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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
赫梅腿伤未愈的日子里基本和博涅斯形影不离,虽然他们之前就非常亲近,最近更是晚上都睡在一起。博涅斯每天等医生过来检查后就用轮椅推赫梅出去散散步,其余的时间两人多在房间里看书,赫梅看得多,博涅斯写得多。赫梅大多时候起得晚,博涅斯会趁这个时候去一些轮椅不好去到的地方看看风景,不过有一次赫梅醒得早,博涅斯出门了,他只能缩着受伤的腿,单脚弹跳着去卫生间,不小心又跌了一下,博涅斯知道后相当自责,就再也没有独自出门过。
有一天两人照例傍晚散步,路上遇到了一对老夫妻,老太太推着轮椅推她的丈夫,两人是德国人,在夏威夷定居好几年了,博涅斯不会将德语,赫梅会一点,和那老先生相谈甚欢,老太太和善但是寡言,用一点零碎的英文和博涅斯说夜晚海面的雾气和夏威夷管雀舌的叫声,博涅斯耐心地听她讲述,觉得旅行的意义莫过于此,见识好的风景,遇上投趣的人。
等到赫梅的脚完全好了,已经是九月了。坐在机场的候机厅,赫梅说感觉夏威夷的气味都沁入他的皮肤里了,博涅斯笑着问他夏威夷的气味是什么气味。赫梅说是湿湿黏黏的咸,博涅斯点点头,说:“所以你是腌制咸鱼。”
下一站是去韩国,是博涅斯决定的,赫梅一向随博涅斯的心意,问起来博涅斯也只是说韩国菜的口味不错。等真正到了韩国吃过两顿饭,博涅斯才觉得上了大当。韩国餐饮口味较重,民众喜大酱咸辣,博涅斯的口味要淡很多,偶然吃一两次还觉得新鲜,要是顿顿吃没有三天他就要绝望。
不过博涅斯和赫梅在韩国玩了两天,觉得这个国家的文化还是很深厚的,他们参观体验了不少古代传承而来的制作技艺。赫梅对博涅斯说:“没有想到,韩国建国不到百年,历史文化竟然保存得这么好。”博涅斯拿出手机开始搜索一些相关资料:“可是,为什么网上骂韩国的人这么多,嗯……他们叫它……偷国?”赫梅也凑过去看,从路人视角来看就是两个身形高挑,气质出众的男子头挨着头凑在一起,垂着脑袋看小小的手机屏幕。
两人还时不时发出一些感叹。
“哦~这样啊……”
“不是吧,还能这样!”
“天哪!这可真是比苏珊大妈的丝袜还糟糕。”
“哦!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知廉耻!”
最后两人勉强也算弄清楚了一些事情,原来韩国由于建国时间短,缺少历史厚重感,因此十分热爱颠倒黑白,喜欢将别国的文化传统,经典技艺说成是自己家的,可谓四处碰瓷,受灾最严重的莫过于隔壁的中国。作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朝鲜半岛曾经的宗主国,中国可谓韩国文化偷窃的重灾区。
博涅斯表示,真是上了个大当。
随即两人收拾东西,决定赴往中国。赫梅看着首尔机场人来人往,顺手拍下自己的机票,写上“Welcome to Beijing”发在自己的社交帐号上。两个小时后,博涅斯和赫梅就踩上了北京国际机场的土地。赫梅看着人山人海的北京机场,又拿出了手机,却看见了艾妮娅的消息。
性感艾妮娅在线挖土:哦!你到中国来了吗?博涅斯先生和你在一起吗?
性感艾妮娅在线挖土:你怎么不早说!别到北京了,到长春!我在我在我在!
为你读诗:是的,我们在一起,我们已经降落在北京国际机场了。
三分钟后,性感艾妮娅在线挖土:转机,一小时后有从北京国际机场到长春龙嘉国际机场的航班。替我向博涅斯先生问好。
赫梅随即将手机递给博涅斯,博涅斯看了一眼屏幕,沉默了半晌,然后说:“代我向性感的在线挖土的艾妮娅小姐问好。”
一直到坐上去长春的飞机,博涅斯才想起来问赫梅:“艾妮娅怎么会在中国?”赫梅啃了一口飞机上的小餐包:“啊?我没说过她是华裔吗?她父母是移民的中国人,她应该是来中国探亲吧!”
稍微眯一会儿飞机就到站了,两人拿了行李循着指示地标走出机场,刚一出机场的大门就看见正跑过来的艾妮娅,她穿着黑色上衣和灰色阔腿裤,披着一件紫红色的印花长外披,黑色长发被带起来的风吹开像一大团海藻,博涅斯觉得她好像和在罗马时不太一样,艾妮娅一把将两人抱住:“欢迎来到长春!”
艾妮娅打了个的,用东北话对司机说:“去莲花王屯儿!”
然后转过头用英语对后座的两人说:“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在中国重逢了。”
司机师傅相当健谈,不时和艾妮娅说说笑笑,艾妮娅不时和博涅斯说说笑笑,只有赫梅觉得太可怕了。艾妮娅的嘴巴开开合合,语速极快,她同时用东北话和英语和两个人交流,两种语言完全没有被对方影响到,赫梅瞪大眼睛看着她口若悬河。
莲花王屯离机场并不远,不过三四十分钟车程,不过到屯子口的时候,有一户人家盖新房子,门口堆了好些建筑用的沙呀砖呀的,出租车不好进去。赫梅说步行过去就行,艾妮娅大手一挥,掏出手机:“老叔啊!欸,我花儿,你给俺爷内三蹦子整屯子口儿来呗,嗯哪,这儿盖楼呢,小车儿进不去哪。”
大约十分钟,路上就出现一辆三蹦子,朝他们驶来。艾妮娅的老叔见着博涅斯赫梅笑着说:“耶?介不外国银儿嘛!”艾妮娅看着那两位,背挺得笔直,一脸严肃,好像随时准备英勇就义一番,是肉眼可见的紧张的无措。两边语言不通,全靠艾妮娅充当翻译。
“这样,你双手握住这个杆子,然后左腿蹬这个凹进去的地方,手臂一发力,右腿一挥,然后你就翻上来了。”艾妮娅正在耐心给两个人讲解怎么上三蹦子的后斗篷,坐在门口吃饭的大娘皱了眉头:“咦!这小闺女咋找个外国男朋友,三蹦子都不会上,以后串亲戚咋整呢!咦!”
三蹦子载着三个成年人和两个行李箱,吭哧吭哧地在乡村小路上驰骋。赫梅坐在前半截,博涅斯和艾妮娅坐在后半截,赫梅努力扒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艾……”话未说出口就被颠起来的车斗把话音颠没了。
艾妮娅笑呵呵,在风声和发动机轰鸣中大声问赫梅:“你——说——啥——”博涅斯以为她问自己,于是回答说:“我——什么也没说啊——不过——这个风好大——那里还有——鸭子——”艾妮娅顺着博涅斯指的地方看过去,哈哈大笑:“那——不是鸭子——是——大——鹅——哈——哈——哈——”博涅斯可能听了觉得很不可思议:“这——鹅——真的——好——大——哈——哈——哈——”
赫梅睁大眼睛,看艾妮娅和博涅斯自由飞舞的秀发和光洁的大脑门,又看看随着车子行驶不断远去的大鹅,觉得自己有一丝脆弱,他可以和博涅斯在博物馆看路易十三的裤衩子,在美术馆看梵高的鞋垫子,在圣彼得教堂看老头子,在冈崎神社摸兔崽子。可是面前这两位哈哈大笑讨论大鹅的人,让他有一丝破防,他记得,艾妮娅在罗马不是这样的,博涅斯在英国也不是这样的,自从踏上了长春的土地,他们好像都变了。
赫梅一脸惊恐,但是他的情绪完全没有影响到艾妮娅和博涅斯,尤其是博涅斯,他兴奋得像一个小孩子——“好多玉米!!”“好大的蔬菜!!”
艾妮娅告诉他:“那个是大白菜,炒点鸡蛋酱,放土豆米饭花生米香菜那么一包,香喷喷!”博涅斯不知道什么是鸡蛋酱,他觉得大约是和蛋黄酱差不多的东西,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太新奇了,广阔的土地和丰富的物产,让博涅斯对长春充满了期待。
艾妮娅的奶奶见到博涅斯和赫梅的时候马上放下了手里的鞋底针线,嘴里念叨着:“哎呀妈呀,邪乎啊,这也太是那个了,长得带劲儿嗷,这指定不是光棍儿了吧?”
艾妮娅拉过她奶奶的手:“奶,你憋整这,人听不懂东北话!”奶奶上下打量博涅斯,只见他抿着嘴礼貌地微笑,奶奶抽出手,手掌往前一挡,眼神示意艾妮娅,一脸自信。她上前一步拉起博涅斯的手,满脸慈祥地对他说:“小伙子,你长滴真帅气,你有对象吗?”艾妮娅听着奶奶硬拗东北普通话一脸无语:“奶!咋?人听不懂东北话是因为你那调调呗?他俩外国人,听不懂中文!听不懂!”
奶奶不高兴了,她的说媒之魂还没燃起来就被语言不通的大刀拦腰斩断了,于是迁怒艾妮娅:“你憋在这和我扒瞎,去把东头那苞米给我扒了,不扒完别回来吃完饭。”然后她重新坐回去纳鞋底。艾妮娅叹一口气把两个帅哥引进屋:“这边只能收拾出一间房间了,你们两个住一间没事吧?”借住别人家,怎么能诸多要求呢,两人马上说没关系没关系。
两个人就几件衣服,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艾妮娅从堂屋拿了两个背篓,自己背一个递给赫梅一个,赫梅不理解这是要干吗,艾妮娅微微一笑:“带你们深入体验东北农村流传已久的文化活动,掰苞米。”
博涅斯一听就兴致勃勃:“那我们快去吧!”
二十四章长春的秋
五点半,奶奶家准点开饭,三个人回到家里,奶奶正在盛饭,“哦呦!咋整滴啊?”说着放下饭碗抬起胳膊给博涅斯把头顶的苞米碎叶子摘了下来,博涅斯兴奋异常,也不管什么语言不通了:“天!这个活动的体验感太棒了!非常感谢您让艾妮娅带我们去体验,这简直太有成就感了!我们还能再去吗?”
奶奶看着眉飞色舞的博涅斯一脸蒙,眼神疯狂示意艾妮娅翻译翻译,艾妮娅觉得自己累透了,闭着眼睛摇摇头:“赶紧吃饭吧,我累死了。”老太太白了一眼孙女:“你可拉倒吧,你不就是学这个的吗?学种地还要去啥意大利,你就搁屯里呗,我那二十五亩地不够你种?”
艾妮娅闻言简直要抓狂:“说多少次了!我学的是植物学!不是种地的!”老太太一噘嘴:“行行行,你说不是就不是。”
博涅斯和赫梅面面相觑,艾妮娅只得叹口气,对两人说:“来吃饭吧……”
老太太还是重视孙女的朋友的,即使他们来得这么仓促没有提前打招呼,但是饭桌上还是准备了地三鲜、锅包肉、酸菜炖血肠,怕两人不会用筷子,还准备了叉子勺子,饭毕大手一挥,开了一罐最高礼仪——黄桃罐头。
吃饱喝足的博涅斯问艾妮娅,明天还能不能去掰苞米,艾妮娅累了一天,挥挥手敷衍着说:“嗯嗯嗯行行行。”
晚上博涅斯和赫梅一起躺在床上,其实他们已经很习惯睡在一张床上了,不过这张床没有酒店的大,两个一米八多的成年男人睡在上面还是觉得有点拥挤。
“博涅斯,你过来点,好像要掉下去了。”
“哦哦好的。”
“博涅斯,你把被子扯走了。”
“啊,抱歉。”
半夜两点,赫梅坐起身来看着光秃秃的自己和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的博涅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把被子扯出来重新盖好然后把博涅斯的腰和手臂一起抱住,两个人贴着身子睡着了。
清晨六点,窗帘的缝隙透了一点光到房间里,博涅斯慢慢睁开双眼,想伸个懒腰,结果发现自己的手臂被赫梅紧紧箍住了。博涅斯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他没有犹豫太久,就把赫梅的箍在自己腰间的手拉开了。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博涅斯心想。
清晨六点,博涅斯轻手轻脚下了床,然后在堂屋拿起一个背篓,出门了。
赫梅已经习惯醒过来博涅斯不在身边了,他收拾一下自己就出房间了,刚好看见穿着睡衣打哈欠的艾妮娅,两人问了一声早安。奶奶问艾妮娅,另外一个呢?艾妮娅说他应该出去散步了,结果没想到八点多了,博涅斯还没回来,赫梅想着人生地不熟,别是出了什么事,艾妮娅在堂屋转了两圈,指着放背篓的角落:“你说,他会不会是掰苞米去了?”
等艾妮娅领着赫梅到自己家苞米地的时候,博涅斯快把两分地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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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博涅斯是吃过苦的,他在人间游历一千年,并不是时时都是有名有利,而且虽然他长得很高冷,但是对世界有很强的好奇心。赫梅不太一样,他其实只对博涅斯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