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之恋

　　（本章强烈建议自配一些哥特风BGM阅读）

　　（一）

　　这天夜里，菲欧娜在修道院的硬板床上闭目养神时，听到临铺几个女孩子兴奋的窃窃私语。

　　“菲欧娜？菲欧娜！你也没睡呢吧？”其中一个女孩推了推她。

　　“快一起来听黛西讲鬼故事！”大女孩夏洛特嗓音激动地低呼。

　　“可不是一般的鬼故事！是吸血鬼的故事！”菲欧娜旁边床铺的艾米补充。

　　菲欧娜好奇地揉揉眼睛坐起身来。

　　“嘘！这是我家的女仆说的真事儿！你们可千万别到处乱讲！”被姑娘们围坐在床中央的黛西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气。

　　“别卖关子啦！快点告诉我们吧！”

　　“你们知道我家有个使女是从法国的旺代过来的。她都上年纪了，自个儿胆子小得跟只老鼠似的，可是总爱讲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吓唬人家，还老伸着手指头发誓她说的都是真的。

　　“这使女是拉·加尔纳什那地方的人。她们当地的领主贵族，德·拉·加尔纳什伯爵大人，大概七年前死了，终身未婚，没有留下直系的后裔。这伯爵长寿得出奇，简直没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年，连当地的老农民都说，打从自己记事的时候起就感觉他已经是个老人了。

　　“伯爵满头银发，皱纹中间的五官很是端正，据说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男子，可惜没人见过他青春时代的模样。他生前曾经是个为人心肠很好的老爷，乐善好施，常常捐助附近的孤儿寡妇。可他也有个引人非议的特点，就是几乎从来不上教堂做礼拜，也不叫牧师上他的城堡里去。说‘几乎’，甚至都是很委婉了，其实根本就没人见这位老爷走进教堂里去过！

　　“要知道，她们那地方的人都特别虔诚，说句实话，简直——你们可别跟嬷嬷告状啊——简直虔诚得傻气！所以这位伯爵如此特立独行的行径，就难免引发了关于他不信天主的猜测；再加上他总是深居简出，乃至昼伏夜出，甚至有人怀疑他供奉的是魔鬼撒旦。在那些农民眼里，这就足以抵消这位领主老爷做过的种种善事了。”

　　“确实是个古怪的人！”她们中宗教狂热较浓厚的大女孩安妮评论道。

　　“那么回到我们家的使女身上：这故事的开头是她转述她母亲的话。她母亲那会儿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农家姑娘，有天深更半夜里去干一件必须得偷偷摸摸的事，因而不得不大半夜独自往家里赶。哎，干脆直说吧，反正这个农妇已经死了好些年，没人会在意她的名誉——她就是跑去野地里跟情郎幽会啦！”

　　“哈哈，黛西，你懂得可真多！”爱捣蛋的艾米捂嘴偷笑道。

　　“得啦，别打我的岔，正要说到关键的部分呢！”黛西自己说完也有些脸红。

　　“那些下等人姑娘胆子都大得很，何况刚刚和情人欢度良宵，她一个人穿过静悄悄、黑漆漆的树林和小路，一点不觉得害怕。经过拉·加尔纳什伯爵的城堡时，她下意识向上面一瞧，看见三楼落地窗前延伸出来的露台上面站着个小孩，看体型大约有十岁，一身贵族小少爷的打扮。可拉·加尔纳什伯爵大人不是独身吗？而且他几乎从不招待客人的啊！

　　“这乡下姑娘感到好奇，于是又放轻了步子凑近前看。借着月光，她看出那可是个顶漂亮的小男孩，满头金色的鬈发，整张脸白得透明，大眼睛像蓝宝石那样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总之，就是那种一下子就能把人迷倒，叫人没办法不爱他的孩子。

　　“可是再仔细看他，她就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因为那孩子面孔上没有一丁点天真稚气的感觉，眼里甚至闪着冷光，就好像把一个大人的魂魄装进了一个小孩的躯体那样。你们懂吧？就好像人看到侏儒时会感到的那种不舒服！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立马退回了身子，越想越不自在，甚至那栋古老城堡在夜色中的轮廓此时在她眼里也变得阴森森的了。

　　“接连好多天半夜，她路过时都看到那奇怪的男孩，他好像晚上从来不睡觉似的，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块露台上，活像座思考着的雕塑。

　　“她实在纳闷，隔天干农活的时候，就去问周围的人：‘伯爵大人家是不是住进了个小娃娃？’结果大家都说从来没见过。这姑娘不好透露出自己隐秘的恋爱之事，就扯谎说白天在露台上见到过这么个孩子。听她对那个男孩的描述，人们都相信她准是看错了。要是真有个这样扎眼的小少爷，没道理这么长时间都没人见过一眼。

　　“当晚，她又从幽会胜地返回的时候，极力控制自己直视着前方，不去张望城堡的方向。可这时她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幽静的夜里仿佛就吹在她耳边似的。音色是孩童的音色，可那腔调却完全不是这年纪的娃娃会发出的。

　　“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和那对蓝得发青的眸子对上了视线。那对眼睛里似乎带着怒火，烧灼在一张惨白的脸上，直勾勾地瞪着她。这姑娘一下子头皮发麻，忍不住撒腿就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停下来，好像随时会有一只冰凉的小手从身后追过来扼住她的脖颈似的。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敢溜出去找那男人幽会。第二年她嫁了人——当然不是那个和她在草堆里打过滚儿的情郎——生了一连串的娃娃，像她那个阶级的所有女人一样，成了个膀大腰圆的平凡农妇。

　　“她五岁的幺女，也就是讲这故事的我家女仆，有天替她母亲去另一个村庄跑腿送东西，回程的路上贪玩，结果就迷路了。旺代那地方到处是森林，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树木全变成了曈曈鬼影，踩在叶子上的沙沙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来自暗处潜伏的野兽。小女孩吓得不敢哭，只好不断摇晃着手里的篮子，好弄出点响动来，给自己作伴。

　　“好在，她渐渐辨认出了拉·加尔纳什伯爵那栋城堡的轮廓，顶上的一个窗口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灯火。走到熟悉的路线上，立刻叫这小姑娘松了口气，恐惧也迅速消散了不少。

　　“然而她走过城堡跟前，望向那给了她勇气的烛光时，惊讶地看到那窗边站着一个漂亮的、洁白干瘦的男孩子，他将头和双臂伸出窗外，泪流满面，手向前张开，似乎是在向外界求救那样。他的外形和举止有一种令人着迷的魔力，以至于女孩一时看呆了，以为他随时就要从楼上坠落，或者——飞出窗外。

　　“这时候出来寻她的母亲总算看见了女儿，焦急而责备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看到女孩直愣愣地盯着城堡的方向，她母亲也跟着望过去：当看清那窗口的景象时，一下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猛地把她往前一推，用绝望的声音喊着：‘老天！是那个鬼孩子！快跑，快跑，珍妮！跑啊！’

　　“母女二人终于回到安全的屋里时，农妇还心惊胆战地将门窗都闩得严严实实，随后才对女儿讲起那几乎已被她遗忘的幽灵男孩的往事。‘他的形貌一点都没有变。’她母亲瑟瑟发抖地说，‘我看得很清楚。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黛西故意在这里停下了讲述，得意地看着几个在黑暗里眼睛发亮的小听众。

　　“故事不错，可这究竟和吸血鬼有什么关系呀？”夏洛特好奇地发问。

　　“耐心点嘛，夏洛特，这不马上就要讲到啦。”黛西摆摆手，接着说道：

　　“农妇把这事告诉了丈夫，珍妮自然也忍不住给一起玩的孩子们讲了。一传十十传百，附近几个村庄都知道了拉·加尔纳什伯爵府上养着个小幽灵。有人作证，这农妇还是姑娘的时候的确就提过此事，于是有胆子大的冒着夜色跑去城堡底下悄悄看了，回来证实确有这么个诡异的孩童，因而几乎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单是这么件故事或许还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影响。然而紧接着村里就发生了儿童失踪的事件。先是偶尔的一两个，很快就是每月好几个了。根据确实可靠的消息，这些人间蒸发的孩子在走失之前大多都进过维地斯森林里玩——就是挨着拉·加尔纳什城堡的那片林子。”

　　“真是瘆人！”安妮抱起胳膊，揉搓着瞬间起来的鸡皮疙瘩。

　　“旺代那一片本就盛行吸血鬼的传说。15世纪时的吉尔·德·莱斯男爵，就是在旺代的马什库勒，为了研究邪恶的炼金术而悄悄诱拐虐杀了几百名儿童，榨干了这些孩子们的鲜血！①

　　“于是这些小孩们的去向和命运就很容易联想到了。所有农民都在议论纷纷，伯爵用巫术把娃娃们引诱到那个树林，然后将他们囚禁在城堡里，一点点吸干他们的鲜血。

　　“那个鬼孩子的故事这时也被理所当然地与此事联系起来。有的猜测那是曾被伯爵迫害过的儿童的鬼魂，在半夜三更才得以出来求救。不过更多人凭着农妇所描述的那小幽灵的华美衣着，将鬼孩子认定为老伯爵的魔鬼伴侣。伯爵和这男孩分享鲜血，或者干脆鲜血就是用来供养这恶魔的侍童的。既然那男孩只在夜深时才出来活动，又苍白美丽，不老不死，这说法显然颇有可信度。”

　　“这乡下的传说还真让人背后发凉！”夏洛特悄声嘀咕。

　　“你们说，该不会那个突然失踪的阿加莎嬷嬷也被吸血鬼给抓去了吧？”艾米神秘兮兮地掩着嘴巴。

　　“莫非阿加莎嬷嬷也惨死了？”小女孩芭芭拉脸色煞白。

　　“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啦，听我接着讲吧！”黛西清清嗓子继续道，“后面才叫精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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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大人们生怕自家孩子被捉去，就都把娃娃们小心翼翼地关在屋里，禁止他们出去玩耍。有个男孩耐不住寂寞，还是趁家里人外出干农活时想办法偷跑了出去。他没有像之前的孩子一样失踪，但半夜逃回来时吓得魂不附体，发不出声来，仿佛目睹了极为恐怖的事物。他脖子旁边有道极可怖的伤痕，鲜血淋漓，像是被猛兽撕咬了那样。

　　“这孩子勉强才救活过来，可是接下来更吊诡的事情发生了——他变得畏光，惊恐，他妈妈坐在他床边去探他额头的温度时，他忽然上唇掀起，露出两颗犬牙，就要朝她的喉咙咬去。好不容易把这孩子按住以后，他又一阵阵痉挛抽搐，死命地挣扎着，人们不得不把他的四肢牢牢捆绑在床的各头。他像被魔鬼附身了那样，不停地口吐白沫，疯狗似地向空气中咬牙切齿。

　　“过了一整夜，他的状况才好一点了，他嘶哑着嗓子，请求人家拿水给他喝。她的姐姐把水给他端来了，男孩眼睛里噙着泪花，哀怜地望着她。他这时因失血过多而格外苍白，可是看上去很漂亮，应该说比过去漂亮了不少。他那对孩子式的大眼睛此时竟流露着迷离的情-欲，显出某种诱惑的意味来，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和爱抚。

　　“她像美丽的厄勒克特拉给疯癫的不幸弟弟俄瑞斯忒斯喂水那样，微笑着将杯子凑到他干裂的唇边。可这时男孩猛地撞开水杯，向她的手腕咬去，人们急忙扑过去要拉开二人，他一直发狠地咬着，大股的鲜血从他的嘴唇四周渗出来，那模样十分可怖！终于迫使他松口后，她的手简直都要从她纤细的腕上给扯下来了。人们从远处观察这孩子狂笑的样子，相信他两边的牙齿变尖了。

　　“没人再敢接近他。后来母亲又想办法给他喂水，但他拼命嚷着口渴，喂到嘴边的水又死活不愿喝。又过了几个教人心惊胆战的日子之后，这可怜的孩子终于结束了痛苦的生命。死之前的最后几个小时，他还一直用沙哑无比的嗓子喘息、哀嚎着：‘啊！我渴啊！好渴！救救我吧！’

　　“没过两天，那个被他咬得几乎残废的姐姐，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这么一个文文静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老是害羞地笑，此时像个丑陋的恶魔一样张牙舞爪的，最微弱的一点阳光和圣水都要引起她一阵怪叫。我想，要是这美丽的姑娘尚有一刻清醒的神志，一定会立刻主动地结束自己这毫无尊严的生命！好在，魔鬼的这一位受害者拖的时间更短些：不出三天，她便断气了。

　　“这下子人们更加坚信拉·加尔纳什这座城堡是受诅咒的了。伯爵就是一个嗜血的恶魔：他从来不敢上教堂，也不接触神父，正是因为害怕十字架上天主的荣光会灼伤他邪恶的魂灵！”

　　“太可怕了，黛西！别讲了！”胆子小些的芭芭拉浑身打了个寒噤，捂住了耳朵。

　　菲欧娜这时却急切地拉住朋友的胳膊：“不，继续吧，黛西！既然伯爵是个吸血鬼，他最终又怎么会死了呢？”

　　小黛西感叹道：“这又是一个不解之谜！由于这片地区深受诅咒的缘故，附近的村庄很快就变得荒凉阴沉，没有一点生机了。人们太阳一落山就不约而同地闩上各家的门，从没有人敢在夜间外出，或是穿过那片鬼气森森的林子。不过继那对不幸的姐弟死后，儿童失踪的事件倒是再没出现过。

　　“又是二十多年过去了，有位衣着华贵的少年贵族骑马路过此地，对这四周的死气沉沉感到惊讶。他停下来向我们的使女问路，听到这年轻人准备去拜访德·拉·加尔纳什伯爵，她当即紧张地劝阻他。

　　“‘什么？受诅咒、吸血鬼？哈哈哈哈，迷信的蠢农民！’那个有着长而尖的鼻子、长得像鹰隼的年轻小伙不屑地回应道。他是个典型的法国旧派贵族，笑起来时傲慢而残忍，令人心生畏惧。我们的使女不敢反驳，只得指给他方向，心中为这莽撞的少爷暗自祈祷。

　　“不过他几天后从那供奉恶魔的城堡出来的时候，人却安然无恙，头颅仍骄傲地高昂着；又路过她们家时，身边还带着另一位贵族少年。那人有着一头金灿灿的披肩发，眼睛湛蓝而忧郁，整张脸庞就像大理石雕那样精美，脸色苍白得就好像常年不见光那样。

　　“这位少年人比他旁边的朋友还要更年轻些，模样大概十五六岁，身材高挑纤细，生得相当俊秀，可惜神态严肃，沉默寡言；举止很是优雅高贵，但在与人交谈时又隐隐有些不自然，不像是年少的男孩面对异性时那种常见的腼腆，而是给人一种不懂得如何社交的感觉。”

　　“描述得这么仔细？我看这使女八成是对他一见钟情啦！”艾米又逮住机会调侃道。

　　“嘘！别打岔，艾米！”黛西立即斥责这顽皮的姑娘。

　　夏洛特这次倒是配合着笑道：“不过，这么一个从天而降的神秘美少年，换了哪个姑娘，能不好奇和爱慕呢？”

　　“更何况还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平时眼里看的都是粗犷野蛮的荒原，如今见了这肥沃丰美的山谷，能不心花怒放吗？”另一个女孩笑嘻嘻地补充。

　　“喂，别忘了我的使女那会儿可都三十多岁啦！”讲述者黛西不满地拍了她俩各一下，“再说，叫她印象深刻的不是他俊朗的容貌，而是他让她感觉十分熟悉的缘故。可要说在哪里曾见过他，她又完全说不上来；何况他一望便知身份高贵，她这样一个农女怎么会有机会与他相识呢？要说与她自己认识的哪个人相似，那就更不可能了，毕竟他这副外貌可难以跟她同阶层的任何男子称得上有丝毫联系。

　　“两个年轻人并排骑马远去时，她仍未回忆起来。直到当天傍晚，她又小心地把门闩起来时，忽然想起自己这个习惯的理由，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我的使女这才终于明白：那人就是她幼年迷路时见到的那个幽灵男孩！他长大了，变样了！”

　　“这实在荒唐！不是说那是个鬼孩子吗？幽灵怎么可能会长大呢？”艾米立刻打断了她。

　　“而且还在大白天现身了？”安妮补充道。

　　“她也琢磨不明白，于是将这事告诉了她那现如今已死了的丈夫。农民们猜测那是魔鬼的另一个分身，那吸血鬼孩子能够运用巫术变化成各种形态。然而他竟能离开那被诅咒的古堡，这倒是让人们很讶异；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伯爵和他供奉的恶魔都是与他们的居所密切相连的。

　　“但随着那魅影少年的离去，拉·加尔纳什老伯爵好像一天天垮下来了。他很少露面，但几年后农人们很稀奇地看见伯爵在一个艳阳天站到了露台上。有关他靠着鲜血滋养而永生不死的传说早已流传甚广，他也确实活得太久，久到叫人心里打鼓了；而且面貌永远都是那种苍老而不衰败的模样。

　　“可这时他们看出他的的确确是老了。他那头银发更加白了——如果还能够更白的话。那消瘦而憔悴的躯干已撑不起身上华丽的衣袍，他长满块状斑点的手阵阵颤抖着，一向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几乎睁不开，好像被额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压弯了似的。农民们看到伯爵把手颤巍巍地向远方伸去，嘴角抽搐着，对着阳光留下了混浊的泪滴。有经验的人说，一个老人显出这副样子的时候，就必然活不成了！

　　“这经验也确实靠谱——拉·加尔纳什老伯爵很快一病不起，马上就要死了。是那同样一向深居简出的老管家把这事告诉了一个农民。伯爵临终之际依然拒绝请神甫。这进一步肯定了人们的猜想。

　　“‘听说即便是最作恶多端的人渣恶棍，在临死时也会变得虔信天主，’他们议论，‘就算不是真正皈依了基督，至少也是不敢不叫人到床边做一次弥撒的。’于是村民们更加断定这老头儿不是终于被耶稣给解救，而是要投奔他的撒旦主子去了。

　　“这推断倒确实有道理。现在我也相信伯爵是个吸食人血的恶魔了。”安妮插话。

　　“人们又听说伯爵奄奄一息，可是死活不舍得咽气，眼睛老是望着门口，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愿望尚未达成。‘这老恶棍还不舍得放下他的荣华富贵呢！也许他还在盼着那个他放生了的小魔鬼回来，用巫术使他重焕生机。’人们猜测。”

　　“那幽灵少年该不会真的回来了吧？”菲欧娜小声问。

　　“猜对了，菲欧娜，他的确回来了！”黛西激动地回答，“在1787年初的一个雨夜里，有人看到一个漂亮的青年从一匹白马上跳下来，匆匆走进那受诅咒的古堡。农民们听闻后很担心恶魔伯爵会再一次活过来，可他当天夜里就死了。

　　“他们一直靠着鲜血维持容貌、年华、财富和生命，而那幽灵少年的离去抽干了老伯爵的生机。无论如何，这位伯爵大人死了的时候，拉·加尔纳什的农民们无不捂着胸口说：谢天谢地！”

　　“可那位美少年随后去哪啦？他果真是当年的鬼孩子吗？”菲欧娜又问。

　　“他第三天就从城堡门口现身了，而且在阳光底下！人们看到他时，他面容忧伤，但显然并不十分悲痛。”

　　“在阳光底下！”夏洛特惊呼。

　　“这确实教农民们动摇了；他们怀疑也许他和那魅影男孩并不是同一个人。”黛西犹疑地摇摇头，“不过我们家那使女坚称自己没有认错。”

　　“后来呢？”

　　“料理完伯爵的后事，他还在拉·加尔纳什荒芜的城堡里住了一段时间，不过几乎是隐居状态，很少被人看见。没过两年，法国发生动乱，那使女的丈夫又死了，她就上我们这儿来当仆人了。她离开的时候那个青年好像还住在里面。”

　　“唉，亲爱的黛西，你这段故事实在怕人！”小芭芭拉倒在枕头上，“看来今晚我们都免不了做噩梦啦！”

　　“趁嬷嬷来抓住我们之前赶紧睡吧，孩子们！”大女孩安妮催促大家，“愿上帝庇佑你们！晚安！”

　　菲欧娜躺回被窝里，却迟迟难以入眠。这个来自她家乡的故事令她印象深刻。不知为何，那个金发碧眼的幽灵青年形象总留在她脑海里，在梦境中莫名地和另一个红衣仙女的身影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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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①吉尔·德·莱斯男爵（1404～1440）：圣女贞德的战友，连环杀童案凶手，欧洲吸血鬼传说的重要起源之一，童话中反派角色“蓝胡子”的现实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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