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与烈酒

　　蒋澳凭着记忆绕到了那条街，与之前的清冷相比，现在的工作室似乎十分热闹，他在外面就看到了进进出出的人和停在房子前面不少的车辆。

　　他进门前又看了眼路边的那颗青松树，依旧挺拔如初。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前台笑得让蒋澳觉得有些拘束，毕竟之前来的时候只有他和周成桉两个人。
　　“我等人。”
　　“请问您等谁呢？”前台笑着问：“我帮您看看在不在。”
　　蒋澳说：“等周成桉。”
　　前台愣了下，正在此时一旁有人扬着声音走过来：“成桉得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蒋澳循声望去，是之前在医院的那个人。

　　高川刚从外地赶回来，满身酸累，他伸着懒腰，好奇地走过去，“你找他有事？”
　　“嗯。”蒋澳点点头，“他让我到这里等他。”
　　高川啧了一声，心道周成桉这厮真是什么人都能领到工作室，“行吧，你到里面坐着等他吧，我带你——”
　　他半句话没说完，蒋澳撂了句“谢谢”就转过身径自越过他熟门熟路地往里面走了，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

　　高川拿出手机给周成桉发信息，告诉他，他的小学弟来了山川，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没一会儿周成桉就回了信息。
　　周成桉：蒋澳到了？你跟他说我在路上了，拿点吃的招呼招呼，别舍不得。
　　“……”

　　工作室里没有了那晚的寂静，异常吵闹，不少男男女女倚靠在门框沙发上聊天取乐，看起来倒不像是工作室，反而更像茶话会。
　　有人看见蒋澳来了，狐疑地叫了一声：“高总这是又签了一个？”

　　蒋澳皱了下眉，一个女生走了过来：“帅哥，你在几组？”
　　他们说的话题蒋澳听不懂，蒋澳往里走，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戴上耳机就开始干自己的事。
　　其他人也不在意，换了个话题继续讨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周成桉终于带着一身寒风回来了，他一进屋屋里吵闹声更甚，随便路过一个人都要跟他插科打诨唠上两句，蒋澳摘了耳机，抬头看周成桉喝了一大杯热水，然后故作严厉地对他们说：“都干嘛呢不工作？年底不想要奖金了？”
　　此言一出，众神归位。
　　周成桉无奈地摇着头嘴角抿着一点笑意朝蒋澳走了过去。

　　蒋澳站起身还没说话，周成桉就皱了下眉打量他：“你头发怎么这么长？”
　　蒋澳下意识抬手摸了下，是有点长了，都快遮眼了，“忘记剪了。”
　　“这都能忘？”周成桉觑他，然后朝二楼扬了扬下巴：“走，上去给你剪剪。”
　　没想到来了一趟还要剪头，蒋澳笑了笑，没拒绝，跟他上了楼。
　　二楼有好几个房间，周成桉推开第三个房间的门，这是山川专门给艺人做造型的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坐在转椅上闭着眼，是新签的艺人，葛星，他听见开门的声音睁开眼，“周总。”
　　两个化妆师弯着腰在他的脸上捣鼓来捣鼓去，见周成桉进来了也特意抬头打招呼，周成桉示意他们继续。

　　“先洗个头。”周成桉领着蒋澳走到了洗发台上。
　　蒋澳被他拉着躺下，有点疑惑：“你给我洗？”
　　“嗯。”周成桉脱下外套撸起袖子开始放水。
　　蒋澳愣住了，又听周成桉说：“有个剧本，角色是理发师，还挺有趣。”
　　“………”

　　不算久的停顿后，蒋澳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听耳边水流哗啦作响，然后就是一双带着湿意的手开始揉搓他的头发，只要想到这是周成桉的手，一股痒意从头皮钻到全身每个细胞，蒋澳眉头不可控制地皱了起来。
　　周成桉看着蒋澳忽然攥紧的双手蹙起的眉心，他笑了：“怎么？抓痛你了？”
　　蒋澳没说话。

　　周成桉放小了手劲，动作慢慢悠悠的，泡沫不下心顺着他的手染上了蒋澳的额头，周成桉的眼睛也随之往下，这个角度的蒋澳皮肤冷白脸型优越鼻梁直挺，他长眉微蹙，抿着嘴角，这副难以忍耐的表情也是清秀好看的。
　　他心里咂舌，这小子长得是真不赖。

　　“好了。”周成桉移开目光，抓起一旁的毛巾就给他包上脑袋，然后带到了镜子前让他坐在了转椅上，捞起吹风机就开始吹。
　　等吹风机的噪声消失了，蒋澳睁开眼睛，干燥的发丝垂在了眼前，挡住了视线，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身前人晃来晃去的腰和腿。
　　旁边那个造型师看周成桉行云流水的动作和吹头发的手法，夸赞道：“怪专业啊。”
　　周成桉笑着说：“那当然。”他可是一有空就练。

　　放下吹风机后，周成桉神情严肃的拿起剪刀，他先弄了个夹子，靠在化妆台前弯下腰，然后挑起了蒋澳额前过长的刘海，这一挑，藏在下面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就露了出来，四目相对了片刻，周成桉弯起眼笑着说：“放心，我练过的。”
　　“哦。”蒋澳垂下了眼睫。

　　周成桉是练过，不过都是基本手法，他也不敢大刀阔斧地在人家头发上动工。
　　“你来有什么事？”周成桉边摆弄手里柔软的发丝边问。
　　他靠的太近了，蒋澳咽了咽喉咙，有点不利索的回答：“我要准备个微电影，想请你来……”
　　周成桉抬着手在他发顶修修剪剪：“什么类型的啊？”
　　蒋澳抬眼，剪刀咔嚓咔嚓作响，周成桉的脸就在他眼前。

　　周成桉神情专注，因此微微抿着唇角，如果这时候他垂下放在蒋澳发顶的目光，就会撞上身前人眸光里闪过的一丝晦暗。

　　“还没写。”蒋澳盯着他的脸。
　　“还没写就来预定，好小子。”周成桉哼笑起来，不过还是没移动目光，似乎对理发师这个角色十分沉浸。

　　“你答应了？”
　　周成桉终于放下了剪刀，他靠在化妆台上，身后是镜子，身前是蒋澳，而他夹在中间微微曲着腿弯着腰，蒋澳仰了仰脑袋等着他的回答，周成桉低下头上上下下扫了几眼，最后按了下他的发顶：“脑袋放正，不然剪斜了可别怪我。”
　　蒋澳任他摆弄得放好脑袋，然后就听他半笑半调侃着说：“我能不答应吗？”

　　“成桉哥，你记得你让我去演舞台剧的时候说的话吧。”蒋澳提起了这茬，周成桉自然记得，他撂的大话，说想要什么都答应。
　　“嗯哼。”周成桉被蒋澳逗笑了，心道这小子记性也忒好了吧，“好，我答应你。”
　　蒋澳笑了，周成桉把剪掉的碎发吹了吹，然后走到了蒋澳身后。

　　他们一起抬眼看向面前的镜子，周成桉笑着揉了把蒋澳的头发，手感松软，他问：“好看吗？”
　　其实就是等比例短了点而已。
　　“好看。”蒋澳也伸手揉了一把：“谢谢你，成桉哥。”
　　周成桉颇有成就感地拍拍手：“不客气。”

　　“手艺不错啊周总。”葛星在旁边笑道：“帮我也剪剪？”
　　蒋澳闻言，敛去了笑意，扭过头看向那个人。
　　周成桉摆摆手：“你头发我可不敢瞎摆弄，还是让小夏小林来吧，他们专业。”
　　蒋澳不知怎么就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他对自己的亲近，顿时心情又好了起来。

　　开完玩笑蒋澳就跟着周成桉上了三楼，之前他以为山川工作室只有两层楼，周成桉看出了他的惊讶，就解释说是新买的。
　　蒋澳点点头，三楼很干净开阔，人也少，周成桉带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休息室也搬到这里了。”周成桉问：“你要在这里玩一会儿还是回学校？”
　　蒋澳顺着他的话：“玩一会儿。”
　　“好，随便坐。”
　　周成桉说完就打着哈气绕到了办公桌前开始看邮件。

　　蒋澳也在沙发上坐下，他拿出了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看着鼠标键跳来跳去，他却敲不下一个字。
　　这个微电影写什么呢？
　　周成桉说他会来演。

　　蒋澳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男人，周成桉不知道在看什么，竟然双手支在桌上捧着自己的脸，似乎是在困惑，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周成桉忽的抬眼，蒋澳却没有移开目光，周成桉以为他在发呆，就松了眉弯起眼睛笑了，然后又低下头重新看起了屏幕上被改到第四版的项目书。

　　不同于一楼的吵闹，这房间里很安静，蒋澳从电脑里调出了一段视频，然后按下了静音键，那视频自带久远画质感，是他从DV里导出来的。
　　由上及下铺满屏幕的雪花透露下着美和压抑，镜头再一转，夜景下的路灯闪闪烁烁，成了自然打光灯，烘托着由远处走来的那个打着伞的男人，洋洋洒洒的飘雪也是他的背景，随着他的靠近，画面逐渐朦胧起来，最终也没能看清那伞下的面容。

　　视频重复播放了很多遍后，蒋澳点开了文档，开始敲打起了键盘。
　　一时间屋里只剩这敲键盘的声音，周成桉看着满屏的字开始犯困，最终撑不住了，在键盘声里趴到了桌面上。

　　灵感爆发一股气把纲要写完了的时候，蒋澳长长舒了口气，后知后觉口干舌燥，他起身想去倒杯水，结果刚站起来就看到桌上的人已经趴在那儿睡得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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