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

　　穆清知道事情的情况，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时。
　　他到达之后，第一句就问要不要通知凉爽，结果被若弘重重地回绝了，还说不要再提起他。
　　穆清并没有介意，安抚水轼的亲友不在他的工作范围，首要的是跟医院方面联络怎样安排。媒体都知道这医院跟万事加有联系，常常有记者「站岗」，所以他得跟一些情报卖家联络，看看有没有不必要的东西流出，作为水轼的经理人，穆清在这种时刻尤为清醒，这种事绝对不可以被人发现。
　　而这也是他能为水轼作的，唯一的事。
　　「你不去上班吗？」穆清走后，姜顺给若弘买来了一杯热巧克力。
　　「你呢？没工作？」
　　「不是，有一部电影在导演着……」
　　「今天不是休息日吧？」
　　叹了口气，「没错，不是。」
　　「宇哥呢？」
　　欧阳宇啐了一口，由姜顺代答道：「耶诞今晚有直播的音乐节目吧？」作为万事加另一位响当当的歌手，这意味着他一会就要到电视台彩排了。
　　「啊，今晚有盛典呢…」若弘恍然，「你们先走吧，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不会有事的。而且，我打自己工可以随时休假，你们不可以，先走吧。」
　　「若弘，辛苦你了。」
　　「没事，那是我老哥，这是我该做的。」
　　姜顺摁了一下水家次子的肩，和十分不情愿的欧阳一同离开。
　　水轼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若弘拿开放在他鼻孔边的柠檬，展露跟兄长一样的阳光笑容：「早……哥，怎样？」
　　水轼的眼神有点迷糊，这时若弘才想起老哥是大近视，来时欧阳宇当然顾不上这个，便凑到他眼前，近乎鼻尖顶鼻尖的再道：「是我，若弘…」
　　「…哟…弘……」
　　「嗯。」
　　水轼的右手动了动，似乎想伸手摸他，发觉有点艰难，睁大一点眼睛，发现四周都白朦朦的很陌生，记忆渐渐回笼，记起自己干了甚么。
　　……本来只想拾起碎瓶子的破璃，可是一不小心却割破了手指，然后神使鬼差的用手上的玻璃划在左手的手腕上……
　　「若弘……」
　　「嗯？」
　　「我…干了甚么…？」
　　若弘笑了一笑，摸摸傻哥哥的头，「没甚么。」
　　拿起吸管喂他喝了几口温水，若弘笑道：「哥哥真乖，多休息少胡思乱想，很快就会好喽。」
　　水轼抿抿下唇，他一向都不得后辈尊敬。「有没有…通知爸妈？」
　　「没，我想等你好点才再通知两老。」
　　「不要通知他们…」水轼急道，「我…咳…我不想他们…担心。」
　　若弘顺顺他的胸口，支吾以对，然后又听他道：「…那个…没通知略良吧？」
　　「没。」若弘没表情道。
　　「这就好……」说罢吁一口气又合上了眼。
　　若弘没做声，只是心里愈来愈认同欧阳的说法。
　　「对不起…」
　　「嗯？」没想到兄长会忽然说这个的。
　　「…不知怎地就这样子了……对不起，劳你们费心了。」
　　「傻哥哥别说傻话，好好休息，其它的都不用考虑。」
　　水轼像个乖宝宝一样点了一下头，就像他们的眉眼，兄弟俩性格上有决定性的分别。水轼表面爱撒娇有点小孩儿心性，若弘却显得成熟稳重，可是骨子里又是另一回事。
　　那边穆清处理好事情后，便到水轼的家里拿了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他的眼镜，所以下午的时候，水轼终于能看清四周了。
　　听过若弘约略叙述昨晚的情况后，又跟姜顺和欧阳在电话上报过平安，他还没能吃东西，反正根本还没完全清醒。
　　下午三时左右，医生就来解释他的情况了。
　　他醒来后医生已经检查过一次，现在又一次，不过跟着几天都会继续检查他的情况，担心失血的情况下影响到脑袋。另外，就是左腕，由于他是用碎玻璃割腕的，所以伤口很不整齐，令神经线的重新接驳很不容易。神经科的医生给他解释只成功接回八成的神经，而且接回的能不能长好亦很难说，长好后要做物理治疗，所以变量有很多。唯一庆幸的，断掉的神经线只是三成左右，所以康复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总之未来三个月他都不可以乱动左手，这才是令水轼最吃惊的地方。
　　想到来年《三国》的拍摄，水轼真有点宁愿自己挂了。
　　当然，他才动完两个手术没可能那么快清醒，跟着三天都是迷迷糊糊的过去。年末搞出这种事情，若弘还是不可以不去通知家人，于是穆清还多了一项任务，就是「偷渡」水轼的母亲康丽进出病院。
　　知道水轼做傻事之后，水爸爸是怒不可歇的，幸好若弘是回家时说的，劝了他好多遍才没有直接冲去医院揍长子一顿。
　　他们生气是因为爱你，家人始终是最疼你的，无论发生甚么，依然是你的避风港。
　　这天，水妈妈又来看儿子了，水轼还卖口乖说出院后要去拍韩国电影逗这个哈韩的母亲高兴。有点人来疯的康丽自是被他逗得笑不拢嘴，倒也没提起甚么别的，就着他多吃点，还那个肉嘟嘟的儿子来。
　　「妈，你儿子我除了小时候何时肉过啊？」水轼无奈。
　　送水妈妈回去之后，这次水轼特意再请穆清过来想跟他商量点事情，就是关于下年那部动作电影的。
　　很多年前有人拍过《赤壁》，所以这部电影铁定不能选那个时段，早在洽商阶段，新晋的中国导演李襄便已透露重点在于陆逊和司马懿，这两位在正史有着重要地位，却不像蜀国武将般为人熟适的人物。而水轼的角色，则是那个被陈寿评价很高，在演义里却成了草包的陆逊，作为三国中后期的战争奇才，为了增加戏味，他这个「大都督」还需要亲身上阵杀敌。
　　制作方面之所以看中他也因为他有很多演出动作戏的经验，加之有舞蹈根底，确实是非常理想的人选。加上特意安排的武术训练，这样尽善尽美的安排，很合水轼完美主意的口味。可惜现在「受伤了」，就算左手能及时康复，能否承受操劳的武打戏份则是未知之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不想死了？发觉对不起人家了？」穆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架起二郎腿冷冷地道。
　　「……我…不演了，这样子怎么演？」摇高了床板，水轼可以舒服地躺在床上跟穆清说话。
　　「你疯了吧！」
　　「我是认真的，这样也可以给他们点时间去易角……」
　　「还说易角？！你有没有想过你辞演会有甚么后果？这不单独是你的事，还牵涉到其它人啊，你知这戏里面有多少殿堂级的演员吗？还有海外来的台前幕后！你是我们的影帝，主角，代表的可是中国整个演艺界，岂容失信于人！」
　　水轼的左手被固定了在胸前，他用右手揉着额头，低声道：「这手是拍不成的了，无谓连累人……」
　　「你就不想想被你连累的其它演员，对不对得住看好你的导演们？疼锡你的前辈，他们这么看重你、赏识你，你竟然要这样令他们失望！？」
　　「我不知道，我很累……是我对不起他们。」水轼静静地道，「…他们看错了，我本来就很没用……」
　　「水轼你疯了，工作狂竟然想辞演！你究竟怎么了哇？」扶着水轼的肩，穆清激动地道。
　　「小清……我不想…跟你吵架。」当水轼无神的双目看向他时，穆清竟然感到心痛，无论自己怎么强调不去介入艺人的私生活，但水轼的温柔和傻气，还是感染到他了。而那双曾经只是盯着人也会笑的眼睛，是甚么时候空洞成这样子了。
　　「水轼……」穆清放开他，叹了口气回复冷静道：「这几个月你甚么都别想，好好休息，工作的事我会给你处理的。」
　　「可以吗…」无论多么累，过强的责任感在此时还是作用着。
　　「可以的，你相信我吗？」
　　毋须考虑便点了点头，「嗯。」
　　穆清笑了，摸摸他的头道：「这样就可以了，工作的事我会给你处理好的，你现在只要好好养伤就成。」
　　再度点点头，水轼展开一个有点虚弱，却也十分真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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