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

　　28
　　风有些冷，裹着路灯打旋。还未正式入冬，路边的树多少有些萧条，枝桠之间空荡荡的，冷风就常驻于此。
　　便利店冷白的灯光打在地面，充当廉价的月光。白鲸从里边出来时，伸手将毛衣的高领往脸上扯了扯，踩着那灯光头也不抬地往前走。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很有设计感的球鞋，白鲸自知是自己挡了人家路，自觉往旁边让了一步。
　　“谢谢。”那人说。
　　白鲸抬起眼睛，看到的只是那人走进便利店的背影。
　　嗯，外套也很有设计感。
　　口袋在振动，是江陵来电。
　　“成绩公布了，看到了吗。”江陵那边很吵，不知跑哪条街潇洒去了。
　　白鲸叹气道：“看了，物理三十，没救了。”
　　这次月考，学校改卷的速度还蛮快的。周四的考试，今天周六，已经出来了。
　　“可是你语文125诶，我查了，全校第二。你匀个25分给物理也差不多了。”江陵说。
　　此刻的江陵被老同学齐然郝临时拖来天街这聚餐。十分钟前他还在家门口转悠，然后偶遇齐然郝，莫名其妙被拉过来凑人头。
　　他捂着手机走出包厢，只为了能让白鲸听清他说的话。他也是吃饭吃到一半看到老班在群里公布成绩后，看了眼成绩，立刻打电话给白鲸。
　　总的来说，白鲸到成绩还是很稳定，化学上有小进步，就是物理像断腿了似的一直爬不上去。
　　“照你这么说，下次我直接把语文考到150得了，匀给物理五十分，”白鲸笑了笑，顺便朝门卫大爷点点头，“你那好吵，你在哪。”
　　“在家门口转悠的时候遇到老同学，被拉过来聚餐了。天街，城中心这块，七八九个人搁这搞串串香。”江陵说。
　　白鲸有些羡慕，“可以啊。没喝酒吧？”
　　江陵回头看了眼包厢桌上对着的酒瓶子，如实回答：“我喝的低度果酒，而且也没喝多少，脸都没上。哪像某些人，猛灌半瓶酒然后瘫在我床上赖着不动了。”
　　“滚啊。”白鲸气笑了。
　　“周末月假就好好休息吧，写作业也不用熬到半夜，注意身体。”
　　白鲸拎着刚刚买的咖啡，有些心虚。“好吧。”
　　“慢慢来，物理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好学，全省物理平均分也不高。你不会，大家也不会，没打通任督二脉一般是搞不下来的。”
　　白鲸拉长了语气，道：“那就麻烦江大学霸给我打通任督二脉喽。”
　　江陵感到无奈：“好吧，我尽力喽。”
　　挂电话前白鲸嘱咐了句：“少喝些。”
　　“放心。”

　　“喂，江哥，我们都喝白的，你喝微醺的，不太好吧。”张进尧看到江陵回来，和齐然郝碰一个的同时朝江陵招手。
　　江陵摆摆手，说：“我妈在家，不能喝一身味儿回去，要被骂的。”
　　齐然郝仰头饮尽杯中酒，从裤兜里掏出烟来挨着发，到江陵那时直接跳过。江陵不抽烟，就是你威胁他他都不会抽的那种。
　　“江哥家里管得还挺严。没事，明年一高考就没人管了。”齐然郝说着，自动避开江陵高考失利的事不说。
　　江陵旁边坐的是当年的副团支书，叫周运。他点上了烟说道：“还不一定，江哥长这么帅，找对象绝对不愁。到时候有对象了还要被对象管着。是吧江哥。”
　　“江哥现在不就被对象管着吗？”又有一个一时间想不起名来的人靠了过来，“刚江哥打电话，对方一接听马上就笑了起来，笑成那样绝对有情况！”
　　“诶——”大家立刻起哄，纷纷在问江陵是不是有对象了。
　　“我我我就笑一笑能有什么问题啊……诶我对你们笑那是不是你们都是我对象啊。”江陵感到无奈又好笑，一群男生八卦起来也不亚于女生。
　　短短的几秒钟里江陵飞快地想过一个问题。在座的没有谁知道他在谈恋爱，更没有人知道他是和男生谈恋爱，他但说无妨。
　　可是齐然郝知道，这个学期刚开学那会儿，他正在追白鲸。
　　齐然郝就是不理解但尊重那一列人，他自己不会去喜欢一个男生，但知道兄弟江陵喜欢的人是个男生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好在这个时候，齐然郝出来解围：“行了行了，江哥绝对没谈恋爱。你看我和江哥关系这么好，他要谈恋爱了绝对是要和我说的。你们看我现在不知道，那说明江哥还是单身呗。”
　　江陵看向他，用目光给予肯定和感激。
　　齐然郝也暗中朝他眨眨眼。

　　一个饭吃到晚上九点半，一桌人才散伙。大家勾肩搭背地像一群二吊子站在路边，差点把人家小姑娘吓到。
　　张进尧组织大家去唱歌，江陵婉拒。他自知自己和大家不一样，他们现在都是大学生，而他是一个还要回去接着写作业和复习知识点的高考复读生。
　　“那江哥我们就先走了啊。”张进尧拦了车，回过头来给江陵打着招呼。江陵也抬手回应：“玩开心啊。”
　　一行人陆陆续续打车走了，唯独江陵和齐然郝还站在原地。
　　“你不去啊？”江陵问。
　　“不去，我不想喝吐了爬着回来，”齐然郝抻了抻外套，看着对面的路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要问就问吧，”江陵拐了他一胳膊，“从还在吃饭的时候就憋，一直憋到现在。你问，我答。”
　　齐然郝垂下的手夹着一根烟，想了想还是没有点燃。“也就一个问题，我觉得你多多少少是猜到我要问什么的——你和白鲸发展到哪一步了？”
　　“哦，这个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江陵特意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说：“当然是在一起了啊。看，他给我求的红绳，你没有吧！”
　　“我还没发现你这么贱呢！”齐然郝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可以啊，日思夜想的人终于追到手了，去年某个人整天抱着那童话书发呆，内容硬是一个字没看。”
　　“我去你的。”江陵笑笑。突然发现，炫耀喜欢的人送的东西，心里的感觉是美妙的。不得不说，自从白鲸送他红绳后，江陵每次过马路都是绿灯，考试总是六百分以上。
　　齐然郝：“白鲸他，平时会管你吗？就是，他会不会限制你和其他人说话的次数，以及你的言行举止，要贴合着他来。”
　　江陵反问：“你猜我为什么会喜欢他？”
　　齐然郝沉默了两秒。“懂了。”
　　“白鲸才不会那么闲，说不定哪天我逼着他那样管我，他还会骂我一顿。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不是你这个单身狗能体验到的。”江陵勾着嘴唇坏笑道。
　　齐然郝感觉这是前所未有的“羞辱”，气急败坏地点燃了烟。
　　“劳资真是要被你气死。不过你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咱们宿舍有个学长，今年大二，叫高澄屿。哇塞他那真的被管得路人看了都摇头，他那女朋友……”
　　江陵猛地提起精神，敏锐地捕捉到“高澄屿”这个名字，扯过齐然郝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你认识高澄屿？”
　　说实话，齐然郝被江陵这架势吓了一跳，愣了回儿都没反应过来。“怎怎怎怎怎么了？？？？”
　　“他是不是也从我们这个高中毕业的？”江陵追问。
　　“是啊，一个高中的，还和我一个大学。我我我运气不好被分在上一届的宿舍里，和一群大二的……”
　　我才不听你瞎扯这些。“你了解他多少？”
　　“啊我，我就知道他长得帅，家里有个弟弟，可是他弟弟和他不是一个姓，随他妈姓，我记得是叫孟天星来着……”
　　江陵听了瞳孔都得落地。果然红绳可以带来好运，这世界那么大，缘分又是那么奇妙。前几天白鲸还和他聊过，他家隔壁来了新人家，有个小孩是叫孟天星。
　　“牛逼了。”江陵拍拍齐然郝的肩，感觉这个兄弟真是好样的。
　　“哈？”齐然郝不明所以，高澄屿怎么了吗？

　　此刻的白鲸正在小区楼下陪孟天星玩。这小孩特喜欢他，在电梯口逮着他，一口一个白鲸哥哥陪我玩。
　　孟天星作为一个男孩子，却热衷于吹泡泡。白鲸给他买了瓶泡泡水，让他吹着玩。
　　“呼！哥哥，你看这个泡泡好大！”孟天星指着飞向路灯的一个大泡泡，边喊边追。
　　白鲸久坐在椅子上，耳机里播放的是英语听力训练。
　　你好我需要一杯咖啡，哦不咖啡喝了睡不着不如给我来一份果汁，可是你家果汁味道太淡给我加些酸奶进去……
　　口袋再次振动，这次来电的还是江陵。
　　“你在哪？”
　　白鲸懒懒地回答：“小区楼下，孟天星非要我陪他玩，他说他哥哥不陪他。”
　　巧了不是。江陵继续：“你知道孟天星哥哥是谁吗？”
　　“谁啊？我没问，孟天星也没说。他哥哥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白鲸看向正在追着泡泡撒欢的孟天星，此刻是一点不关心他哥哥是谁。什么破哥哥，都不陪弟弟玩。
　　“怎么就不和你有关系？”江陵清了清嗓子，“他哥哥就是高澄屿。”
　　“吹。”哪有这么巧。
　　江陵很无奈，“不信你去问孟天星吧，你不是在陪他玩吗。”
　　闻言，白鲸朝那边喊一声：“星星！你过来一下！”
　　孟天星猛地停下，然后被一个泡泡砸到了鼻头，“怎么啦哥哥？”
　　“你过来，”白鲸招招手，随即朝江陵说，“骗我你就死定了。”
　　“愿赌服输。”江陵信誓旦旦。
　　“哥哥我来啦。怎么了哥哥？”
　　白鲸伸手给他抹去鼻头上的泡泡水，问道：“你哥哥是不是叫做高澄屿？就是三点水的澄，山字旁的屿。”
　　孟天星点点头，脆生生回答：“对呀对呀！白鲸哥哥认识我哥哥吗？”
　　卧槽，是真的啊。原来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人，就住在隔壁啊。
　　这该死的运气和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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