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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病
“龚嘉木,放手。”就算龚嘉木已经快掐住他的脖子,楚岿然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已经拒绝得够明显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加入乐队。”
“别在我面前装冷静,谁不知道你最喜欢弹琴,小时候……”
龚嘉木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岿然强硬地打断:“那是小时候!”
徐祁霁从没听过楚岿然情绪如此猛烈的时刻,她下意识抓住那三个词汇,在心中反复念叨,幼年的楚岿然喜欢钢琴,却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放弃了?
而另一边的楚岿然也明白自己情绪过于突兀,于是他断下话柄,平复两息,慢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更何况,如今我们更应该以学业为重,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
“可算让我逮到你小子的真实目的了!”龚嘉木乘胜追击,抓住楚岿然嘴里的漏洞,“你无非是觉得我组建的吊车尾乐队没有登上livehouse的实力,你觉得我们只是在小孩子过家家,所以你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件事身上。”
楚岿然皱眉:“我没有这么说。”
“是,你情商高智商高,自然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绝。”龚嘉木点头,话锋一转,却直击人心,“可你都没有看过XX乐队的演出,你怎么就认定我们会失败呢?”
楚岿然久违地落入激将法的圈套,说起理由来简直就是侃侃而谈:“还需要我说的再清楚些吗,龚嘉木?”
“诚然,你跟钟娴雅的技术好,但是你也听了于胜的鼓,她是完全的新手,连半吊子都算不上。更何况田齐瑞和徐祁霁都是演唱初学者,不知道正确的发声位置,气息也差……”
楚岿然语气平稳,没有半分斥责,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赤裸裸的扎心。
龚嘉木却找到了回击的由头,笑容正盛:“老楚,你嘴上说你不来,可你不还是来了,悄眯地躲在后边,你也听到徐祁霁唱的歌了,她唱的分明就很好,这还是她第一次就能唱出来的成果,没有人教她就能唱成这样,你敢跟我否认徐祁霁的天赋吗?”
争论的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躲在金叶女贞背后的徐祁霁下意识脚滑肩抖,心虚地认为楚岿然会否认自己的天赋,谁知楚岿然回得理直气壮。
“是,她确实有天赋,但只是未经雕琢的璞玉。”
“我不否认你们乐队有一定的潜力,但音乐节不是炼金的场所,不是交了钱就能报名演出的过家家,那是神圣的舞台,是多少乐手梦寐以求的机会,而换取舞台的入场券,是用千百个日夜的练习得到的。而你们呢?”
“扪心自问,你们真的有决心通过店长的考验吗?就算通过考验,那也只是去当炮灰的命。你们做好失败的准备了吗,做好接受观众的倒彩吗?他们不是爱戴的父母长辈,不是亲昵的朋友同学,失去最原始的支撑,这种一眼就望得到结局的事,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做。”
“哇,讲的话还真是够伤人的。”
楚岿然撇过脸,“我只是说出了真话而已。”
龚嘉木明白楚岿然不是有意,而且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但龚嘉木依旧很有自信,就好像万事万物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而他也明白,自家发小依旧对自己抱有期待:“你巴巴地讲了那么多话,可那天你不还是来了。”
徐祁霁忽然就听出了龚嘉木的言外之意,楚岿然之所以来,就代表着他的心在动摇,他其实是想加入乐队的,但是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的因素,也许是幼年的阴霾,也许是沉重的学业,又或者……
楚岿然烦躁着自己说漏了嘴,很没底气地找补:“我只是来确定我的想法没错而已。”
“那要不咱们来打个赌,如果我们成功通过了老板的考验,你就加入?”龚嘉木继续煽动。
楚岿然不解:“龚嘉木,我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
谈话还未深入,徐祁霁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冷风,奇怪,明明穿着冬季校服,怎么会冷呢?
她摩挲着自己的肩膀,而后听见一声尖锐的叫喊:“你们三个,不在班级看新闻周刊,跑到花园窸窸窣窣地干什么坏事呢!”
龚楚二人纳着闷,三人?这里里外外,除了喊话的教导主任,没有其他人啊。
而后他俩就看到垂着头,浑身散发怨气的徐祁霁从灌木从后走了出来。
徐祁霁:看戏看得太沉浸,忘记隔墙有耳,暴露了,失算、太失算了!
龚嘉木被抓包不觉得胆战心惊,当他看到偷听的是徐祁霁之后,反而把玩味又莫名其妙的眼神投给楚岿然,而向来能言善辩的楚岿然,竟也没利用好学生的身份对教导主任狡辩。
于是三人喜提墙外罚站,尴尬的氛围又浓又重。
偏偏龚嘉木不长眼睛,专门快步走在前,让徐祁霁与楚岿然站在了一块儿,以凹字型队伍面壁。
徐祁霁尴尬的时候就喜欢装哑巴,两只眼睛疯狂地左右乱晃寻找可以发呆的景色,忽然她看到阳台处仍旧有两垛读书笔记,听吵架的时间估摸着也有半个小时,薛荣早就应该离开厕所,没发现她的话,那也应该会自己或是叫人来分两趟搬到办公室,而非就这样晾着。
除非,薛荣现在还在厕所里。
楚岿然也在尴尬,但他看到徐祁霁想跑,还是没忍住叫住她:“教导主任还在巡班,要是再被他发现,免不得一顿批评,更严重些,还会记过。”
“记过而已,不是大事。”
徐祁霁心里充斥着薛荣出事的担心,更何况她早就出入社会,明白学生时代的记过只是规束学生的“警告”,不会留下档案,也影响不了今后找工作。
说得更搞笑些,未来某些HR会因为‘晚自习在走廊乱跑’这件事就不录取你吗?
楚岿然劝不过徐祁霁,只能通过自己的方式拖住教导主任。而徐祁霁快跑奔入尽头的厕所,她没有贸然闯进去,而是背身轻喊薛荣的名字。
厕所没有围挡,这样的处理是最安全也最礼貌的,果不其然,听到了薛荣的泣声。
“祁霁!你来了!”薛荣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欢喜得不得了,“我来大姨妈了,没带卫生巾,纸巾也用完了,还流了好多血……”
徐祁霁分辨着薛荣在哪个坑位,后退着站定在她面前,右手从兜里掏出干净的小包纸,向后递去:“我去买,放心,很快回来。”
薛荣还担心着笔记没能及时送到语文老师的办公桌上,徐祁霁比个OK让她放心,接着出门招呼着龚嘉木……楚岿然不知所踪。
“徐姐放心使唤我。”龚嘉木解释,“老楚在斡旋,教导主任最疼他这个宝。”
事件顺利解决,罚站也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回到教室的徐祁霁竟然有些轻松,因为经此一事就可以让“偷听”的事翻篇,不用面对楚岿然沉默的目光,那就是极好的。
但不知为何,徐祁霁心里还是很沉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
下课后,憋了一肚子话的薛荣几乎就像八爪鱼一般攀上徐祁霁,这里贴贴那里抱抱,嘴上还念叨着:“大家都在教室里看新闻,要不是祁霁细心,肯定没人注意到我。祁霁你简直就是我的奇迹啊!”
徐祁霁也久违地被夸得飘飘然,她连忙摆手说:“这只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荣却举出例子,张望着前排的龚嘉木,确定没人看过来,小声蛐蛐:“这哪是小事,细心就是可以拿出来称赞的优点呀!之前龚嘉木跟我做同桌的时候,他老大大咧咧,还粗心,明明我提醒过很多次,放假回来后会抽背古诗词,他还是总忘,就要被罚抄写好几遍。”
徐祁霁挠挠痒,寻思着这应该算作健忘而不是粗心吧。
薛荣继续说:“而且,被人细心挂念着,就是很开心的事啊!”
“会开心吗?”
薛荣不解:“为什么不开心,这代表着对方在乎你呀。”
徐祁霁被打开了话匣,在她印象里,薛荣开朗大方,人缘也好,在对待朋友上,有丰富的经验,或许可以通过问她,来解决自己的疑惑:“那如果,我细心地看出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东西是你想遮掩的伤疤,按常理来说,忽略不管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为什么会这样想?”
徐祁霁干巴巴地道出理由:“因为,继续追问总感觉太冒犯了。”
薛荣却摇头,双手也摇摆得宛如拨浪鼓:“才不会!假如是我,我巴不得你快点问我呢。像这种难以启齿的东西被人发现,总不能当事人直白地告诉你吧,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肯定要旁敲侧击地让我娓娓道来呀!”
“而且你刚刚的想法就是典型的边界感太强。举个例子,你细心发现我不在,却自作主张地认为我可能在忙其他事,比如被老师叫去批卷子,又或者在忙别的事,你自认为不用来找我,把心里的异样按下,那你是不是就救不到我了?”
“同理,有些关系,你不去主动,就不会有交集,而且,大家都是有嘴的,先开口问问嘛,要是对方很排斥,那就不问,但是总得让对方意识到,你是在关心他呀。”
徐祁霁悟了。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纠结的心病,就这样被薛荣两三句纾解,趁热打铁着,徐祁霁回家路上,叫住了楚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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