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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姜
入院后的第二天下午,江思收到了陈巧的来电。
“生姜!”陈巧声音兴奋,“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
程慕江正在睡午觉,少儿频道的电视音是他睡眠的背景音乐。江思绕过床,走到窗边,轻声说道:“先说说好消息吧?”
陈巧笑道:“你传来的剧本,冯制片和曹导昨天晚上一起看了。曹导说,他都没想到这么平淡的一个故事,你能把它的结构改得这么精彩。你的剧本是几个试写的编剧里面最后一个发来的,但也是在主创团队里获票最多的。”
“这个意思就是,我入选了吗?”
“对对对!这里已经定下来了,也把你的名字报给投资人了。等开过最后一轮创投,这事就铁板钉钉了。”
江思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她对自己所写的东西颇有自信。传过去之前,便觉得自己的剧本能被制片方和导演选中。如今果然如此,意料之中的惊喜,也是值得庆祝的。
她当然还记得当初谈下来的价格。二十四集,一集一万五。这会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挣得的第一桶金,今天算是立了一块里程碑。
“那坏消息呢?你不会告诉我,刚才是骗我的吧?”她轻松道。
陈巧哈哈笑了:“生姜,就以你的智商,我骗得过你吗?其实说是坏消息,换个角度想想也就是好消息。冯制片跟我说,《清明梦》最大投资商的代表已经到杭州了。投资方要求在三天之内开主创团队的交流会,地点就在我们制片公司。”
“你们制片公司?在杭州哪里?”
“湖滨大厦,十六层以上都是我们公司。我微信发个地址给你好了。我就是来问一下你什么时候能来杭州,我们也好定一下时间。三天之内是有点赶了,你还得准备一下大纲和资料。”
“我除了明天下午没空,其他时间都能空出来。我现在就在杭州,乐乐生病了,肺炎,带他在省儿保住院呢。”
“乐乐生了肺炎?”陈巧大吃一惊,“你们在哪个省儿保?滨江那个?”
“不是,拱墅区的那个。”
“就你一个人陪着乐乐吗?”
“程野也在的。他明天要去开标,现在印标书去了。”
陈巧正在公司。
她无拘无束惯了,出门也不用请假,拿起车钥匙便下楼开了车。
半下午的西湖边波光粼粼,游人撑着阳伞,极目眺向湖那岸的菡萏莲蓬。
红色跑车从北山路穿出,导航指引着前往儿童医院的路。医院停车场里半天寻不着一个车位,最终只好停到了两公里开外的商场地下室。
晒在太阳下步行到了医院的住院部,抵达电梯口时,陈巧又拿起手机。
“喂,生姜,乐乐在哪个病房啊?”
江思问:“你要来看他吗?”
“对,我现在就在住院部楼下。”
“我去,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江思赶紧走出病房,看了一眼门上的挂牌,“13楼2号床,你从住院部大楼进来,上电梯左转走到头的那间就是。”
“好好好,我上来了。”
浣江人有传统,但凡是去探望住院中的病患,不论带不带礼品,都要带上一个价值不菲的红包。
不过江思和程野都不曾广泛散布儿子生病了的消息,只有有人问起,才一笔带过地提一句,并不说起来看望的事.
陈巧来得匆忙,双手空空,身上也没什么现金,更别提什么像样的红纸包。
一进病房,便听见一阵咳嗽声。
“啊哟乐乐啊!”陈巧紧皱着眉头,来到了病床边,“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江思:“今天比昨天好不少了。昨天咳得更加厉害,像要咳血一样。”
陈巧看了床边站着的江思和程野,问:“怎么好端端的,就得上肺炎了呢?”
程野道:“浣江的医生说是病毒性的肺炎,这里的医生没说起什么原因,只说挂瓶住院能好。”
“要住多久。”
“不知道,得看他恢复。”
陈巧从洁白的床上捞起小小的人儿,抱在自己怀里。
程慕江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努力忍着自己想猛烈咳嗽的冲动,嗓子哑哑地说:“巧巧阿姨,你怎么会来看我呀?”
“巧巧阿姨一听说你生病了,就心痛得不得了,就从公司里过来了。”
程慕江又是一阵猛咳。陈巧赶紧拍拍他的背,给他顺顺气。
护士拎着盐水袋进来,江思看了眼时间,到了他该要挂瓶的点。程慕江看见护士进来,赶紧往陈巧身后躲。
“乐乐小朋友,来,把手伸出来吧。”
程慕江惊恐地摇头:“乐乐不要打针!”
“不打针怎么会好呢?”护士温柔地从陈巧背后抓到了程慕江地胳膊,指着留置针给他看,“乐乐手臂上已经有这个针了,只要这个针还留在这里,再打的针都不会痛的。”
程慕江泪眼汪汪:“但是会难受!”
说着,他又挣扎着抽走了手臂。护士拿着盐水袋,控制不住他。
江思和陈巧都是一通劝,程慕江也很难冷静下来。明明早上打针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陈巧来了,他有了新的可以撒娇的对象,便愈发怕疼怕痒。
还得程野出手,从陈巧怀里接过了他,按着他的手交给护士,才终于把针头扎进留置针里。
盐水挂在天花板吊下来的挂钩上,一滴一滴慢慢流淌。
程野看着孩子,江思和陈巧在病房外说话。
江思完全没有料到陈巧听到消息后会直接过来,心中隐隐有些感动。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从原主的生活痕迹里判断出原主是个不常与人交往的人。在原主的手机通讯录里,有过消息交流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聊天最多的,除了程野之外就是陈巧。
只是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并不知道陈巧究竟是怎样的人,也不知道陈巧和她丈夫程野共同向她隐瞒着的事是什么。
程野如今已经取得了她的信任,而陈巧这样匆忙的赶来,也让她决意把信任交给这位闺蜜女士。
无论是对于《清明梦》的事也好,还是对程慕江的事也罢,陈巧都是她身边除程野外最尽心尽力的一个。这样不计辛劳的付出,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去上海前他都没事,那会不会是在上海感染上的?”
“有可能,但会这么快吗?白天我们还在迪士尼,晚上他就咳进急诊室了。”
“说不准真的发病这么快。小孩子身体娇弱,一受什么刺激就生病。”陈巧拉起了江思的手,“生姜,你这两天都没睡好吧?”
“嗯,住院、挂瓶的事都忙,晚上还要照顾乐乐。”
“那那个交流会怎么办?你要是走了,就只有程野一个人在这里,顾得过来吗?”
“一个人也够了。这里还有护士在呢。”
“唉……生姜。你也真是…苦命。”
“害,这点事算什么苦的。”
江思豁然地想,与昨天看见的那些家庭比起来,她的命已经算是甜的了。
虽然从对比之中获得的幸福感终究虚妄,但懂得满足,人生也会少很多精神内耗的烦恼。
陈巧在病房里陪乐乐,直到吃过晚饭,天色渐渐暗下来才走。
走前,她发了个订单截图给江思,告诉她:“给乐乐买了点东西,晚一点会有外卖小哥帮忙送过去。”
江思本想给她转钱,陈巧笑眯眯地说:“生姜,你真要跟我AA的话,上大学的时候我欠你的就太多了。”
江思抿了抿唇,只好作罢。
她送她下楼,送到住院部的大门。
陈巧给了她一个实打实的拥抱:“到这儿就行了,照顾乐乐去吧。”
“巧巧……”
“嗯?”
“有件事我挺想问你的。”
“你说?”
“就是…”江思支吾一阵,总算问出口,“为什么你总是叫我生姜呢?”
陈巧笑了:“笨蛋,这都忘了。刚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见面,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叫江思。我听成了生姜丝的‘姜丝’,还说你这名字取得奇怪呢。后来,我叫你生姜丝,你说三个字不好听,就让我叫你‘生姜’啦。生姜,生姜,叫了这么多年,早就叫习惯了。”
“哦,原来是这样!”江思也展颜,“我最近记性不太好,好多以前的事都忘了。”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慢慢想起来的。”
“那万一再也想不起来了怎么办?”
“也没关系啊生姜。你就算把全世界都忘了,忘了乐乐,忘了程野,忘了我,都没关系。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两天的瓶挂下去,第三天医生查房时,程慕江几乎已经不再咳嗽了。
医生说,虽然他是轻症,但好得这么快也是少见。咳嗽药和盐水双管齐下,至少减缓了他大半的痛苦。只是肺部依然痛痒痛痒,乐乐多希望自己的小手能伸进自己的身体里,狠狠地挠一下。
程野吃过早午饭,出发去往义乌的招投标会议。
走前,他还想着把昨天全家换下来的衣服搓一搓,然江思主动接手了这项任务,才让他得以按时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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