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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惧道阻且长
自动感应门定在两旁没关上,陈淼走去前台交涉,那护士带领陈淼往左直走,停在倒数第一间。
护士轻敲两下门后,听见声音从里面传出,“进。”
陈淼觉得熟悉又陌生,不敢确认。
她朝里匆匆看了一眼,突然意识到自己都快听不出那人的声音。
那人白大褂加身,一板正经的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上的蓝光反射到他的下颌,不剩曾经为数不多的青涩。
肩负着重任的成年人已然改变许多,对她插科打诨的人,现在能在这个行业立足也知他是稳重的。
陈淼与自己同行的护士交代注意事项,让她告知里面的人。
紧接着让人带着患者被推进去,自己等在门外。
她就不进去了。
有什么紧急情况自然会通知她,心理治疗时也不允许外人在场。
另外两位同行的人先回去,她们商量着让心理科的护士等会送一程,陈淼独自一人在外等了近一个小时。
心理科和别的科室不一样,这里能自主行走的人最多,看似是一个个健康的生命,但多得是内心千疮百孔的躯壳。
陈淼看着右上角亮着的就诊灯心中一阵感慨,她曾作为患者坐在这科室门前。
她的医生说:“那么在这之后,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在离开梁逸舟后,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她的回答是,“嗯,他就是我的压力源头。”
“我曾在他身上获得一段短暂的快乐,但是喜欢上一个太优秀的人,太容易让我产生自卑了,他激起了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想活成的样子都有他的影子,禁不住喜欢他,也想要逃离他。
“所以接近他靠近了痛苦,离开他也远离了幸福。”
就诊灯熄灭,门总算打开,只不过先出来的不是患者。
她下意识往那边看去,对上那双印象中一向温顺的眉眼,却和今早见到的截然不同。
声音沉沉,无波无澜如深不见底的湖,“人可以带走了。”
目光在那人眼里停留一瞬,示意自己知道。
陈淼抚上病床一角,往周围看。
守在前台的护士招呼了另外一人,那人走过来欲和陈淼一起将人带上去。
等那人走来,她推着病床往前走,没说多余的话。
陈淼站在病床身侧,拉起护栏,那名护士在床前头,梁逸舟站在床尾,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病床稳稳被推着,陈淼感受到身后的推力,将人送进病房后那人就退了出去。
等陈淼回过身发现那人还在,她慢步走过去,目光在他身上游移,只在走近停下时对上那双眸,问:“她没别的了吧?”
“没有。”
神色无波澜,不见温润,不见锋利。
“好。”
陈淼温声回答,侧身错过堵在病室门前的人回办公室,梁逸舟也转身走到内科的电梯口下去。
过两天就是关于医患沟通的心理讲堂,不急。
潜移默化中他一直都存在在她的生活里,她不可能能忘得了他。
想要达到目的,那就自私一点。
两年前一月一日,凌晨零点零零,新年祝福。
属于她的独一份。
第二年她的新年祝福,他故意不回复。
其实那句本要由他发,她就快了那零点零几秒。
他像得逞的狼,盯着白色框内的信息,消化这意外之喜。
前几日齐柯试探,看似日常的聊天,却勾起她了的回忆。
直到在医院里,频繁在遐想里出现的人突然在现实里遇见了。
步步为营,精心算计。
一切都刚刚好。
他不允许她忘了他。
陈淼刚下夜班,作为新人被通知去护理部大楼开这些无聊的会议很正常。
在值班时无法进入深度睡眠,浅浅眯了一下,到两三点时,有急诊解决不了的病人送上来。
开完医嘱她便又回了休息室,运气好能再一觉到天亮,有时还未躺下门就已经被敲响。
她在想梁逸舟是不是新来不懂事,他是没必要送那个患者上来的,他看起来傻傻的。
还有点阴森森的。
脱了白大褂,陈淼在医生办公室坐了一会,等到了时间往隔壁大楼走。
代表科室签到后,她独自在后面坐下,方便开小差。
梁逸舟右手提着袋子缓缓走上台,插入u盘,调整麦克风。
目光搜寻那人,在最后一排看到了她,想到那天未婚的那一栏信息,醋意横生。
四指并拢轻拍麦克风试声,陈淼被引得抬头望,只微微抬眼时就知道来人是谁。
看向大屏幕还未开始,又重新低下头刷手里的社交软件。
会议还未开始,台上的人是梁逸舟,不是医院里那些讨人烦的领导,她肆无忌惮地接着玩。
陈淼又饿又困,一晚没睡,头昏昏沉沉,想赶紧吃过早餐回公寓里睡到天昏地暗。
台上的人开始讲话,她抬头看屏幕,时而看他。
浮沉的心跟着看向那人的频率时快时缓,慢慢脸上开始发烫,她抬手撑着下巴,指腹抚上脸。
猝不及防地碰上那人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那人眸中锋利微显,跟前天早上在电梯处遇见时一样,让人熟悉。
仅一瞬,又恢复如常,两人的视线错开。
散场,见有人起身,陈淼独自从后门离开,经过前门跟着人流下楼。
刚刚台上的讲师落在她身后几人的位置,人群拥挤地往下走,陈淼踏下最后一层阶梯。
朝员工通道出口走,被人从身后撞上,橘子味充斥在鼻,吸一口后燥意微显,体温骤升。
“抱歉。”
下班后随意松散扎起的头发被撞得散乱,在空气中暴露两抹艳色。
她被撞得酥麻感在肩上渐渐蔓延,久违的气味包裹她周身每一寸肌肤,抗拒地退开,说了一句没事,连人都没看清就离开。
一边往前一边告诫自己,别离这人太近。
梁逸舟拿着装着早餐的袋子停在原地,转身回科室换了一件无味的衬衫,将早餐丢进垃圾桶。
中午陈淼被空调冷醒,掀开身上的薄被,扯过在一旁放着的厚棉胎。
实实地压在身上,温暖又有力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傍晚。
太阳落下,室内昏暗,当时在布置这间公寓的时候她选了双层窗帘,就为了多遮挡些光亮。
能促进睡眠的同时有一个最大的弊处,黑暗总归是让人感到压抑,心境不那么清明。
陈淼在这样的环境下看了眼时间,被手机屏幕里的光刺到。
闭眼静等头疼劲过,突然起意,在美团点了新鲜蔬菜自己动手做。
她起身走到浴室洗了把脸,打开投影仪连接手机音乐,半躺在两人位的纯白沙发里,上面铺着她从名宿老板娘手里薅的蓝白格子沙发布。
一手搂过坐在沙发上人形般大的布偶,贴在它身上一会,拿起手机调一首称心的音乐。
进厨房蒸煮米饭,冲泡一杯咖啡,准备今晚熬夜把落下的剧看完。
制作到一半,一旁的铃声响起,她内心狂跳,愣着紧张。
想是播放到了这首歌,可是外面投影的声音停了。
这是之前为了区分某人单独设置的手机铃声。
她耗了好一会时间,等到让电话对面的人以为她还没补完觉要挂断时,才接起来。
“喂。”
声音平缓,不明来意,假装不知来人。
对面的人心被人提拉起,听到这声淡漠的招呼,这曾经熟悉的人让他失落。
带着这样的心情和她搭话,“这边是心理科,前几日的心理调查问卷,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嗯。”
“请问现阶段是否有对象或单身。”
梁逸舟指尖逐渐发白,握住手机的手不禁就收紧。
“单身。”
“嗯,情感状况有几率对结果偏差,谢谢你的配合。”
陈淼被对面先挂了电话,传来的忙音嘟嘟嘟响着。
在按下交卷前她就明白过来,她想单身和未婚是一个意思,直接提交懒得更改。
这种东西无聊透了,让她突然产生了不管不顾的叛逆。
她压制住内心多想,只是那人的声音和橘子气味突然就侵袭了这整个空间。
原本放在客厅祛味的橘子皮让她见了不顺眼起来,她抽了一张纸巾把它盖住。
陈淼在露台摆了一个小烤盘,从冰箱开了一瓶啤酒,将腌制串好的半成品肉类和蔬菜拿到外面。
星星灯长短不一地挂在围栏上,背靠加了软枕的藤椅,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烤盘上的串。
点了一根烟放在桌上,燃着的烟头露出桌沿。
看烟雾浮起,欣赏好一阵,混着烤盘中兹拉的热油冒起的气,她把烟捻灭。
没一会门铃就响起了,她在猫眼看到来人,把门打开。
虎口卡在门把手上,一手垂落身侧,只开到自己身子刚好能堵住门前的大小。
梁逸舟个子高,一眼绕过陈淼的头顶看到露台外的光景。
“你家的油烟熏到我屋子了,楼上。”
“哦,我现在就收进来。”
陈淼心想,大不了用空气炸锅。
她不关手里的这道门就往回走,拉开阳台刚刚关上的玻璃门,一点一点把外面的东西拿进来放在厨房连带的吧台上。
最后单手拿起那瓶啤酒和那支被碾碎的香烟,顺带去把客厅的门关上。
人早就不在了。
梁逸舟在楼梯拐角处给陈淼看门口,门都不关也不怕陌生人溜进去。
刚刚被撩拨到的人靠在门后缓着气,衬衫内紧绷的肌肉,似有似无的线条被勾勒在外。
衣领下没被老实扣紧的两颗纽扣,凸起的喉结和鼓起的胸肌,陈淼想到这些皱起眉,这人好不检点。
一番精心准备的意境被破坏,和梁逸舟在烧烤店遇见的时候,那里也挂了星星灯,所以她在一排各式各样的彩灯里选了这个。
本就大费周章用了一个烤盘,现在又要多洗一个锅了。
将食材全部倒入这锅内,她转身窝进那白软的沙发,关闭音乐放了一部恐怖电影。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一双眼露在外面。
空气炸锅制作完成“叮”一声,吓得陈淼弹跳起来。
她又菜又爱看,看些悬疑罪案剧还行,那些血腥场面她见得不少,这些视觉冲击的电影她是真受不住。
经此遭遇,嘴里的鸡肉变得好难吞咽,失去了胃口。
想到后天的早班更是心痛,她要放纵!不能白白浪费假期的每一秒钟。
刚有此意就有人找,陈淼迅速换上粉色的包臀短裙,斜挎黑色包包。
粉色纯欲,黑色神秘性感,头顶着自己简单加工过的大波浪卷发,走到玄关处换了一双平底的白鞋。
边开门边把刚刚低头换鞋垂下的发往后捋,抬眼看见梁逸舟手提一袋垃圾下楼。
这倒是提醒了她,自己的厨余垃圾还未整理,又一次没来得及关门匆匆往回走。
梁逸舟看见陈淼一看到他就回去,等不及消失,他放缓了脚步,看她手上也提了一袋东西出来时刚好定在门前的楼梯。
陈淼看到自家门前的人呼吸停滞一瞬,马不停蹄往前走径直饶过他,把门甩上,重重地砰一声,而后迈下阶梯。
梁逸舟紧跟身后,前面的人一步一动曲线明显,直角肩下挺直的腰背,腰线下凹,臀部翘起。
刚注意到这一点一瞬,他将头撇过,这不是君子行为。
眼里的人将手上的袋子往垃圾桶内一甩,站在路边一旁等车,看着心情不错。
陈淼突然意识到好像没带烟,往身下看,裙子没有口袋,抬手捏了捏贴在腰上的包包,扁扁的就一只口红。
周围要往前走好一会才有便利店,可是约的车快到了。
她想,算了,忍忍。
身旁有人给她递了一包烟,白皙的手覆在酒红色长方体盒子上。
“是需要烟吗?”
陈淼差点忘了梁逸舟是跟她一起下来的,她以为他们应该保持距离才对。
“昂,谢谢。”
她伸手接过,抽出一根,整理好后将手下垂,把盒子接近梁逸舟的手边。
“一根就够了。”
看向梁逸舟说: “你们心理医生还挺神奇的,知道别人想做什么。”
“是吗?”
“嗯。”陈淼本来想冷冷回答一声,谁知出口就变了调。
梁逸舟听这悦耳音调略高的答应,被挑动了心弦。
“要出去?”
“和朋友去喝酒。”
两人像只偶尔联系也依旧热络的朋友在一个宁静的夜晚,述说日常。
陈淼的手机响起,她解锁看了一会,愁眉苦脸。
自顾转身回去,留下身后的人一脸疑问。
梁逸舟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转身离开,又看她脚步踌躇。
既然没事做,陈淼想买几瓶啤酒,一醉方休。
她猛然转了个方向,犹豫不决地频频侧头,目光闪烁,回头看他一眼,想告诉他自己去哪里。
见那人专注地看着她,两人却都没有开口,陈淼又转过头自己往前走。
想到那天他们分开她也是在去酒吧的路上,她垂下眉眼,这次那人也是在身边,但境况已经天差地别。
那一次是分别,这一次是重逢却隔得好远。
反正等会酒后也会多想,她先放纵自己的多愁善感。
还是很想和他在一起。
等她买完东西回来,梁逸舟还在楼下,那人现穿日常着装,棉质的灰色短袖和宽松运动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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