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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造反[十]
而在自己帐中养伤徐今墨想了一天,明日应该如何和邱梨坦白,坦白自己其实是她的继子,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那个楚羌,而并非一个大太监?
可这样的话,会不会将她推远?徐今墨有些不安,可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对她坦诚,而非隐瞒。
就在他纠结到想破脑袋的时候,氏白满脸忧色而来,见他这个模样,更是自责,“都怪我,没有考虑到后山的情况。”
被打断的徐今墨有些许的心不在焉,他摇首道:“不怪你,你要是这么说的话,还得怪我自己,没有掩藏好,才让这些人知道那批粮草到了我们手中。”
氏白也是这般想,他道:“此事我和罗玟也有商量过,这次实在是凶险,但这批粮草实在是诱人,很难说会不会再引来他人忌惮,你可有什么对策?”
徐今墨抵拳轻咳一声,“你们两个心里不是已经有了对策了吗?何必还要再问我。”
氏白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上下看了看他这浑身被包的就快只剩一双眼的模样,不可置信道:“你疯了?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无论是挪营地,还是突袭,都不合适,我和罗玟商量的结果也是守,把这两个方法都去掉了。”
徐今墨并没有逞能,他笑道:“谁说我要逃走,谁又说我要去翻山越岭偷袭了?”
氏白疑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想到自己昨日受得伤,徐今墨眸中折射出冷芒,“我要鲁王,死。”
氏白一惊,“你是想……”
无需多说,多年搭档,氏白已猜测出他心中所想。
徐今墨苍白的唇微微勾起,眼中带着戏谑的神色,“他们不是想要粮草吗?那我们就给他们粮草,派人放消息,就说我明日就会将这批粮草送到前线,我就不信,到时候他们会不上钩。”
氏白沉吟片刻,靠近他问,“真运假运?”
徐今墨瞥了他一眼,好笑道:“你现在怎么跟罗玟一样,当然是真运。”
对于徐今墨的调侃,氏白只是轻触鼻头,不置可否。
毕竟是堂兄弟,怎么能没点相像之处呢?
翌日,徐今墨早早地就盼着那小娘子来找他,可等到晌午,日上三竿,却都没有见到人。
他等的心焦,却又不愿显露出来让他人看出,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唤路成给他倒水喝。
等他喝了第九杯水后,路成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道:“公子……您伤重,还是不要喝那么多水……不然、不然等会不好……”
徐今墨一秒懂他的意思,一记锐利眼刀过去,顿时把路成吓得瑟缩一下,不敢再言语。
但是,这对于习惯了徐今墨精神无常的路成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
没一会儿,他又舔着脸过来,“公子,你该不会是在等邱娘子吧?”
徐今墨攥紧拳头,恨不得能够掐死他,他咬牙笑道:“你猜?”
路成一看,就知晓自己猜对了,于是一张脸笑成了朵菊花,“公子莫要等了,邱娘子她不会来了,因为她今日发热了。”
徐今墨听到这,立即掀开被子便要起身,“你怎么不早点说!嘶……”
然而,还没起来,便疼得重新倒回床上。
路成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得不行,连忙宽慰道:“公子别担心,邱娘子只是昨日受了些风寒,这才病倒了,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倒是公子你真的得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好好修养。”
徐今墨却不管,他平躺在床上,望着头顶惨白的帐顶,只有一句话,“我要去看她。”
路成更头疼了,“我的祖宗,您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去看邱娘子啊……”
谁知,那人语出惊人,“抬去。”
“……”
“等等,抬去之前、先扶我去小解……”
“……”
于是,就出现了这惊人的一幕,邱梨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身旁多了一个升级版担架,上头躺着个熟悉的人,再一仔细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自己营帐里静养的徐今墨。
邱梨唇角轻扯,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直到对方开口,“你……可还好?”
“……”,邱梨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只能躺在担架上的少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道,“我还好,倒是你,怎么到这来了,还是以这样的……”
徐今墨此时也觉得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尖,“我伤重……”
“伤重就应该回去躺着啊。”邱梨理所应当道。
徐今墨抿唇答,“可是我想……”
还没等他话说出口,就被身后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恩人姐姐,你的药我煎好啦!诶……有人?”
徐今墨冷面仰望着自己身侧站着的人,待瞧见他脸上的喜色,和手中端着的盅炉,他面色更是染上了一层霜。
屋子里气氛渐渐变得不对起来,最后,还是徐今墨先开口,“既然药煎好了,就先喝药。”
邱梨点点头,自然而然地从朻阪林手中端过药,仰头一饮而尽,放回盅炉时,看到那瘦弱少年脸上皆是黑灰,便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把脸擦擦吧,辛苦你了。”
朻阪林双手接过帕子,脸上全是喜意,高兴道:“谢谢恩人姐姐!不辛苦的,照顾恩人姐姐一点都不辛苦!”
徐今墨听着他一口一个恩人姐姐,是越听越觉得刺耳,再看他竟然还真敢拿着邱梨的帕子擦脸,差点没暗暗咬碎一口牙。
最后还是察觉气氛不对的路成扯了扯徐今墨的衣服,“公子,我突然想起来您今日的药还没有喝呢。”
邱梨一听,立即乐呵呵道:“我没有什么大碍的,不过是小小风寒罢了,倒是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赶紧好好回去喝药吧,我这里有他就够了。”
“……好。”,什么叫火上浇油?这就叫火上浇油。
本来徐今墨就已经够生气的了,一听到这话更是气到七窍生烟,恨不得自己今日根本就没有踏进这个门。
他寒着一张脸,冷冷道:“路成,抬本公子回去,喝,药!”
路成瑟缩答是,心里却苦不堪言。
开了情窍的公子是真的可怕,还不如之前的那个呢,也不用他这么胆战心惊了。
炮灰路成默默落下两行清泪。
徐今墨被抬到门前,横着出不去,又掉了个头,别提多滑稽搞笑,在场之人皆憋着一口气不敢笑出声。
直到人出去了,邱梨才敢放声大笑,调侃道:“难得四公子居然也有这么搞笑的一面。也不知道明日还能不能看到哈哈哈哈。”
朻阪林扯了扯邱梨的衣角,“恩人姐姐,我也想,逗你开心,就像他一样。”
邱梨扶额,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带偏了纯情小少年,她伸长指头,在他的眉间轻点,“你啊,可不能像他一样,他啊,是命大,要是你,恐怕扛不住那些歹人两刀。”
朻阪林摇摇头,“没关系,我不怕,要是姐姐遇到危险,我愿意给姐姐挡两刀,其实三刀也是可以的……但是姐姐说我只能挨得住两刀……”
邱梨哑然,没曾想她只不过是在狗嘴底下救了一个小少年,却愿意这般对自己付出。
最终,她只能叹息一声,“你啊,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能叫我姐姐,我还没你大呢。”
朻阪林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两颗小尖牙瞧着好不可爱,他在自己的胸口比划着,“那等我长得和姐姐一样高的时候,我就可以当哥哥保护你。”
邱梨知晓他没有年龄观念,却也不曾想,原来在他眼中,比他高的就是比他年龄大,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好笑又可怜。
只能揉揉他的发顶,决定以后时间空闲,一定要多多教教他这世间的道理,带他去看这世间美好的事物。
回到自己营帐的徐今墨,越想越生气,他气得牙根都痒,要不是他现在动不了,恐怕路成看到的,就是一个气的在他面前来回转悠的四公子。
路成怕自家公子火气过旺,气坏了身子,在一旁安慰道:“公子莫要生气,那朻阪林不过只是一个乞儿,女子都喜欢公子这样身份尊贵、长相好看、有宏图大志的男儿。”
徐今墨被他窥探到心思,就像是被烫伤骤然缩手一般,他不悦道:“谁说我在想邱娘子?她喜欢谁与我何干?女子喜欢什么样的郎君又与我何干?”
路成再一次摸摸鼻子,表示无奈,他这傲娇的公子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到娇妻。
路成本以为,他家公子会这样一直怄下去,没曾想,等他端了药碗进来,一勺一勺喂他家公子喝完。
那人忽然发臆怔般开口,“路成,本公子也要去照顾邱娘子。”
“噗——”
邱梨没想到,自己昨日随口一说,今日竟真成真了。
或许是昨日她爽朗的笑声太大声,被徐今墨听见,导致他的小心脏受伤颇深,于是,今日邱梨瞧见的,就不是横着进来的人了,而是坐在改装的古代版轮椅,被推进来的徐今墨。
邱梨上下瞧了一遍他这模样,又在他固定好的脖颈看了几遍,最后才开口,“四公子,不知今日,又是为了何事?”
徐今墨面不改色,“邱娘子为了救我受了风寒生了病,所以本公子今日前来照顾邱娘子。”
“……”
不光是邱梨,在场之人听到,皆再次无语。
邱梨又上下看了一番徐今墨,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听错后,挑眉浅问道:“你确定,不是让我来照顾你?”
这回答,完全在徐今墨的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邱娘子可是不信任我?”
邱梨连忙摆手,正可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巴巴的上门,邱梨怎么好拒绝。
就在她思忖应该让徐今墨帮自己做点什么小事时,朻阪林又来了,这次,他手里拿着几个洗的干净的枇杷,乐滋滋给邱梨分享,“恩人姐姐,你瞧我找到了什么?这个是枇杷!听说对治风寒止咳有奇效呢!”
他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摘来的枇杷一股脑塞进邱梨的怀中,仰起头,满眼期待道:“恩人姐姐你快尝尝。”
他满心满眼只有邱梨,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
邱梨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好当着徐今墨的面,小小轻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她的唇齿间炸裂开来,让她自到这青州就没有吃过一个果子的胃立即泛起酸意,她又大口咬了两口,夸赞道:“真的不错,你在哪找到的?四公子你要不要来两个尝尝。”
说着,将手中的果子递给徐今墨。
徐今墨木着一张脸接过来。
朻阪林这才回过神,注意到身旁人,但他视若无睹,他的眼里只有邱梨,少年捧脸自夸道:“爬树可是我唯一的强项,不然的话,我早就饿死了。”
邱梨真心夸赞,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而一旁的徐今墨却因为这句话,瞬间浇灭了他心头所有的醋意和火气,将他强行拉到了许多年前那一场大火之中……哀嚎痛哭……
最后,他情绪低沉地被身旁人推了回去,也没了在邱梨面前露脸的兴致。
第三日,邱梨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徐今墨安排人给她买了几身合身的衣裳,邱梨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身量的,但送过来的衣裳套套都合身。
想到因为风寒,两人之前要说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邱梨便想着今日便去看看他恢复的如何了。
但既然要去看病人,便没有空着手去的道理,寻思来寻思去,邱梨决定去伙房给他炖个汤带过去。也算是她的心意。
等到了伙房,邱梨才发现,这里头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石头架的锅,烧的是劈柴。
邱梨虽然不会操作,但是好在伙房里的两个阿婆很好说话,听说她要给徐将军炖汤,立即帮着她烧火。
邱梨一边手忙脚乱的做,一边跟她们说着话,不知不觉,便了解了徐今墨颇多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原来,三年前青州忽然大旱,颗粒无收,是徐今墨带着赈灾粮,看着手下人,一颗不少的往下发,更是他,推荐氏白做青州城主,才有了现在虽然贫苦,但也不算绝望的日子。
青州城民其实大多都知晓徐今墨在暗中招兵买马,甚至,这营中有不少将士,正是青州之人。
这也怪不得邱梨之前在城中寻楚羌时,竟没见到多少青壮年,大部分皆是些老弱妇孺。
原来人都在这。
阿婆还说,徐将军虽然治兵极严,但是军中的所有吃食,皆是从将军账上出,有时候有将士心疼家中老幼,自己的吃食省下来带回去,将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分了才罚一罚。
或许在他人眼中,将军和城主都是反贼,可是在他们眼中,就是神仙都比不上的人物。
邱梨听着她们说这些,心中颇有触动。
又听她们说,城中播种的小麦已经出了芽,龙骨水车也都在正常运行中,心中更是有幸福感涌现。
她现在觉得,青州的天好像也没有那么灰暗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是,徐今墨是,邱家是,青州城是,天下亦是。
就算书里规定了他最后就是要当大太监又如何,她偏不相信,她就是要帮着这个大太监造反!
等邱梨炖好汤,手上却因为不熟练烫了好几个燎泡,那些个燎泡在她细嫩如青葱的手指上格外明显,看得秋阿婆都心疼的慌。
但看着邱梨如此小心且用心地对待送给徐将军的汤,她含笑道:“这要是叫将军知晓。不知道有多心疼夫人。”
邱梨瞧着已经被盛进碗中的汤,好不满意,随口答:“不用让他知道是我做的,就说是你们炖的吧,我只是负责带过去。”
毕竟给人炖汤还是人生头一回,更别说是给个男人,所以邱梨不太愿意让对方知晓。
但很快,邱梨觉察出不对劲,她连忙摆手道:“阿婆你搞错了!我不是你们将军的夫人、我……”
秋阿婆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好了娘子,我长这么大年岁,什么没瞧过,娘子一看就是把我们将军放在心里的,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肯定是的。”
月阿婆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我看娘子和我们将军相配的很!我还从未见过你们二位生得这般好相貌之人,想必以后你们二人的娃娃定然会很好看。”
邱梨是百口莫辩,听到“娃娃”这两个字更是从脸颊红到耳朵尖。
“阿婆们就莫要打趣我,我先去送汤了!”,说完,邱梨逃也似的抱着汤跳开。
而养伤几日了的徐今墨已经好了许多,如今已经可以正常坐着了。
邱梨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案几边看前线的奏报,见邱梨进来,他有些意外,但倒也没有避讳她,只道:“过来坐吧,邱娘子。”
他这语气模样,好似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邱梨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舒服,却又觉察不出问题。
她影影绰绰觉得,自己好似还是喜欢前两日的四公子,有趣,又亲近。
但这些想法也只在她脑海之中存在了一瞬,她默默提着食盒过去,将其放在案几一边,“这是伙房给你炖的补汤,你要不要趁热喝喝看?”
徐今墨没有抬首,自然也没瞧见她眸中按捺的期待。
他专注地对奏报做批示,随意道:“放到那吧。”
邱梨见他这般冷漠,有些怅然,却只能将东西放下,老老实实坐在他一边,看他忙活。
等到他忙完,邱梨已经打了好些个哈欠,徐今墨将木简堆到一边,这才分出神看向眼前的小娘子。
今日初冬,她身上穿着他叫人给她准备的新衣,雪白的毛领包裹着纤细的脖颈,让她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暖意和娇俏,徐今墨看着,便不由自主地轻轻弯了唇, “抱歉,我病了几日,这些事务堆积着,所以这两日格外忙。”
邱梨这才发觉他已经忙完,听着他的致歉连忙摆手,“无妨无妨,我时间多,等得起的,你不必自责。”
但视线下移,到那食盒上,她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只是……这汤……”
徐今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两人的视线皆落在绯色的食盒之上,那食盒仿佛都有了温度,甚至能够灼烧邱梨的指尖。
她蜷蜷手指,道:“要不我拿到伙房去给你热一下吧。”
徐今墨将食盒拿到自己面前,直接打开盖子,里头木碗盛着的汤已经凉了,上头飘着些许白花花的亮油。
“野鸡汤?”
邱梨缩缩脖子,“只有这个……还是将士在外头演练时碰巧遇上打来的野味,伙房里的阿婆念着你伤重,专门留着给你进补。”
“原来是这样。”,徐今墨仿若无事的用勺子拨开表面的白油,抿了一口,姿态优雅,和在上京做侯府公子时无异。
半晌,他才轻轻咂嘴问道:“伙房换人了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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