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械投降

　　自从林云熙被传召去了一次养心殿，回来后储秀宫的气氛就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她在储秀宫虽比不上舍友温如兰长袖善舞，但因不争不抢的性子和储秀宫其他秀女相处也算得上友好往来，可如今课堂上总无法避免有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走在路上其余秀女也都是刻意将她避开。

　　若说这些都还是林云熙的感觉出了错，那后来阮姑姑布置让她们两两一组，一起做给太后贺寿寿礼时，苏浅月苏心瑶先组了队，后无人再愿意组队，就连同寝室的温如兰也没有过来。

　　温如兰微微侧过头，向林云熙投出一个抱歉的眼神，“不好意思云熙，我事先答应陈妙然的组队了。”

　　陈妙然是工部侍郎家的嫡女，陈家虽不算什么勋贵之家，但她父亲陈侍郎是当今圣上的嫡妹安定公主的驸马的弟弟，也算沾了几分皇家姻亲的关系，因此在秀女里算地位颇高的。

　　林云熙摇摇头表示并未介怀，温如兰是什么性子她很清楚，一个将众人看法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是不会特地帮只是普通朋友的自己出头的，现下这种避嫌的举动再正常不过。

　　“你们这群人拉帮结派，嫉妒到面目全非的样子都摆到面前，还当我们是看不见是吧？”苏心瑶瞧她们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心中替林云熙不平，叉着腰怒视着其余秀女，“不理她们，云熙到我们队伍里来，我们去找姑姑三个人组队也可以！”

　　“对啊，你们三个人好不厉害，都是专门被陛下召见过的了，我们这些普通秀女哪里配和你们组队呢？”户部侍郎家的王秀女阴阳怪气地说道，说着不配，但她头歪得很高，眼斜飞白，满脸写着的都是不屑。

　　“也不知什么事情，听说还在储秀宫闹了大半夜，折腾得姑姑们都没睡好觉，不如说出来给姐妹们听一听，瞧瞧你们是怎么使了心机得了陛下的瞩目？怕不是想着入宫做妃子去吧哈哈。”旁落的一个秀女也笑得好不嘲弄。

　　人群里有一同奚落嘲笑的秀女，也有暗暗嫉恨看热闹的秀女，更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但无一人出声替她们三人说话。

　　“你们！”苏心瑶气道，她正准备反驳但话还没出便被走过来的阮姑姑打断了——

　　“在做什么？！”阮姑姑面色冷沉，“训练这么久还全无仪态，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你们的吵嚷声。今日回房后每人将《女戒》罚抄上一百遍。”

　　“是。”见阮姑姑过来，秀女们这才老实起来，都安安静静站好，只是队伍里离林云熙三人近的几个秀女都刻意避开了些位置。

　　“怎么回事？”阮姑姑眯了眯眼睛，将这些秀女的小动作看着眼里。

　　林云熙不欲让苏心瑶出头，便主动说道，“姑姑，我没有找到一起组队的秀女，我一人组一个队伍可好？”

　　阮姑姑没有立刻回答林云熙的请求，而是反问：“如今储秀宫秀女名单是双数，为何会有落单的秀女？”

　　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前些日子钱秀女不小心把腿摔伤了，一直在房中修养，没有参与这次的寿礼准备。”

　　“她是断了腿，不是断了手。”阮姑姑不咸不淡地评价，又问道“钱秀女的室友是谁，可有通知到位？”

　　陈妙然站出来，低着头，脸赤红的：“是我，姑姑。我以为......”

　　“去通知到位。林秀女便和钱秀女一组，你们不用来大厅，在寝房完成便可。”阮姑姑淡淡看了一眼陈妙然，没有听她解释，直接吩咐道。

　　陈妙然冷汗涔涔地应是，心中暗暗咬牙，在没成为皇子妃之前，她家那点姻亲关系对付其他秀女还行，但真在这皇宫里可是没半点用武之地，一个小小的管事姑姑也可以随便拿捏她。

　　钱秀女，便是她去探望苏浅月风寒时候遇到的那个姑娘，当时她专门来提醒苏浅月小心她的堂妹，可见是个热心肠的，和她一组倒是能省很多事情，不用在大厅听那些秀女叽叽喳喳，指桑骂槐，她也乐得清闲。

　　只是她的腿伤，也不知是如何导致，只是瞧她那位室友应该是个心思重的，姑姑的吩咐是忘记告知还是故意不说，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

　　但从秀女入宫到今天为止，陆陆续续因为各种原因走的不在少数，能留到今天的，除了苏浅月，心里怕都是有七八个心眼，也用不着她来提点。

　　林云熙摇了摇头，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心下已经开始思考一会的准备什么好了，大启朝以绣文化出名，这次寿礼秀女们十有八九准备的也是绣品，但她就算了，不知道那位钱秀女能不能给点力。

　　......

　　“什么？准备太后娘娘的寿礼？这种事情陈妙然都没有告诉我，她坏得也太蠢了吧。”听说了这件事后，直接翘着肿成馒头的脚丫子恨不得蹦到地上去找人算账。

　　这过分直白的吐槽令林云熙无语凝噎。

　　她没想到钱倩倩是这么个憨憨性子，和没见过几次面的自己就能这样吐槽。

　　钱倩倩浑然不在意，看到林云熙略显疑惑的神情，也大大咧咧道，“之前凉亭那次，我被二殿下指着鼻子骂，还是你安慰我的。所以你不是我外人啦！”

　　还有这么一回事，要不是钱倩倩主动提及，林云熙都快忘记了。但那时候记得......钱倩倩话是个颇有几分书卷气息的文秀女子，如今看来，竟是自己看走眼了。

　　林云熙瞅着她那不伦不类的坐姿，腿插的老开，右脚被纱布紧紧缠了十几圈，左脚勾在床沿，还晃着腿，手里拳头捏地死死的，嘴里还咬牙切齿嘟囔着陈妙然的名字。

　　一副要冲去找人干架的架势。

　　“现在她人不在这边，要不等她回来，你们再算账？”林云熙委婉说道。

　　“嗐，算什么账呢，等我脚伤好了就和姑姑申请搬去别的院子，眼不见为净。”钱倩倩气得跺脚，又踩到脚上的伤，“嗷呜”一声叫出了声。

　　林云熙：“......你这脚伤？”

　　“还不是陈小妮子那个坏胚子，在地上搞了些碎瓷茬子没有扫干净，我回来时候也没注意一脚踩上去扎了四五个碎片，可疼死我了。”钱倩倩咬牙切齿道。

　　踩到碎瓷片这种事，光听着就感觉疼，看钱倩倩那拿着纱布包裹得和粽子一样的右脚，可知当时场面凄惨。

　　林云熙感觉还是有点奇怪，“你没有穿鞋吗？”

　　现在秀女们的鞋都是统一发放的高邦木垫的绣鞋，踩上去摇摇摆摆，走起路来婀娜好看，这样的鞋子瓷片再锋利也扎不破啊。

　　而这些大家闺秀出身的秀女们，不穿鞋在双人的寝房不看路的乱跑......画面怎么听着有几分诡异呢？

　　“额，这个啊。”钱倩倩有些不好意思，她眼神示意让林云熙将房门关起来，才道：“我比较喜欢半夜喝一遍水。床铺离书桌也就几步路，一般就赤着脚过去了。不过这个你可不能告诉姑姑啊，这是违背礼节的，要说了，我是会被罚的。”

　　林云熙：“......”她想姑姑应该是知道的，这妮子脚伤在脚底，不是脱了鞋踩到瓷片上，难不成瓷片透过鞋子来扎脚了不成？

　　不过看她那惨兮兮的样子，估计阮姑姑是等着她脚伤好了再治吧，她便也好心地不再提了。

　　“对了，阮姑姑没罚那坏心肠的妮子吗？这谁大半夜在地上打了瓷碗连声音都没有，肯定是那胚子将瓷片偷偷放到我脚边的。就她知道我这习惯！”钱倩倩又跺了跺没受伤的左脚，俨然气得不轻道。

　　“不知道，但应该没有吧。”林云熙想了想，即使阮姑姑知道陈妙然故意没将通知告诉钱倩倩，也依旧只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雷声大雨点小的淡淡警告，应该还是顾忌三分陈妙然的家世。

　　毕竟当今圣上对后妃所出的几个公主都平平淡淡，唯独拿安定公主当大启朝真正的公主。

　　“可恶，肯定是那妮子哭哭啼啼让姑姑心软了！哎，偏我学不来那一套，我爹说我哭起来只能听见干嚎，没半点闺秀气质。”钱倩倩唉声叹气道。

　　“不过那妮子也没从我这里讨到好处，哼，敢欺负到姑奶奶我头上来。”钱倩倩朝林云熙勾了勾手指，林云熙凑近，听她嘻嘻笑道，“昨晚上我扇了她好几个大耳刮子，谅那妮子心虚也不敢告诉姑姑。”

　　林云熙：“......”难怪今日那个小倒霉脸瞧着挺红的。

　　“但是你说，我们要准备什么寿礼好呢？”钱倩倩想一出是一出，话题又扯到两人要合作完成的寿礼上来，她哭丧着眼，脸拉得比臭茄子还长，“我什么都不会啊。”

　　“对了！”钱倩倩想起什么，急急抓着林云熙的手道：“好妹妹，你的绣技如何？”

　　林云熙眼神微妙一瞬。

　　这种竟被自己想问的问题问倒的荒唐最终还是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果然靠人不如靠自己。

　　“快说说看，是不是特别好，能拯救小女子一二。你看我腿都受伤了，我一个病弱西施能做什么呢？”钱倩倩眼神希冀。

　　林云熙抽抽嘴角，“大概是一绣毁素面的程度。交上去，我保证太后娘娘还没发话，阮姑姑就能先把我们赶出去。”

　　“哎！”

　　“哎！”

　　室内响起不约而同的两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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