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暮色

　　有蒋怀民陪着，又加上他们刚刚的应承，平息了这场风波后程观云和宁维桢赶去了医院。
　　一路上程观云做好了各种心里建设，盼着能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当他们赶到病房时还是被震惊到了。
　　这世界有坏人，同样也会有好人，哪怕经历黑暗甚至有过被人辜负好心，他们依然固执得相信好心就会有好报。
　　他们没有怨天尤人就好似清楚他们穷尽一生的努力所换来的结果就该如此，命运不公他们依然照单全收。
　　程观云哽咽了一下，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这阵酸涩到底算什么，同情吗，也不全是，或许还有那说不清的感动。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明白，那一瞬间她想起了程煜明，那个不论好坏，不计得失与她一起在贫瘠的童年里共苦乐过的人。
　　“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怎么样，医生有说什么吗”。
　　心里预演了许多次，真正说出口却不需要任何的演技，面对他们，只需真情流露。
　　两个老实巴交的工人，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更显得局促不安。
　　年轻的陪护小声道，“李师傅住几天就好了，谢谢老板过来”。
　　他们还不知道店里闹的那场事，一味的感激。
　　程观云强撑着笑脸道，“你们安心住，医药费我们会报销”。
　　年轻的人有些不安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的模样。
　　受伤的李师傅猜到他的心思对程观云道，“我一个人在这没事，让小陶回去干活吧，他家里人多要挣钱”。
　　程观云看向他顿了顿笑道，“你们安心在这工钱不会少的”。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带着欣喜的笑，“谢谢您，您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
　　程观云摆摆手，心想如果真的是，那宁维桢也许就是她的回报吧。
　　陪着他们聊了会，从中打探包工头老贾的消息。
　　本也没报什么期待，那陶工却给出了意外的惊喜。
　　他告诉他们，老贾有赌博的爱好，前几日听见老贾打电话，大约是欠了人钱，很不耐烦的应付。
　　有了这个信息，程观云也算有了点方向。
　　再次感谢他们，算着时间给他们定了午饭。
　　两人嗫嚅着唇，许久没说出拒绝的话，也许是因为这一天的工钱还没到手，又或许中午的饭钱还没寻着着落，生活面前，那些硬气的话难以出口。
　　程观云问候了两人几句又去医生那里了解病情。
　　医生见他们两人一身打扮与里面的病人明显不似一伙人，不待他问，程观云老实的解释缘由。
　　医生也没隐瞒道，“没什么事，住院一个礼拜回去再修养一段时间注意点就行了，年纪大点骨骼的愈合也没那么快”。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程观云担忧道。
　　“放心吧，这种程度的摔伤哪会有那么多的后遗症”，说着摇摇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程观云终于放了心。
　　拿着单子拍了照片，让宁维桢又去缴住院费。
　　程观云无事一身轻，给周知觅那边打了电话告诉她医生的检查结果。
　　周知觅松了口气，看里面已经在开动了道，“我们一会过去一趟吧”。
　　程观云想了想道，“算了吧，你和蒋怀民在哪呆着，一会我和宁维桢去警局报个案吧”。
　　周知觅想着盯一天会稳妥一点，“那你注意安全”。
　　程观云点点头挂了电话，又给她妈妈打电话问他们过来没有。
　　许琇正在打扫卫生，接到电话连忙问，“你们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放心吧，你们到医院了没有”，程观云问道。
　　许琇松了口气道，“观澜去的，他怕你们回来，让我在家等着”。
　　程观云笑了笑，心想还挺贴心，“中午我们在外面吃，晚点回去”。
　　许琇应声道，“也就这几天送送吧，等思思回来咱们就别去了，免得他们又多想”。
　　程观云哪里不知道她妈妈在想什么，无非是怕到时候遇见了尴尬。
　　“好啦，我知道，先这样了”，说完挂了电话。
　　宁维桢还在门诊口排队，程观云想了想给他发了条微信自己先去了她大哥那里，一会要是程观澜顺路还能先送他回去。
　　午饭的时间，病房的走道上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饭菜夹着消毒水的气息，闻着十分难受。
　　想来在医院里住着也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程观云刚到门口听见里面程观澜在说话的声音，她握着门把手突然顿住。
　　“大哥，我辞职了”，程观澜轻声说着预谋了许久的事情。
　　两人都静默着，程观云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也就不知道她大哥会是怎样的反应。
　　命运这根线从来不由他们掌握，但如今的他们都在拼命的打破这个束缚，想要争取属于他们的未来。
　　程观云从不阻止程观澜，很大一点在于她清楚她大哥将程观澜捧在这个位置的真正意义，她私心认为大可不必的，人活着这一生不是为了别人。
　　“想好了吗，非走不可”，程旭中有些不舍，他选了许久才选中的人，也要离开了。
　　程观澜点点头，“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这样也许对我们来说都会更好”。
　　程旭中叹了口气仍是想劝，“是你大嫂的话让你觉得难受吗，还是杨域，你没必要在意他们，只要你坐上那个位置，所有的恶言恶语都会变成阿谀奉承的话”。
　　程观云摇摇头道，“大哥，和他们都无关，是我自己想走了，这一路是靠着您，我才走到了这里，我以为我能像您一样，成为一颗大树给予家族的人庇护，但是我发现，我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程旭中叹息一声，“你是不是也在怨我”。
　　程观澜摇摇头轻笑了一声，“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与其这样让大家都为难，不如放手，况且我也确实做不到，我清楚我自己的能力”。
　　程中旭看了他良久，问道，“你不必谦虚，我自己选的人，我知道什么能力，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程观澜犹豫了片刻道，“我并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大哥，那太累了，我做不到，况且杨域那里要断这是最好的办法”。
　　程旭中摇摇头，十分不舍，但就像他说的，要想和杨域断了，总要有个人走，“罢了罢了，你自己决定吧”。
　　程观澜明白他是松口了，“谢谢大哥，以后您也别太拼了，他们自有他们的路”。
　　程旭中苦笑，“人就是不能太有使命感”。
　　听到这里，程观云轻手轻脚的离开，就像从未来过。
　　心神不宁的走了一路，走到尽头才发现没有出口，她茫然四顾，只看到镜子里同样茫然的自己。
　　过去的那些年里她最不能释怀的便是同样都是在大树下乘凉，为什么她就要非得奉献自己，现在反倒有些理解了，大树老了，总想着要给他们换一颗更强壮的大树，只是她终究成不了那棵树的。
　　后悔吗，倒也不会，只是多少会有些遗憾，一个本可以好好收场的结局，就这样突然谢幕。
　　沉思间，身后的墙壁在这时突然半开，她惊讶的回望，却见安全通道几个大字，一身白大褂的陈永和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咫尺的距离，面前是突然出现的人，两人都有些意外又尴尬，毕竟险些撞了上去。
　　程观云尴尬的打了个招呼而后往后退去一边小声道，“这门做的太像一堵墙了。
　　陈永和没说话，注视着她微红的眼眶。
　　良久就在程观云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忽而递给她一张纸巾。
　　“程先生的病还有希望”。
　　程观云呆了呆，内心有一阵的惊喜，大约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的希望他活着。
　　“你…，说真的”。
　　陈永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一如她往常见到过的一样，这个冰冰凉凉的人，会给人无限的希望。
　　“谢谢”，程观云深深的鞠了一躬。
　　能得他一句话，程观云已是万分感激。
　　陈永和似被她惊道，波澜不惊的脸显露纠结，随即又恢复平静。
　　他就像一口古井，深不见底，也难起波澜，他这一生有他专注的东西，反倒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所羡慕的。
　　程观云这样想着，恭敬的送他离开。
　　陈永和走了两步，回头看她忽而道，“程观云，你为什么不做了”。
　　程观云一脸疑惑，细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
　　“不想做了，我想换条路试试”，两人不过点头之交，但对上陈永和认真的模样，头一次没有多想的说了答案。
　　陈永和点点头，似是笑了笑，“这样也挺好的”。
　　他转身离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他说的那些话，也仅仅就是他字面上的意思。
　　程观云看着他坚挺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看着不可近人，实则至纯至真，他自有着执着不为俗世所惊扰，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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