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云销月明(十一)
“公公言重了,”银面男子道,“在下是真心想买的。”
众人默不作声,在一旁观望,就连店家都忘了缓和气氛。许久后,曹亥才收回目光。
店家猛然回神,干咳两声道:“两千万两一次!”
“掌柜的,”梅念真举起手,一枚玉佩晃悠悠地吊在下边,她压低声音道,“用这个换,如何?”
店家眯着眼打量片刻,忽而笑道:“小兄弟,这枚玉佩可不值两千万两。”
梅念真丧了气,本想先用徐清的玉佩垫着,现在看来只能另做打算。正思忖着对策,忽听得前边传来笑声,她循声望去,原来是那戴鬼头面具的为首壮汉。
“小兄弟,你来得最早,可到现在都没看上任何东西,想必是专为《万兵之器》而来。”为首壮汉朗声道,“造化弄人,你与它无缘,不妨就让给哥哥们,往后有要帮忙的,哥哥们也可以罩着你不是?”
这熊汉子原来一直在打量她,也倒是个粗中有细之人。
梅念真爽快地拱手,道:“这能得天下的宝物,怎能与人情相提并论?”
“小兄弟所言极是啊,有哥哥们罩着又如何,岂能有天下人罩着来得痛快?”银面男子带着梅念真坐下,“英雄所见略同,我看你与我看法一致,想交个朋友,阁下贵姓?”
这话看似是对梅念真说的,实则是冲着众人来的。他明面上站在梅念真这边,但梅念真摸不透此人心思,不敢放下心来,于是只能顺坡下。
梅念真也笑起来,道:“免贵姓木,双名常思。”
“念”者,常思也1,她取“木”去“每”,竟然也拼凑出了个像样的名字。
“木兄弟!”银面男子重重拍了下梅念真的肩膀,“在下素霓,幸会!”
这名字怎么听怎么像女人。
梅念真又假惺惺地和他客套了会儿,这才把心思放回拍卖会上,此时长袍公子也发话了。
“情也抒完了,关系也攀完了,”长袍公子摩挲着茶盖,“是时候办正事了吧。”
店家忙敲了下锣,楼内霎时安静下来,他说:“是是是,不知木小兄弟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来抵那两千万两?”
梅念真抱着臂,胸有成竹地说:“有,但我现在不能拿出来,等价钱叫无可叫时,我自会亮出来。”
长袍公子环顾左右,好笑地说:“既然木少侠想好了对策,那哥哥们只能拭目以待了。”
呸!什么哥哥?!有些都能做她大舅了。
梅念真压下不适,笑吟吟地垂眼称是。
“只怕木老弟要失望了,”为首壮汉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抛给矮台上的店家,“我这件宝物,拿来换《万兵之器》再合适不过。”
店家手忙脚乱地接住,他小心地打开手,唯恐伤了宝贝。
竟是个纸团!
为首壮汉道:“普天之下,能与《万兵之器》上卷相提并论的,寥寥无几。”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台上,只有梅念真一人看向那个戴着鬼头面具的小孩。
店家展开揉成一团的纸条,阅毕后眼里浮现难以抑制的惊讶,他说:“纸上说的可是真的?”
瘦书生是个急性子,不等为首壮汉说话,便迫不及待地问:“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店家道:“纸上说……”
“这是我卖给东家的东西,”为首壮汉抬手制止,“怎么能让别人听了去?”
店家应道:“等我同东家商量商量,到时候再给爷一个准信儿,爷看成不?”
为首壮汉摆摆手。
店家得了允许,小跑着上楼去了。
梅念真往楼上看去,什么都没见着。
片刻后,楼上传来一串脚步声,紧接着店家的身影出现在阑干边,他手里捏着那张纸,一边下楼一边道:“东家答应了!”
言讫,不仅戴鬼头面具的三人起了身,俩书生、俩宫里来的、以及梅念真二人都齐刷刷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店家。
店家在这目光里战战兢兢地走向为首壮汉,贴在他耳边低语。为首壮汉一脸受用,频频点头。不知是不是梅念真的错觉,她总觉得店家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这里。
咬耳完毕,店家终于一锤定音,宣告《万兵之器》上卷交给鬼头面具三人。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率先起身的是一壮一瘦的两个书生。
壮书生手里握着包金红木杖,道:“既是东家的决定,那我们这些做客人的也不便插手。”他抱拳,“诸位,告辞。”
两人一前一后,准备跨出门,岂料一把阔刀当胸横在前面。
瘦书生惊惧回头,壮书生站着没动,冷冷道:“这是何意?”
双方剑拔弩张,惹得店家冷汗直流。
他小跑上来,赔笑道:“客官息怒,小店有规矩,离店时须得摘了面具才能离开,还请各位爷体谅体谅,请摘下面具罢。”
“一派胡言!”壮书生怒不可遏,“既然离店要摘面具,进店时又何须戴上?你们这般反复无常,做什么生意?!”
店家举起掌,对着自己脸上就是一下:“都怪小的一时心急,没说明白,爷稍安勿躁,”他指了指矮台后边,搓着双掌道,“小的在那边准备了房间,专为各位爷揭面时准备的。诸位行个方便,随小的走一趟罢……”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作,谁也不知道东家、店家和鬼头面具三方怎么走到一块的,更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长袍公子觉得好笑,道:“溢香酒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怎么就没听过‘离店要摘面具’的规定,”他上下打量店家,“不会是方才掌柜的……你自己定的新规矩吧?”
他特意将“离店要摘面具”几个字咬重,以宣示自己的不满。
店家听出了他不痛快,但也没奈何,只好求救般地看向为首壮汉。
《万兵之器》还没到手,为首壮汉自然不能让他们轻易离开。
他以身作则,先摘了面具,道:“我魏八堂堂八尺男儿,行得正坐得直,摘面具么?小事而已。”
魏八脸上留着一圈络腮胡,滴溜圆的大眼挂在他那张黝黑的脸上,更显凶悍。
曹亥冷笑一声,没说话。
除梅念真外,全场恐怕就曹亥曹公公一人不是男人。梅念真偷偷看了眼曹亥,不禁为魏八捏把汗。
大臂纹蛇的那个男人也摘掉面具,他是个狭长眼,薄嘴唇,露出的面孔平平无奇,满脸的凶相比之魏八有过之而无不及。
瘦书生正犹豫着要不要摘面具,手却早早被壮书生按下。
壮书生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是不是男人跟摘面具有什么关系?你要这么说的话,不是男人就可以不摘了?那曹公公……”
曹亥倏地看向魏八,眼刀凌厉,像是生生要把魏八剜死。
“公公稍安,”大臂纹蛇的男人毕恭毕敬地拱手,道,“公公身份举座皆知,无须揭面;而公公身边的这位公子……想必也是宫里人,同样不用摘。二位若是无事,可先行离开。”
曹亥甩了下麈尾拂尘,道:“阁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你可知我曹亥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跃到魏八身前。魏八闪身,拔下拦路的阔刀,转身格下曹亥这一击。曹亥的拂尘卷住阔刀,意欲从魏八手中夺走它。
是了,阉人最是记仇。
正打得不可开交时,一声惊叫穿过二人,钻进梅念真耳内。
“梅念真,”大臂纹蛇的男人扼住那小孩的喉咙,“我知道你在这。要是你再不现身,他可就要因你而死了!”
梅念真正欲上前,却被素霓拦住,他小声道:“且听听他怎么说的。”
魏八和曹亥都停了手,袖手立在一旁。
大臂纹蛇的男人道:“都经历过生死了,怎么,生死之交还比不得死物么?”
梅念真怎会不知他口中的“死物”是什么,但就现在的情况,实在叫她难以下决定。
正当她踌躇间,店家忽然大叫一句。
梅念真抬头看过去,只见捧花梨木盒子的伙计双眼流血,倒在台上,盒子翻倒,里面的《万兵之器》上卷早已不见踪影。
魏八把《万兵之器》揣在怀里,得意道:“上演什么深情戏码?不如用抢来的实在点儿。”
大臂纹蛇的男人低骂一句,丢开那孩子,揪起魏八的衣领,冲他脸上就是一拳。他恨恨道:“叫你冷静点冷静点,你看看他娘的都干了些什么?”
魏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早看这高高在上的男人不顺眼,两人很快扭打在一处。
梅念真不知道这俩发生了什么,她快步上前,想要救下那小孩。就差一两步的距离时,大臂纹蛇的男人忽然起身,一脚踹开那小孩,踩住他胸口,道:“原来你就是梅念真。”
小孩的头磕到地板,正头昏眼花,胸口又被踩了一脚,他喉中腥甜,竟呕出口血来。
梅念真道:“小朝!”
小朝掼掉脸上的鬼头面具,露出青紫的脸,道:“梅姐姐,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