隅悄声说,“别出声。”
方无隅一只手按住他的腰,一边不轻不重地揉捏,一边固定住不让他瘫软下去,另一只手从他的后颈一直往下,顺着他的后背摸下去,一直按在尾椎骨的位置。
一股热流瞬间蹿出,噼里啪啦炸开的电流也从尾椎骨的位置蹿遍全身经脉,希声死死咬着嘴唇呜咽了一声,因为忍得太过,咬得太重,嘴唇都隐约溢出了点血色。
方无隅的唇又一点点往上,含住那带着些许血腥味的双唇,低哑道:“给你的惩罚,以后不许乱发照片给别虫,听到了吗?”
插入书签
*吊带袜不是女装专有词,很多绅士套装也会搭配,一般和固定带搭配,可以避免在走动时袜子滑落脚踝造成失礼人前。
【小剧场】
两个小时后,都泽终于起床了,一开门就看到了坐在走廊沙发上在狗粮控诉小组高强度冲浪的文逍。
都泽:在这蹲着干嘛,下去吃早饭啊?
文逍:呵呵……
文逍:劝你别下楼,会长针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