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酒厂里的二五仔

　　三天的假期开始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勾肩搭背地商量着要去哪里彻底放松，声音洪亮，带着卸下重担后的轻快。他们已经不再是警校里穿着制服的学生，而是真正走上岗位的警察，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却也依旧保留着那份炽热的朝气。

　　诸伏景光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他们微笑，眼神温和，但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仿佛思绪已经飘向了某个更沉重、不为人知的地方。他也换下了警校的制服，穿着寻常的便装，气质沉静，与萩原和松田的外放形成微妙对比。

　　柳田淳一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站在自己临时的公寓窗边——这住处是上面安排的，位于警视厅附近，方便“保护”也方便“联系”——看着楼下那群鲜活的身影逐渐远去，喧闹声也渐渐消散在喧嚣的背景音里。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种熟悉的隔离感再次悄然包裹了他。

　　他兑现了承诺，给了他们短暂的喘息。可他自己呢？他的“假期”又在哪里？他的“家”又在哪里？

　　穿越至今，时间感早已混乱。身体的年龄是成熟的青年，内里却还是那个会为发小摔碎花盆而懊恼、会为未来迷茫的高中生。他扮演着“柳田前辈”这个角色，凭借着系统赋予的“荣誉”和“背景”，在这个世界小心翼翼地行走。他获得了善意，也得到了尊敬，甚至能调动资源，影响事件的走向，就像之前意大利强盗集团事件那样。

　　可这一切都像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城堡。每一次运用身份特权，每一次接受他人的关怀，都让他心中的不安加深一分。他像个窃取了别人人生的骗子，享受着本不属于他的温暖和信任。尤其是面对已经毕业、真正投身警界的这几人。他们的真诚，他们的热血，他们彼此间毫无保留的信任，都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内心的空洞和虚假。

　　他无法像他们那样，拥有明确的目标和归属。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掺杂着对“游戏规则”的揣测，对“回家”执念的权衡。系统只给过一句“在柯南世界里活下去”的宗旨，除此之外，一片混沌。

　　“活下去”在这个犯罪率奇高、动不动就发生命案的世界，仅仅活着，似乎就已经耗尽全力。但这样被动地等待，真的就是“通关”的方法吗？

　　他走到书桌前，上面放着一些零碎的物品，其中有一个是之前偶然帮助过的一位老婆婆硬塞给他的、据说很灵验的御守，祝愿他“早日与想念的人重逢”。当时他笑着道谢，心里却一片涩然。

　　重逢？他和和泽，隔着的可能不止是距离，而是次元壁。

　　他拿起御守，冰凉的丝质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灰色眼眸低垂，落在自己修长却略显苍白的手指上。这双手，在这个世界，接过表彰的锦旗，握过指导后辈的笔，也间接参与过危险的行动。

　　他想起之前景光隐晦地提过，希望他能“看着点”那个叫柯南的孩子，语气中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谨慎。景光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那孩子身上的确有种超乎寻常的敏锐，而且似乎总能卷入麻烦之中。

　　“被死神光环笼罩的小学生吗……” 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无奈。这是他仅能从旁人零碎话语中拼凑出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荒诞认知之一。如果这个世界真有所谓的“主角”和“剧情”，那么他这个“外来者”的存在，又算什么？

　　他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一直待在相对安全的保护圈里，是找不到答案的。他需要走出去，需要接触更多可能与“世界规则”相关的人和事。那个叫柯南的孩子，身上仿佛凝聚了这个世界的“异常”，或许就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还有……他自己。这个“柳田淳一”的身份。想到这里，柳田淳一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他拿出手机——这个世界配备的、符合当前科技水平的普通手机——点开了通讯录，找到了诸伏景光的名字。虽然接触不算特别频繁，但彼此还保持着联系。

　　编辑短信。
　　【景光，假期愉快。关于之前你提过的柯南君，我有些在意。如果方便的话，下次你去毛利侦探事务所拜访时，可以叫上我一起吗？我想亲眼见见那位聪明的‘小侦探’。顺便，我也对毛利先生这位‘名侦探’颇感兴趣。】

　　按下发送键。
　　短信发出去后，回复来得比柳田预想的要快。几乎是半小时内，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是松田阵平的来电。

　　柳田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接通电话：“莫西莫西，松田？”

　　“前辈。” 松田阵平的声音干脆直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在外面，“听Hagi说你在米花町？正好我和这家伙在波洛咖啡厅这边。景光那家伙好像也正往这边来。你要不要过来？省得你一个人待着发霉。”

　　这邀约直接得近乎粗暴，带着松田特有的风格，但其中的关心意味却也显而易见。柳田几乎能想象到萩原在旁边挤眉弄眼怂恿他打电话的样子。

　　“波洛咖啡厅？”柳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好啊，我正好在附近，现在过去。”

　　“嗯，快点。” 松田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

　　柳田放下手机，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浅笑。这种被“后辈”们理所当然地关照和“监控”着的感觉，有些新奇，也让他冰封的内心偶尔会闪过一丝暖意。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依旧是那身米白色风衣和暖橘色围巾，离开了公寓。

　　推开波洛咖啡厅的门，风铃叮咚作响。

　　“欢迎光临！”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是店员榎本梓。

　　柳田对她点头示意，目光随即投向角落的卡座。果然，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已经坐在那里，松田正一脸不耐地摆弄着他的墨镜，而萩原则笑着朝他挥手。

　　“前辈，这边！”

　　柳田走过去，在空着的位置坐下。“你们动作倒快。”

　　“那是，听说前辈在这边。”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说，顺手将菜单推到他面前，“这家的三明治和咖啡都很不错哦，尤其是安室先生做的。”

　　“安室先生？”柳田接过菜单，随口问道。

　　“嗯，一位新来的店员，手艺超棒！”萩原热情地介绍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沉稳的声音介入：“萩原先生过奖了。”

　　柳田淳一抬起头，看到那位有着淡金色短发、小麦色肌肤的年轻男性端着水杯走过来。他穿着咖啡店的围裙，笑容得体，眼神明亮而敏锐。

　　安室透将水杯轻轻放在柳田面前。

　　柳田的神情在看清对方脸庞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了然和更深层次的复杂情绪。他的目光在安室透那无可挑剔的职业笑容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自然地垂下，落在菜单上，嘴角却勾起一个略带无奈的浅弧。

　　……降谷零。

　　虽然容貌比警校时期更显成熟坚毅，肤色也更深，但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和眉宇间的轮廓，柳田不会认错。

　　柳田的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看着眼前还在热情介绍的萩原，以及旁边看似不耐烦实则同样关心的松田，还有刚刚赶到、正安静坐在对面卡座，对着他微笑示意了的景光，

　　你们都挺爱演戏的。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两个，都在扮演着与真实身份截然不同的角色。

　　“这位是柳田前辈。”萩原研二并热情地介绍着，“前辈，这位就是安室先生，我们波洛的招牌！”

　　安室透——降谷零的目光转向柳田，笑容依旧完美，带着对“前辈”应有的恭敬：“初次见面，柳田先生。我是安室透。” 他的眼神清澈，带着适当的、对陌生客人的礼貌好奇，没有任何一丝一毫面对故人的波澜。

　　柳田压下心头的唏嘘，抬起眼，回以温和的笑容：“你好，安室先生。听萩原他们大力推荐你的手艺。” 他的语气自然，听不出任何异样。

　　“您过奖了，只是尽力做好分内事。” 安室透谦逊地回应，随即专业地问，“需要我现在为您点单吗？”

　　“我和他们一样就好，麻烦你了。” 柳田合上菜单，语气随和。

　　“好的，请稍等。” 安室透记下，再次礼貌地点头，转身走向后厨。他的背影挺拔，步伐稳健，看不出丝毫破绽。

　　柳田看着他的背影，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让他更加清醒。降谷零现名安室透，时隔多年能见到伙伴和“前辈”，内心或许是高兴的，但卧底的身份注定他必须将一切情绪深埋，不能流露出任何超出店员与顾客界限的熟稔。他并不像景光，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或许与“系统身份”及景光自己的卧底任务有关，能够以相对自然的警员身份与大家保持联系。

　　“前辈，发什么呆呢？” 萩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是不是被安室先生帅气的脸震撼到了？哈哈。”

　　松田在一旁嗤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颜控吗，hagi？”

　　柳田失笑，摇了摇头：“只是在想，你们推荐的招牌，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他将话题轻巧地引回食物上，掩饰了刚才瞬间的走神。

　　“保证不会！”萩原信心满满。

　　这时，景光也自然地加入了对话，他将话题引向了柳田之前短信的内容：“前辈，你之前说对毛利先生和柯南感兴趣，我正好打算明天下午去毛利侦探事务所拜访一下，前辈要一起吗？”

　　柳田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想要的。他点点头，灰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恰当的好奇：“好啊，我很期待。那位‘沉睡的小五郎’和在他身边那个传闻中很聪明的小孩，我确实有些兴趣。”

　　他们的对话自然地进行着，没有牵扯到安室透。此刻的安室透，只是一个偶然在场、手艺不错的店员。

　　很快，安室透端着餐盘回来，将香气四溢的三明治和咖啡一一放下。“请慢用。” 他的服务无可挑剔，随后便礼貌地退开，去忙其他事情了。

　　柳田拿起三明治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出色。他抬起头，看着眼前嬉笑打闹的萩原和松田，安静微笑的景光，以及在不远处擦拭着咖啡壶、仿佛与他们的世界毫无关联的安室透。

　　还挺微妙的。

　　或许萩原察觉气氛有些微妙，他凑近柳田，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前辈，小阵平他刚才可是主动说要打电话叫你过来的哦。”

　　松田啧了一声，别过脸去，耳根似乎有点泛红。

　　柳田看着他们熟悉的斗嘴模式，眼底泛起真实的笑意，那种隔离感似乎被冲淡了些许，他轻声说，语气真诚： “谢谢你们叫我过来。”

　　萩原摆摆手，笑着说：“前辈你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多闷啊。假期就该这样，和朋友一起吃吃喝喝才对嘛。”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对了，毛利侦探要是见到您，肯定也会很高兴。他以前可是刑警呢。”

　　松田哼了一声，接过话头：“那个小鬼柯南也老跟在他身边吧？脑子是挺好使，就是总爱往危险的地方钻。”

　　萩原忍不住笑：“哈哈，是啊，有时候真觉得他比大人都靠谱。”

　　他们的对话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柯南和毛利小五郎身上，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对知名人物的闲聊。

　　“......”

　　安室透擦拭咖啡壶的动作流畅而专注，但他的心神，一直留意着这一桌。他看得出萩原过度的热情背后那份不易察觉的试探，看得出松田别扭关心下隐藏的担忧，也看得出景光安静微笑中深藏的观察。

　　他们构筑的这个温暖融洽的氛围，像一座精心搭建的玻璃花房，试图将中间那位黑发前辈与外界所有的寒冷隔绝。

　　他们就像是“我们想对你好，但我们看不透你，所以我们一边保护你，一边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你。”

　　但安室透觉得，那位前辈自己，或许就是这花房里最小心翼翼的那个人。他接受着阳光雨露，却仿佛时刻准备着，在无人注意时，悄然凋零。

　　关怀有时会显得“过度”，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真正触碰他内心的孤独，只能用外在的热闹去填补。尽管他们关系融洽，但柳田前辈的身份崇高地位，性格上虽然温和有礼，但他始终有种无形的屏障。他们可以和他开玩笑、关心他，但内心深处还是依然存有对“大人物”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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