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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相见
将药紧紧绑在腰上后,靳遥方才再次顺着窗棂爬出。风雪无情地挥洒,天色深沉可怖,倚着墙壁歇息良久她忽的想起东临阁西侧有一狗洞。
那洞穴掩在假山之后,外头又挨着池塘,旁人不易察觉。靳遥能发现还是因着以前小白在那洞里钻过几回。
向着记忆中的地方爬去,靳遥绷了一夜的生硬面庞总算有了几分缓和。院墙高耸,她在外尚且能顺着枝干爬上去,这在院里却寻不到靠墙的桃树了。有法子出去,她自然高兴。
说来也是可笑,谁能想到曾经驰骋疆场的威武将军会因着寻到一处狗洞可以爬出院子而这样开怀。
不多时,靳遥出了院子后便沿着来路返回,右腿无力,她只能用手撑地慢慢爬行。来时尚且艰难,如今更觉寸步难行。
等到回了后山荒院,已是一个时辰以后。
屋中灯火被风雪扑灭,靳遥拖着腿靠近床榻想先瞧一瞧小宝的状况,谁知触手却是一片湿润。
她慌忙摸着点燃油灯,话语里皆是慌张,“小宝,怎么了。”
“娘亲。你没有丢下我?”小宝睁着红红的大眼睛,呜咽道。
靳遥一愣,随即想到,定是小宝早已醒来,见四下无人而自己被绑得紧紧的,以为自己弃他而去了,所以躺在床上哭。
靳遥心疼极了,伸手抱起小宝,摸了摸他的头,“小宝不哭,娘亲是替你寻药去了,哪会扔下你。”
“呜呜呜……”病了的娃娃比平日里更加粘人,一直哭着。
靳遥一边哄着小宝一边摸出怀里的药,一样样对着灯火仔细辨别,能用的都捡了出来放在桌上。
她医术不精,寻常只是包扎伤口比较熟练,这样的风寒靳遥也只能尝试着给小宝用些退热的药。
小宝吃过药安然睡去,靳遥终于放心地侧倒在床边,瘫软着身子任自己沉沦于虚无。
此刻楚都十里亭外正飞驰着一匹骏马,冒着风雪无畏地冲着这东郊别宫的方向奔来。
骏马刚过,又有十余人追逐而来,而后在明知追不到人的情况下停在了十里亭。
“公公,陛下这是要去哪儿?”一羽卫勒马靠近元川,不解地问。
元川难得面色舒然,“早就该去了,憋到现在也不知陛下憋坏了没。”
羽卫疑惑地望向元川却聪明的没在追问。
“无碍,追不着便慢些,这人丢不了。”元川坐下的马儿悠悠喘着气,低头啃食雪水,像是知道主人不会再让它奔驰了一般。
再说那兴隆帝,跑马至东郊别宫,甚至还不及勒马,直接从奔跑的马背上飞身落下,疾步冲向后山。
早间便有人禀报别宫遭了雪灾一事,因着兴隆帝又缠绵在酒里,是以直到午后他才清醒地得知了消息。
荒废偏院的院里,唯有一间屋子闪烁着微弱的光亮。兴隆帝脚步直向那处而去,行至屋前,他特意抖了抖肩上的雪。抬手之际却又不敢扣响屋门,如此踌躇半晌,终是鼓足勇气开始动作。
“咚咚咚……”
良久,屋内并无半分动静。
兴隆帝眉目微拧,倏地推开屋门,眼前的一切令他呼吸骤停。
那个她珍藏于心不敢面对的女子此刻正带着一身湿润、半身血迹,满面苍白地倒在床边,呼吸浅淡。
他三两步走近,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子,欲将其放在床上。谁知床上正躺着个碍事的“东西”。
兴隆帝拎着小宝的衣襟,正想随手扔开,忽的又见他身上缠着靳遥的腰带。手上微顿,终究是看在靳遥的面子上将小宝推到了床里侧的角落,而不是丢去床下。
靳遥仰面躺着,兴隆帝这才看清了她的伤势。伸手解下她膝头包裹的布条,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暴露出来。
兴隆帝心上一痛,欲开口唤羽卫,而后又像是想起羽卫被自己甩下还未跟来,没有出声。
懊恼之下,他慌张地打量四周,方桌脚下的几个药瓶就此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蹲身拾起,见有上好的金疮药兴隆帝立即松了口气。继而轻轻替靳遥盖上被子,转身去了灶房,不过片刻,便飘散出袅袅炊烟。
兴隆帝手脚麻利地烧了锅热水,将靳遥身上的脏污都擦拭了一番,随后将她的伤口撒上药粉撕了干净的里衣包扎起来。
做好一切,元川等人姗姗来迟。
“陛下。”元川踏进屋内,“这是?”
“她受伤了。”兴隆帝凝视着靳遥的睡眼,并未抬头。
元川捏起桌上的药,“这用的是治伤寒的药?”
“伤寒?”兴隆帝抬首,眼神扫过床里侧的那一团。
元川顺着兴隆帝视线看去,“娘娘莫不是为了救这娃娃?”
“果然是祸害。元川,将他拎去扔了。”兴隆帝面色微寒,不似玩笑。
“这……”元川顿了顿,尝试着开口,“娘娘冒着风雪也要救着孩子,您这样做怕是不妥。”
兴隆帝认真想了想,似乎觉得元川的话有些道理,便没再继续要扔了小宝。
如此一夜之后,天明前,连日的大雪终于止住。
靳遥睁眼便见兴隆帝眼眶微红地坐在床侧,她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欲撑起身子查证,谁知牵动伤处,一阵剧痛让她瞬间清醒。
“陛下?”
“阿遥。抱歉。”
兴隆帝开口便是道歉,靳遥一时竟没能明白他的意思。而后转念一想,懂了他的话语。
“陛下何时来的?”靳遥此刻无心与他纠缠过往。
“昨夜。来时你正倒在床侧。”
说起昨夜,靳遥连忙侧头四处寻找,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小宝不见了。
“小宝呢?”靳遥伸手攥住兴隆帝的手腕,面上不由得染上几分急切。
“你放心,元川抱着去了一旁的屋子。”兴隆帝按住靳遥的双手,温声安抚。
两人正在焦灼之时,元川抱着大哭的小宝叩响了房门,
“陛下、娘娘,这娃娃醒来便哭得厉害。”
“你将他抱来。”靳遥哑声道。
元川紧皱着眉头将哭得天昏地暗的小宝抱进屋内,而后如释重负地转身即走,生怕再被这“魔音”折腾。
小宝迈着小短腿跑向床边,欲像往日一般扑向靳遥,兴隆帝眼疾手快将他拎起。小宝四脚离地,微愣片刻,小嘴一瘪又要哭起来。
靳遥连忙让兴隆帝将他放到自己身边,先是抬手摸了摸小宝的额头,而后用脸贴了贴小宝的面庞,“小宝乖,娘亲在。”
“娘亲?”兴隆帝听到靳遥如此自称,被惊得睁大了双眼,震惊的模样还未散去,却又弯着嘴角笑了出来。
靳遥一脸莫名地盯着兴隆帝,“如何?”
兴隆帝微微摇头,心里十分熨帖。这娃娃唤靳遥做娘亲,而他却是娃娃的生父,如此,他与靳遥岂不是做了夫妻?
“娘亲,这个叔叔是谁?”小宝攥着靳遥的手指,疑惑地问道。
“这……”靳遥侧首望向身侧的男人。
兴隆帝微微一笑,露出自认为最慈祥的面容,“娃娃,我是你爹爹!”
小宝自然不信,转头望向靳遥。
在父子俩的目光下,靳遥无奈地颔首。她能如何,这兴隆帝本就是小宝货真价实的父亲,比她的便宜娘亲可亲多了。
“爹爹为何从来没看过小宝?”小娃娃脆生脆气地质问着眼前的自己爹爹。
兴隆帝听了这话,愣了愣,为什么?他那些个理由也不能说啊。
靳遥眼见两人僵持起来,转着头分别看了看父子俩。兴隆帝与小宝都以为她会说些什么,谁知她竟是打着呵欠窝进被里。
“你们俩,出去。我要睡了。”
小宝懂事地爬下床,兴隆帝自小凳上站起,两人并排着向屋外走去。不知何故一大一小的背影都带着被抛弃的委屈,活像被训斥了的护家犬,看得靳遥心里直痒痒,想要伸手将他们揉搓一顿。
待靳遥再次醒来时,兴隆帝与小宝正和和气气地面对面支着脑袋坐在屋里的方桌旁。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阿遥。”
“娘亲。”
父子俩异口同声唤起靳遥。
“我饿了。”靳遥直觉这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空空如也的脏腑让她暂时无心深究。
“我熬了粥,这便去端来。你先躺着别自己动,膝头伤口很深。”兴隆帝一边出门一边不放心地嘱咐。
“好。”
见兴隆帝出了门,靳遥朝小宝招了招手。
“小宝,娘亲睡觉觉的时候,你与爹爹做了什么?”
小宝嘟着小嘴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脆生生地开口,“我不明白爹爹是什么意思。”
靳遥刚想追问,兴隆帝端着托盘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小宝随即懂事地跑到桌边将桌上的茶碗收捡在一旁,兴隆帝将清粥放下,弯腰凑近小宝,“娃娃,去外头找那木头爷爷,同他一道吃饭去。”
“嗯。”小宝听话地出了屋。
“木头爷爷是谁?”靳遥就着兴隆帝递来的勺子吞下一口热粥。
“楚卫。”
“还真是贴切。”靳遥牵了牵唇角,眼里浸满笑意。
兴隆帝悉心将一碗粥都喂给靳遥,放下手上的粗碗,踟蹰着开口,“阿遥,随我回宫可好?”
“小宝呢?你要带他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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