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侠

　　“不行了，不行了。”完颜谦扶着山道上的石头，顺便就坐下来了。“我快要吐了。”龙叔脸色惨白，并不搭话，想来他也吓得够呛。金戈却依旧开怀得很，似乎毫不在乎这山上的狂风。“这就是说，我们快道武当山上的天柱峰了。”金戈乐呵呵道，“武当山天柱峰上风大，本就如坐舟中，颠簸得很。”
　　“为什么会有人要在这里建道场？”完颜谦道，“太没人性了！”
　　“所以你始终只是个脑袋空空的纨绔子弟。孟子不是讲过吗，天降重任于斯人者，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然后……然后，什么来着？我忘记了！”金戈死拽着他，拖他往上走。“快走，上面还有美女在等你哦！”金戈道，“为了美女你也要撑住，快爬！”完颜谦打掉金戈的手，抬头看看天柱峰上几间木屋屋檐上残破的怪兽。适时，他似乎看到几条黑影在上面飞来飞去，完颜谦眨眨眼，定睛再瞧，却是老熟人戚梧桐的身影。显然，他正被人追着打。
　　在他身后持剑追袭的是一个灰袍道姑，她脚穿绸布软鞋轻点瓦片，口中骂道：“戚梧桐，你莫要逃！看我今日先结果了你。”看他们二人你追我逃，不过是在那几间木屋上头转圈圈。而在屋脊上，似乎还站着一个老道人，乐呵呵地旁观这场战事。
　　金戈扔下完颜谦，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瞧热闹了。“唉，鸟——你在上面干什么？”金戈扯着嗓子向上面喊。
　　戚梧桐且逃且答：“我在这里等你们啊！那日你们离了双龙镇我就找不着你们了，可我料着你们总会来武当山寻秦观颐的，所以就先来候着。”且听戚梧桐的语气轻松，对答如流，大气也没有喘一下，金戈饶有兴趣地接着问道：“那这位仙姑为何要杀你啊？”
　　“我告诉她窦家惨案的元凶不是东门沽酒，结果她硬是说我和东门沽酒是一伙儿的。要先杀了我，然后再杀东门沽酒给她表哥报仇。”戚梧桐还在屋顶上绕着圈子，似乎只是在做热身运动。
　　而那道姑依旧不依不饶地持剑追袭，明显没有他那么看得开。“戚梧桐，你莫再争辩！你若非东门贼人的同党，何必要替他说话？”
　　“我说得都是真的，不然你问问金戈。他可是受了窦天赐之托，来寻你的。”戚梧桐道，“因为知道他要来武当山，我才在这里等他。他可是见过你表哥最后一面的人！”想来戚梧桐能在武林中有此盛名的原因便在此：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一边慌忙逃命，一边啰里八嗦个不停。“小金，你也给我评评理。我只是就事论事，怎么就成了东门沽酒那怪人的同党了呢？”说罢，戚梧桐一跃而下，到了屋前一片空地上。他双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戚梧桐的轻功名不虚传，见他大气不喘，悠哉游哉的样子，全然不像刚才飞奔了好几十个圈子。这时，那道姑也追将下来，只见她足尖轻点地面。若论及她的容貌，总算也有几分姿色。她持剑娇喘，脸颊上已泛出红晕，额上也渗出几颗晶莹的汗珠，看起来如出水芙蓉，倒是别有韵味。金戈细观她手中所持的剑，似乎比一般的长剑略窄，也略短些。剑上闪着寒光，剑尖微微颤着，看来也比寻常宝剑要柔韧得多。
　　她厉声对金戈道：“你就是那个郎中金戈？”金戈点点头,剑锋前他没敢提别人都尊称他小金神医的事儿。“那么，我表哥对你说了些什么？”秦观颐完全没有介绍自己，似乎觉得世上人理应是认得她的。“他是不是被东门沽酒那个恶贼所杀？”
　　被美女所激励，完颜谦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飞奔上山顶，一把推开金戈。抢在秦观颐面前腆着脸道：“秦姑娘，当日我也在。且让我来与你细讲！”秦观颐眉头一挑，颔首同意了，于是他便将那日在白虎镇义庄发生的怪事一五一十与她讲了。
　　“哼，这么说来表哥至今生死未卜喽！”秦观颐收剑道，“既然那黑衣人的身形和东门沽酒的养父东门全如出一辙，那么东门贼人也未必逃得了干系！”说着，她瞥了戚梧桐一眼，“那我今日就暂且放过你！待我查出真相，再收拾你也不迟。”
　　“难道你还要报仇吗？冤冤相报何时了啊！”金戈不解道，“秦姑娘还是如窦天赐所言，另嫁他人得好！”他边说边朝完颜谦挤挤眼，完颜谦立刻明了他的意思，挺起胸膛，恨不能垫脚站，显高些。
　　“我当然要报仇！”秦观颐道，“我四姨嫁到窦家，虽是早年就过世了。但怎么说窦家人与我也算得一家，被人灭门之仇，我秦观颐自然责无旁贷。”她的眼中英气勃发，一看便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弱。
　　龙叔也赶上来，在一旁坐下休息。屋顶上的老年道人也跃下来，手中托着一只麻雀。他满嘴生的白胡须，笑着对大家讲：“观颐，你既然想要下山，我们也不会拦着你的。可是这报仇什么的，就不用了吧。这位小哥说的是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哇。”
　　“师伯，我知道了。只是此仇不共戴天，不敢不报。”秦观颐道，“此去路上我必当小心，谨尊师傅师伯的教训。”
　　龙叔起身拱手问道：“敢问这位道长是？”
　　戚梧桐代他作答：“哦，这便是武当狂道乐无心乐道人。”
　　龙叔脸上立刻升腾起一副无限敬仰的表情来，叹道：“原来是乐真人，久仰，久仰。”金戈却一个劲儿盯着乐无心手掌上托着的麻雀。这麻雀几次欲张翅飞离，却总也逃不脱乐道人的手心。要说麻雀起飞前必然要蹬地，非借助这蹬力不可起。可到了乐无心的掌心里，每一蹬爪，乐无心手心对应的肌肉就会塌陷，卸去麻雀起飞的力道。每每扑空，麻雀到似粘在他掌心，飞不得了。
　　金戈看出门道，哈哈笑道：“乐道长，你看我也会。”说着，掏出一个翠色小瓶倒了些碎黏米到手心里，诱麻雀来吃。一会儿工夫，果然有一只麻雀壮着胆子上来啄食，结果还真就停在金戈手上不飞了。
　　龙叔大吃一惊，他怎想到金戈竟然也有乐无心那样出神入化的工夫。还是戚梧桐这个老江湖一眼看穿了金戈的把戏。他冷哼道：“小金，你的那些碎谷是泡过酒的吧。麻雀吃了，自然醉倒，停着就不飞了。江湖上管这叫：驻鸟散。”
　　“讨厌！”金戈满脸不高兴，“就你知道！难怪江湖上说你：的哦哦买和我啊。”
　　戚梧桐倒吸一口气，道：“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连下三滥的黑话都会讲！”说着他便用江湖黑话应了一句道：“我看你也：怕就的且且出哦哦。”这时，一只信鸽飞来，戚梧桐伸手抓住，在鸟腿上抽出一张纸条来。看后，他惊道：“丰子和与余飞鹏在巫峡比试德胜，已是当今天下第一了！”
　　金戈瘪嘴道：“这家伙还真是消息灵通！”
　　几人在天柱峰上用过些斋菜，见过了乐无心的师妹芝海棠。听说龙叔曾在终南山王重阳处学习了几日全真剑法，二人立刻对他刮目相看。更何况他已是武功天下第一，有他作保，自然无人敢犯秦观颐分毫。于是二人便将秦观颐下山之事托付给了龙叔，直教他在路上照管着这丫头。
　　傍晚时分，完颜谦尾随秦观颐到了后山花圃，没料想金戈也尾随他而来。金戈道：“龙叔竟然答应让她和我们同行。我看那两个老家伙可是乐坏了，其中必然有诈。”
　　这哥俩远远望见秦观颐温柔地在花丛中低语，山间的一些小兽也聚到她的身边来。虽听不出她说的是什么，可看她含笑与它们交谈，便可猜出她是在与这些朋友们告别。完颜谦两眼放光，对一旁的小金道：“看呐！她是多么温柔，多么可人啊！”
　　“你不是吧，”金戈上下打量着完颜谦，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面前的人是那风流种子十三王爷。“那么多漂亮姑娘也没见你真动心啊！”
　　“这怎么能一样呢？那些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庸脂俗粉，整日里做作矫情，哪能跟我的观颐相比。”金戈倒吸一口凉气，完颜谦看来陷入情网。“方才见她使剑，多有女侠风范。可现在此举又那么有爱心，那么温柔。反正窦天赐不知所踪，应当没什么好下场，倒不如让我娶了她。”
　　金戈摇摇头，道：“你没看她方才怎么追杀戚梧桐的吗？我就知道：别看她对小动物温柔，对人可是无情的很啊！”
　　“是啊！小金说的不错，”戚梧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接口道，“确是有诈。”
　　“难道她对窦天赐那个混帐家伙还有情？”完颜谦对窦天赐的恶感上了好几个台阶，“哼，那个骗人钱财的臭郎中，怎么配得上我的观颐。”
　　“那倒确实。不过报仇不过是她下山闯荡江湖的接口。”戚梧桐讲，“秦观颐和窦天赐是指腹为婚的，两人根本没见过。很小的时候她就上武当修行，哪里有什么感情。只不过嘛……”
　　“不过什么，什么？”金戈预感他立刻就要把重大机密透露给自己了。
　　“别以为我会平白告诉你！”戚梧桐道，“先说说你们离了双龙镇去了哪里？怎么我查也查不到？”
　　“唉……”金戈叹道，“想不到当今世上还有戚梧桐也不知道的地方啊！我想你一定没有听说过桃花庄吧！”
　　“桃、桃花庄？那可是火神教的秘密基地！”戚梧桐一惊，道，“我曾费尽工夫想闯过那桃花八卦阵，却从未得逞。连戚魅儿都不肯告诉我进入的方法，你们怎么……”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金戈得意地答道。戚梧桐却一下飞身上树，一副要走的样子：“哼，我还不想知道呢。我自己个儿去问东门沽酒！”说着，他斜眼看看已是魂不守舍的完颜谦道：“只怕你们的苦日子还在后面呢！哈哈哈……”伴随着他的笑声，树影晃动中，戚梧桐已然不见了踪影。
　　金戈拍拍完颜谦的肩膀，道：“我这里还有一瓶好东西，便宜卖给你吧！”
　　“什么东西？”
　　“呵呵！江湖人称：□□□□！”金戈阴险地笑着，“春药的一种，主要配方是淫羊藿：听闻西川有淫羊，一日百遍合，盖食此藿所致。现已炮制成粉，加在酒水里，无色无味，保证有效。收你十两银子，便宜卖给你啦！”
　　完颜谦却一巴掌砸在他的脑袋上，严肃地驳斥道：“你胡说什么！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要用我的真心感动她！”沉默了一会儿，见金戈只是摸摸脑袋并不作怪，完颜谦才开口道：“我至多出五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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