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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角戏
“你知道吗?听说驸马爷又被传进宫里呢,这次一定可以见到他了!”又是几个宫女在窃窃私语,这样烂漫天真的青春年华总是有着太多的幻想,也许是不切实际的,但是却一定不能少的期待和梦想,而她现在不是遗忘了那份情感,而是不敢去爱。。。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语,她和晋王爷在浣溪边相识的传闻只是三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她一下子就成为这几天的热门话题,不过现在似乎又有新的绯闻替代了呢,而那个人正是她怎么也忘不了的孽缘。
那个人只怕早就忘了他还有个叫衣宛的义妹吧?只有她一个人在傻傻地想念,真讨厌这样的自己,可为什么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往霄寰殿走去呢?细碎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宫女们的议论声渐渐远去,她的脚步声和异常并不为人所注意,她本就是沧海一粟,这样的平凡怎可与那人相比呢?
她躲在一棵大榕树之后,她知道待会那人就会从这条走廊经过,她忍不住在心内鄙视自己,可却忍不住对见到他怀有雀跃的期待,即使明知是单相思也难以抑制的情感。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身后一个人拍着她的肩膀,满是惊诧的嗓音,她只觉得无比窘迫,怎么会在这里遇到这个人,讪讪回过头来,她把手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小心翼翼地左右看,唯恐被人发现自己也出现在这个地方。
果然是她,只是她怎么出现在这里?这个地方据他所知一个小小的浣纱宫女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这个地方,难道说是那个人故意放行?
幸好。。还好周围没有其他人在这里,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向忽然而来的完颜宗熙施礼:“奴婢见过晋王。”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方才的慌张仿佛只是幻觉,他不由想起刚才那双因为惊讶而睁得大大的黑色眸眼,清澈见底地倒影着自己的身影,而他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看得失神,而是没来由地心内多了几分不自知的失落感——她,果然并不想见到自己。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问的问题吧?衣宛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面带浅笑,笑得温和,却给她无形的压力,她不由怔了片刻,而后才反应过来。
“奴婢。。。奴婢。。。”她有点慌了,她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经由罗泽的帮助和放行,可是这个理由又怎么能告诉这个只认识三天时间的晋王呢?
“有人来了。”她正无措间,那人却忽的把她拉拽到大榕树之后,宽大有力的手掌捂着她微张的嘴唇,她诧异看向那人,而他只是把耳朵覆在她的耳郭边轻声解释道:“有人来了,不要说话。”
那灼热的呼吸的气息抚在她的脸颊边,惊起一身疙瘩,她的脸不受控制地发热,她强忍着才没把他推开,因为她看到她要等的人已经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了,此刻一旦发出声响就一定会被发现。
那白衣的少年还是这样的脱俗雅致,那么长时间没见他依旧还是没有改变,似乎从头到尾就只有她一个人在挣扎,她所有的难过和思念变得更加可笑,可她还是转不开眼,她知道他并不想见到自己,可却还是忍不住。。。
哪怕只是一场独角戏,她单方面的偶遇,又或者说根本不是偶遇,只是自己的自欺欺人,可是看着他,她似乎能够忘记之前所有的委屈,心境出乎意料的平静安宁,如同初见般的干净如水,没有其他的杂念,只想看着他,看着就能觉得全身心的满足,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在沈穆月身前带路的太监伍德庸走在走廊上,不时回头去看这个在朝中曾引起轩然大波的驸马爷,他发现这个人和想象中的差了不止一大截,唯一没有出入的便是从未变过的白色衣袍,永远的毫无瑕疵的纯白色,但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冷,他不禁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可是这个驸马爷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琥珀色的眸眼专注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他没奈何只好也停了下来。
衣宛有种被他凝望的错觉,似乎此时他的目光透过那么一段距离和那棵大榕树看到了自己狼狈的身影,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也许是意识到榕树后面藏着人吧,可他却似乎没有去探究何人藏在树后的欲望,他望了那树片刻后终于调转头来跟着那太监离开了,往寰霄殿走去,不带半点迟疑,只留下一个白色的背影给她。。。
他已经走远了,远到已经看不到他的一点白色,那样苍茫纯粹的白色,也唯有他能穿得这样傲骨的风姿和冷静,她却还是没能缓过神来,眼眸依旧是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完颜宗熙忍不住怀疑面前这个少女与当今驸马爷的关系,虽说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可却难保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如果真是这样,这可就真是扳倒完颜亮那股势利的好机会了,可为什么明知这样,他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悦呢,反倒有种异样的不悦。
松开捂着衣宛的手,他退后一步,冷淡地开口道:“他已经走了,不用再看了。”那不同于平日的温柔可亲的语气,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他本是对所有女子都温柔可亲的,那样的温柔曾让那么多女子不自觉地迷恋,可今日他显然大失水准了。
幸运的是衣宛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变化,只是惊觉原来身旁还有人,她忽地想起她这样的行为是很容易让人误解,毕竟她刚刚偷看的是她的义兄——沈穆乐。
“奴婢。。奴婢失礼了,望请王爷见谅。”她回过神来,转过身子向完颜宗熙恭敬地屈膝道歉,他们俩本是这些天宫中绯闻的焦点男女,外头不知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传得多暧昧,可传言终究只是传言,事实上这还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关系生疏地很,想到这点,衣宛觉得讽刺,嘴角边不自觉多了一分冷意。
而这分冷意却被他误解了,她还真是不喜欢见到自己呢,他心内暗自摇头,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她和沈穆乐之间的关系:“你和沈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偷偷看他?”
就知道他会这样问,衣宛赶紧把方才才想到的理由说出来:“奴婢和兄长的关系很好,只是前些天和他闹了纠葛,他不愿意见到奴婢,可是奴婢想见他,故躲在此处等待,王爷可千万要帮奴婢保密,否则他又会得意了。”嘟着嘴,她貌似天真地解释和恳求,可他明知只是掩饰,却还是忍不住想相信她所说的理由,又或者说在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衣宛和沈穆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可那时他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这个让他捉不透的少女了,事实上皇宫之大两人间的相遇如若不是他刻意为之,见面的机会几乎为零,而他再次见到衣宛已是十月了,初秋的天气阴冷阴冷的,他抬起头看到阴霾的天空,不自觉地就走向了浣纱宫的方向,等他停下脚步时他已在那条和衣宛初遇的浣溪。
两个多月来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去想她,可潜意识里终究不能够忘记,他往河的对岸望去,却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的身影,正失落间却听到一阵嬉笑声,那嬉笑声里夹杂着一个人的名字——衣宛。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驱使着他的行动,他快步地往嫱华殿跑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是害怕那个他还没看透的少女就此消失吗?还是说因为还没弄清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就此终结他们之间的纠葛?抑或是他不想失去他平生第一次的不知所措的感觉?他不知道,可是他还是赶去了嫱华殿。
她跪在宫殿内的中心处,周围皆是熙熙攘攘的宫女太监,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她却是跪的坦然,挺直着腰板,神色淡漠,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坚硬冰冷刺骨的地板倒映着她跪着的影子,那一刹那的震撼,让他忽然意识到面前外表纤弱的少女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内心的灵魂远比他能见到和观察到的要丰富得多。
“你可知罪?”一老嬷嬷似有不忍,上前轻声问道,只希望衣宛能够低头认个错,从这人的态度看得出她是善意的劝告,也给衣宛找一个台阶下,但可惜的是衣宛并没有顺着这个台阶退下来。
“谢谢嬷嬷关心,可是衣宛没错便不能认罪,求嬷嬷谅解。”她不卑不亢地回答,神色里有着对那老嬷嬷的感激,但却仍然不愿意就此服软,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并不讨好,可是如果要她就这样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消失,她却无论如何都过不了心里那个道坎。
郁婞是嫱华宫宫女,与衣宛的相识亦不过只有两天,可是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第一次见面两人就一拍即合,当时的郁婞不过是因为受嫱华宫中其他人的排挤才被派遣把一大盆的衣物搬到偏僻的浣纱宫,然后她便遇到了衣宛,又怎想到两天后她会因此而惹来杀身之祸,而唯一愿意站出来救她的竟是只相识两天时间的浣溪宫女衣宛。
“真是不自量力,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旁边有人在不屑地窃窃私语,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温文尔雅地礼貌问道:“姑娘,打扰了,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两个小宫女本很不耐烦有人忽然打断自己的说话,但一转头看到样貌俊雅的完颜宗熙,那神态却是大大地转变了,羞羞答答地回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嫱华宫的宫女在惠妃娘娘的衣服上撒了花粉,惠妃娘娘花粉过敏一向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惠妃娘娘一怒之下要把那宫女打入宗人府,然后浣纱宫的一个宫女为她求情,你看,就是那个人。”
顺着那人的指头,他看到了跪在正中央的衣宛,此时她依旧还是这样理直气壮的模样,那好心的嬷嬷只是叹气惋惜地看着她,却也没再劝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只觉得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他想起五个月前和她的相遇,那时她是在伪装吧,但是自己却从没想过去拆穿,明明是个这样柔弱的女子,可偏偏却又这样倔强,一旦认准方向就是不回头的执着。
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瞬间他就成了众人的关注对象,就连衣宛都忍不住投去一丝疑惑的神色,她不知道他想干嘛,只见他越走越近,却没有人去阻止,因为只要稍微在宫里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个温文俊朗的人的身份是什么,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傻傻地去阻止了,即使他现在行为这般地让人不可思议。
他凑近了衣宛,忽地俯身低头附在她的耳边说道:“你又要欠我一个人情了,衣宛。”温热的气息激起耳郭一阵阵的战栗,衣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转身向嫱华宫正殿走去,意识到他是要插手这件事,她觉得惊讶,但更多的是忧虑,她真的越欠越多了,他说的没错,可是她却也没有其他方法救郁婞了,也唯有借助眼前这个人的力量了。
很顺利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只是让一个内侍向惠妃娘娘转告一句话就救了两个人,这权势的力量就是如此,而她这个毫无权势的人自然只能任人宰割,可即使是这样,她却还是不甘心,于是面对着救人的完颜宗熙也完全没有丝毫感激,那淡漠的神色甚至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深刻了,对比着感激涕零的郁婞,她简直让人不得不郁闷了。
他倒不介怀,倒是郁婞这人毫不顾忌衣宛的面子,大咧咧地说道:“我知道你为我出来不少力啦,但是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两个都遭殃了呢,你说是不?衣宛,你就应一声嘛。”
衣宛却还是冷淡,对着完颜宗熙很敷衍地说道:“谢谢你。”然后在他刚想回以大度一笑时,又加了一句:“不过也绝不感激。”
很彻底的泼冷水,却不是真的因为毫不感激,她知道面前的人肯插手是因为自己的关系,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都是不容易的,她身上无利可图,那么图的就只是感情了吧?但可惜的是她已不想回应,她不想伤害他,那么就只有在他还没意识到时就断了他的念想吧?
夕阳的光线昏暗而暧昧不明,洒在三人的身上像晕了一层光圈,她闭了闭眼,她想,他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可是她却不知道,有些事从来不从人愿,她终究还是把他拖下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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