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

　　虽然她很仔细地把露出来的皮肤都涂了深色，可是她手腕上有一道旧伤疤，时间紧迫就没做遮挡，刚刚扶着徐淼渺袖子一滑露出来了。
　　徐淼渺是认得这道疤的。
　　她擅长仿妆这事徐淼渺也是知道的！
　　几秒钟的时间，她脑袋里流星般地划过了几个念头，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
　　“阿湛”
　　她轻轻叫了一声。阿湛正伸手要扶徐淼渺进车里，一抬头，却见李南枝冲他微微摇了摇头，同时嘴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GO!”
　　阿湛反应很快，转头就往驾驶室跑。李南枝一把将徐淼渺推开，接着也往车里钻，可是徐淼渺却反手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嘶哑着嗓子喊起来
　　“她就是李南枝！快抓住她！”
　　陈先生身边的那些人立刻围了上来。火光电石之间李南枝只得一把推上车门，对着已经进车里的阿湛大喊“快跑！”
　　阿湛刚刚根本没把车熄火，此刻毫不犹豫一脚油门，车子蹿了出去，其它人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冲出了厂区大门绝尘而去。
　　李南枝看一眼四周围上来的人，放弃了挣扎的想法，闭了闭眼，重重吐出一口气。
　　“我立功了，我立功了老板！哈哈哈，我立功了”
　　耳畔是徐淼渺疯狂的笑声。

　　半个小时后。
　　李南枝好像一条刚打水里捞上来的鱼一样湿漉漉被扔在地上——她已经被人摁着脑袋在水桶里涮了几个来回，脸上的仿妆和那些黏上去的“辅料”都被洗掉了七七八八，露出了原本白皙的皮肤。灰西装也被扒下来，白色的衬衣湿透了贴在身上，纤巧的身形若隐若现。
　　要不是手脚都被绑着她真想抽自己几巴掌——
　　她真是蠢透了，居然信了徐淼渺？！

　　“真是没想到啊，你这个女人还挺有一手的，差一点让你给骗了。”
　　因为耳朵进水了，陈先生的声音听上去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墙，有些听不清。
　　“来，让我好好看看这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儿。”
　　随着陈先生的发话，有人走上前把她提溜起来，盖住脸的湿头发也被掀开，
　　“不错，模样确实不错，唔，身材也不错。”
　　男人的目光如打量物件般在她身体上游走着。李南枝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她知道现在要做的是尽量表现的顺从，不激怒对方。目前还不能判断这个姓陈的想怎么处置她，是想卖了她，还是用她来换赎金，还是……
　　事已至此，如今她已经不抱任何幻想，徐淼渺这个该死的一定是把自己所有情况都卖了个底儿掉，现在她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所以她一不能反抗二不能表现的过于恐惧，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最好的情况是陈老板想用她来换赎金。那样他们可能不会过于虐待她。
　　但还有最坏的情况——可能会像对付徐淼渺那样，给她强行输入毒品。如果真要走到了那一步的话，她大概只能自我了断了。
　　“怎么，怕了？”
　　男人的手开始触摸她的皮肤，并且顺着敞开的衣领伸入进去，粗糙的手掌瞬间激起了她一身鸡皮疙瘩。她用力咬住嘴唇，控制自己的颤抖，可是根本控制不住。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冷。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忍一会儿，一会儿就适应了。
　　陈先生模模糊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不用害怕，我这个人对待美女还是挺怜香惜玉的。更何况，你要比那个徐淼渺值钱。对待贵重的货物，肯定是要小心的。”
　　李南枝心里骂：怜香惜玉个屁，给徐淼渺灌毒品的不是你？
　　不过她也松了半口气，听这话的意思他是想要钱，那至少应该暂时不会折腾她。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她得赶紧给自己加点砝码
　　“陈老板你说得对，我很值钱的。你可以给我的朋友，马尼拉的林先生打电话。他们林氏家族生意做得很大，之前那一箱子钱就他给我的。只要你能把我送回去，他肯定愿意出更多的钱。”
　　“林氏……”陈先生眉头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想思索，然而下一刻他却神色一变，冷笑着摇摇头 “你这个女人可太会骗人了，我已经上过一次当，不会再轻易上第二次。”
　　李南枝的解释立即送上——
　　“不不，这次绝对是真的。刚刚逃走的那个就是林氏的司机，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在跟林先生汇报了。而且你可以自己去查证一下，看看林氏家族在马尼拉是什么样的身家地位。陈老板你是个聪明人，留下我无非是求财嘛。我知道徐淼渺之前肯定跟你说我哥哥是生意人，可她不知道我在这边有林先生这样的朋友。说实话，林先生的身家可不是我哥那个小老板能比的。你要钱，最好的选择就是林先生。不然，就算你把我卖出去，就算能比徐淼渺多卖点，也绝对不会比林先生给的更高。”
　　李南枝一脸诚恳地劝着，句句都从陈老板的角度出发，说得言辞恳切。陈老板的眼神闪了闪，片刻后，他把手从李南枝领口里抽了出来，扭头看了身旁的胖子一眼，胖子立刻会意
　　“好的老板我去问问——”
　　胖子出去了，陈先生又转头盯着她，用猎人盯猎物的眼神
　　“李小姐，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很有勇气，不过你最好不要再耍什么花招了，否则，你知道下场的。”
　　“好好，我一定老实”李南枝点头如捣蒜
　　陈先生招手唤来了另一个手下，“把她带去仓库吧，看紧一点。”
　　李南枝剩下的半口气也松了下来。虽然陈先生没有立即表态，但是她知道，他心动了。
　　毕竟他也拿到了甜头，之前那一箱子粉红色的钞票可不是假的，如果知道还能赚更多，傻子才会不愿意。
　　接下来的事就是等待了。
　　等着林先生出钱赎她，林先生家大业大，掏个几百万应该不是问题，大不了回头她把房子卖了还他的。又或者，能等来别的什么转机……
　　不，那太渺茫了，还是不要去想了。
　　李南枝一路胡思乱想着被拖到了仓库跟前。
　　这狗男人，就不知道把绳子解开吗？！
　　包着铁皮的大门一开，一股强烈的味道冲了出来，李南枝差一点把中午吃的饭吐出来。扯着她的男人却只是皱了皱眉头，显然早已经习惯了。
　　仓库里光线不好，刚进去时眼前一片漆黑，随着男人打开了手灯，顺着灯光她模糊地看到眼前好像是一排水泥墙。等靠近了才发觉那不是墙，是一个个如鸽笼般的格子间——三面用水泥砖砌围起来，一面是钢筋焊成的栅栏门。
　　有点像动物园的笼子。
　　渐渐地，她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了每一个“鸽子笼”里面都关着三四个人。一个个佝偻着身子缩在角落里，或者蜷缩在脏兮兮的床垫上，被灯光照到，惊恐地伸出手去挡住眼睛。
　　男人看了看，估计是没找到合适的“笼子”，低声骂了句不知什么话。然后拖着李南枝一直往里走，直走到这一排的最末一间终于停下来。这间里面只有两个人。他掏出手机刷了一下门上的一块小电子屏，“吧嗒！”铁锁应声弹开。接着他解开了李南枝手脚上的绳索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就不能轻点！”
　　她活动了一下麻了的手脚，扶着铁栅栏慢慢爬起来。顺便看了一眼那个扫码用的显示屏。
　　居然是电子锁，还挺与时俱进的。
　　李南枝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是用钥匙的锁，她还能想想办法捅开，这种锁可就没辙了。算了，先不考虑这个，反正就算能打开锁也没有用，她又跑不出这个片地方。
　　她站起来，活动一下四肢，然后开始甩头，捶脑袋，又蹦又跳，折腾了半天才把耳朵里进的水弄出去。
　　好了，这下能听清声音了。
　　之后她开始打量四周，借着从斜上方的小窗射入的微光，能看清这牢房大概也就四五平米，跟她从前在公司的直播间有一拼，地上有一张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床垫，靠门的墙边放着两个铁盘子和一只小号的矿泉水桶，里面有一点清水，远一些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散发着可疑气味的塑料桶。
　　两个浑身脏兮兮的金发姑娘靠着墙偎依在一起，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李南枝。李南枝冲她们俩扯了扯嘴角，努力咧出一个笑容
　　“你们是哪国人？”
　　她用英语问道，两个人估计是英语不太好，过了片刻，其中一个才用浓郁的卷舌音说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但是听口音像是东欧那边的。
　　“哦，你们好，我中国的，很高兴认识你们。”李南枝朝她们摆摆手，走过去一屁股在脏兮兮的床垫上坐下来，身子往墙上一靠，腿伸直了搭在一起。
　　“唉，这回可真是千里送人头，丢人丢大了……”她叹了口气。一扭头，两个金发女孩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也是，她们一定没见过这种被关进牢房跟逛大街一样的怪物。
　　李南枝倚着墙开始盘算起来。
　　回想起刚刚走进来时手灯照到的那些人，全都是年轻的女孩，看模样大部分是亚裔的，少部分是高加索血统的。看来这仓库跟她之前猜想的一样，是被用来暂时关押“奴隶”的地方。这些隔间里的女孩应该都是被刻意挑出来等着卖大价钱的。
　　头顶上方有红色的小灯一闪一闪，应该是红外线的监控，看管的人就在外面通过这个监控随时盯着这些奴隶们。

　　远处还有一排墙，很长，把仓库隔开成了两边。那边也关着人吗？
　　从外面看的时候她粗略估算过，整个仓库得有一千多平，按这个面积关几百号人不成问题。但是这里也太安静了，并不像有几百号的人样子。几乎没有听到多少人发出的声音。
　　进来一阵子了，她已经对刺鼻的空气适应了一部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刺鼻的气味并不全是来自于某些不可描述的人类排泄物，而应该是一种混合气味——比如消毒液，毒品，血，甚至是死亡的味道。
　　她的鼻子一向很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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