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那朵小娇花[民国]

　　最终灵烟选了一件青绿色新式旗袍，袖子和裙摆都是向外散开，宽松垂下，活动起来倒也方便。旗袍外面罩着一层轻薄的同色刺绣纱料，扣子是几个红色的小珠子，点缀在绿色上添了点俏皮。

　　含秋帮灵烟把头发挽起，有几缕不经意垂了下来，精致中带点慵懒。她的耳下也垂了两粒小红球，在发丝间若隐若现。灵烟本身颜色好，含秋只为她添了点淡妆，整个人便多了些明媚。

　　顾峥正倚着车门等在路口，抬头就见笑着向他跑来的灵烟，像是一片小叶子飞舞着轻轻飘在他的掌心。灵烟在顾峥面前转了一圈，袖子和裙摆随风荡起。她扬扬脸，说：“好看吧~”

　　顾峥摸了摸她耳下还在晃来晃去的小红球，笑着说了声“好看”。当然好看啦，她昨天可是挑了一晚上呢。

　　顾峥带灵烟上了车。灵烟凑到他旁边，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呀？”听顾峥说：“想不想去游船？”灵烟马上笑开了，说“好”。今日阳光正好，虽然有些热，但到了湖上应该会凉快不少，正适合游船。

　　顾峥准备好的船已经停靠在岸边了。这是艘可坐四人的船，两个双人座椅相对，中间是一方小桌，上面放着些糕点糖果。座位旁有扶手围栏。

　　顾峥拉灵烟上了船，两人坐在一边的双人座椅上。船头有一个人在划船，离他们不算近。船刚一游动，便有清风拂面，撩起灵烟垂落的几缕头发。顾峥交叠着长腿，一只手搭在灵烟背后的靠背上，把人圈住，看起来很闲适。

　　船夫划得随意，船在湖面弯弯曲曲地游走。开始船往湖心的方向走，灵烟看着泛着碎光的水面，忍不住侧下身把手从围栏下伸出去，指尖浸入清澈的湖水间，搅起一溜轻柔的涟漪。

　　后来船又离岸近一些，穿过岸边垂柳的枝条，灵烟伸手揪住一根，却没能扯下来。她随船向前，手顺着柳条捋下来一把柳叶。小小地坏笑了一下，灵烟揪了揪顾峥的袖子，说：“顾峥顾峥！”待人看过来，把这把树叶往他脸上一扔。

　　顾峥笑着闭眼，任她玩闹。有几片叶子落在衣领上。

　　他捏起一片贴在自己脖颈上的叶子，放在手上搓着玩。灵烟看着对面的那个双人座椅，说：“下次把阿芙也叫来，还有二哥哥。”顾峥放过手中的叶子，任它飘入水中，说声“好”。

　　等玩够了，灵烟尝了几块糕点，然后靠在顾峥肩膀上闭着眼吹小风。阳光从岸边树枝的缝隙落在她的眼上，透过上睑，再入她的眼中，是带着肤色的光斑，柔柔晕开。

　　灵烟忍不住扬起嘴角，要是能一直这么悠闲就好了。只可惜后天就要开学了呢。

　　快到中午时，阳光有些大了，两人便下了船。顾峥带灵烟去了摘星阁，这是城里最有名的饭店之一，只是平常人太多，很难排上。

　　一进门，饭店的经理就迎了上来，语气殷切：“顾爷，已经为您和这位小姐留好包厢了。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叫我。”说着把两人引到了二楼。

　　这里的包厢静谧雅致，环境很不错。灵烟小声和顾峥说：“我之前来过几次，都没有位置。你竟然能订到包厢呢。”语气难掩羡慕嫉妒，和端午节那日祝贺他夺冠时的语气一般。

　　顾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这包厢给你留着，以后想什么时候来都行。”见灵烟眼睛瞬间晶晶亮，顾峥笑了笑，把菜单递给她：“看想吃什么？”

　　灵烟翻开菜单，看看顾峥，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以后有他在，整个城里的餐厅岂不是想去哪家就去哪家，根本不用愁没有位子。阿芙听到也肯定要高兴坏了。

　　灵烟点了几道一直想吃的招牌菜，顾峥又添了一些，便让人先下去准备了。灵烟想到即将入口的美食，开心地止不住笑，腿也在椅下一晃一晃。

　　顾峥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说：“就这么高兴？”他家烟烟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你不懂~”灵烟觉得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重口舌之欲的人，肯定是不理解美食所带来的巨大的愉悦和治愈感，下次应该叫阿芙一起来。

　　菜很快上齐了。因为灵烟想尝的菜品多，就都让厨师做成了一小份，也不至于太浪费。小盘子快摆了一桌，色香味儿俱全，只看着就赏心悦目。

　　灵烟一道道尝过，每尝一道都忍不住赞叹一声，感觉身心舒坦极了。吃得满足，腮帮子鼓鼓的。顾峥看她吃得这么香，也跟着多用了些。

　　两人正吃着，忽然灵烟“唔！”了一声，咽下嘴里的东西灌了两口水，然后捂着嘴泪眼汪汪地看着顾峥。

　　“怎么了？”顾峥赶忙放下筷子，倾身查看。

　　“碰到嘴里的泡了……”灵烟前一阵养病时，每天闷在家心里难受，吃了不少零嘴，还被林乔灌了不少补品。风寒好了，却是又上火了，嘴里起了泡。刚刚吃了道味道重些的菜，碰到那个泡，沙得厉害。

　　起泡了竟然还点了一堆容易上火的菜……顾峥皱眉，叫人进来，把那些口味重些的菜都端走，只留些清淡的。

　　“等一下！不要端走！”灵烟着急了，指着一道蜜汁羊排说， “那个肉我还没吃过呢！”

　　顾峥看人眼巴巴地望着，只得让端菜的人过来，只夹了一小块肉，避开她起泡的那一侧，喂到她嘴里。灵烟咂摸了下，肉质软烂丝毫没有膻气，浇上蜜汁更是激发了肉香，果然很好吃，只是这也太少了。

　　“再来一块儿，我都没吃出味道。”灵烟摇了摇顾峥的胳膊。他却放了筷，捏住了灵烟一侧的脸颊。里面的泡受到摩擦，又是一阵疼。“不疼了？”

　　好疼啊……灵烟差点又泛起泪花。“那些下次再吃。”顾峥把几道下火一些的菜往她跟前放了放。灵烟只好放弃了，目送那几道菜出了门。好在剩下的菜即使清淡，味道也极好，灵烟吃得还算满足。

　　饭后两人休息了一会儿，顾峥问灵烟是否有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你的纺织厂看看。”顾峥倒是没想到灵烟会想去这里，不过还是把人带了过去。两人走到山水纺织厂的大门前。

　　看到那大大的招牌，灵烟不禁想到第一次在这里见到顾峥的情形。那时候他把自己吓到够呛，觉得这人可怕极了，谁能想到如今两人已经是这样亲密的关系了呢？

　　灵烟摇了摇和顾峥相握的手，有些害羞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呢。那时候我觉得你好凶呢。”

　　顾峥捏了捏灵烟的手，没告诉她那其实是自己第二次见她。他当时也没想通这小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让他一见钟情二见倾心，那时候已经开始想打她的注意了。

　　带人进了工厂，灵烟被厂房里那一排排电力织机震惊到了。虽然以前也随父亲见过一些机械设备，但还是头一次真正在工厂里见到这么多机器在运转工作的场面。

　　细密的丝线随着“嗡嗡”声在机器上交织，就在眼前变成一寸寸顺滑的布料。灵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从前只觉得那些机器又笨重又丑，不知道哪里让父亲这么着迷。可当她看着这些丝线在一排排机器上得以新生，也许很快就会被谁穿在身上，只觉得神奇极了。

　　出了厂房，顾峥见灵烟还好奇得厉害，便给她讲了讲机器工作的原理，和平常工厂怎么运作。灵烟津津有味地听着，不禁对顾峥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丝织的厂房后面，还有一片用于印染的地方。这里晾晒着一排排布料，不同颜色的布料上印着精致丰富的花纹，随着风轻轻摆动，在阳光下显得光泽匀净，缤纷美好。

　　这时有位工人见顾峥过来，上前和他说话。灵烟独自穿梭在这些布料之中，被不同的颜色和花纹环绕，觉得这场景梦幻极了。

　　她从一块布料后探头，看顾峥还在和那人说话，心想这里这么多遮挡，他一定看不到自己在这儿。一会儿等他走近，她就突然蹦出去，吓他一跳。她还从没见过顾峥惊慌失措的样子呢，嘿嘿。

　　见他们差不多说完话，灵烟揪着手里的布料，心里正计算着该什么时候跳出去，但想得太入神，手上不自觉用力。忽然“哗”一声，灵烟被一片紫色笼罩。巨大的布料覆下，将她死死困住，灵烟不得章法地挣扎了半天都没能出来。

　　“顾峥顾峥！”正喊着，布料终于掀开一角，有光亮泄进来。灵烟赶紧跑了出去。那个和顾峥说话的工人也过来帮忙了。灵烟看着摊在地上的布料，生怕闯了祸。这块布料颜色典雅大方，印花也颇为雅致，要是毁了那就太可惜了。

　　“对不起……”灵烟和那位工人说。那人看这位小姐愧疚的样子，赶紧说道：“没事没事，这边晾的已经干了，本来也要收了。地上刚擦完，不脏的。一会儿把布料抖抖就行。”

　　见布料还能用，灵烟松了口气。她刚被蒙在布里，头发被弄得乱糟糟的。顾峥给她整理着头发，看着她透着心虚的发顶，忽地一笑。

　　灵烟抬头看他，他捏了捏灵烟的脸，说：“刚才在憋坏呢？”之前就发现，灵烟有些孩子气，和亲近的人在一起时，总喜欢逗弄人。本也无伤大雅，只是有时她又有些傻乎乎的，别人没捉弄成，反倒捉弄到了自己头上。

　　嗨呀？他怎么知道的？灵烟本来想着人也没吓成，就说自己是没站稳不小心扯了一下。她眨眨眼，说：“怎么会啊？你竟然这么想我，我好伤心！”说着，灵烟轻轻地在顾峥鞋上踩了一下。这边的地果然是干净，竟也没留下像山上那次的小鞋印。

　　灵烟觉得不甘心，又踩了几下，见都没留下印子，只得放弃了。

　　印染这边虽然好看，但还是有些味道，顾峥任她踩完，没再多留，带着人去别处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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