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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又是一道破空声,夹杂着刺破血肉的声音。
燕南熙身下的马一震,痛鸣了一声。
她眼瞧着要掉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谢晀猿臂伸来,拦住燕南熙的腰将其带到了身前。
“扑通”一声,那匹马儿沉沉摔在地上痛苦嘶鸣着。
但是现下没人分心来注意它。
“趴下。”
身后温热的气息将她完全罩住,燕南熙紧紧攥住马鬓,以免被疾驰的马甩下去。
谢晀单手箍住她的腰身,两人紧贴。
俯身时又几道箭矢飞过。
谢晀一扯缰绳,红鬃马朝一侧猛拐,再次避开了一波箭矢。
两人不再朝宽敞的道上走,冲着密林的方向而去。
“抓好。”
谢晀沉声。
燕南熙俯身抱住马头,谢晀收了手,抽出剑将过低的树枝砍掉,辟出一条小径。
身后追兵声音渐消。
不知道这般行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是过了许久,久到燕南熙的手都没了力气。
她抱着马头,不敢过于用力让它难受,又不能放松,害怕摔下去。
谢晀的声音平缓了下来,“别怕。”
“此次恐给将军添麻烦了。”
“女郎不必这样,指不定是受我牵累了。”
时间紧迫,此时实不是客气之机,两人不再多言,谢晀让她御马,自己则将劈掉多余的树杈。
这时他才注意到燕南熙颤抖的手。
他没多言,只是问:“还能坚持吗?”
“能。”燕南熙还笑了下。
她不是吃不了苦的娇贵女子,否则练武也不会坚持了许多年。她只是武学天赋不甚出众,加之还有许多旁的事情需要学习,武艺算不上精湛而已。
谢晀也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凤翔城外持匕首面上带血的女子才能在他心上住了那么久。
他朗声一笑:“女郎好气概!”
“将军亦是。”
他其实更想喊阿熙。
疾驰一阵之后,谢晀劈了几根较为粗壮的树枝,撕了外衣绑在马匹上。
又将马侧挂着的东西全部清出,伸手摸了摸马儿的头,而后别过头,在马侧抽了一鞭。
马儿受疼,嘶鸣一声,向远处奔去。
谢晀两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脚下很是小心,避免踩到东西留下印记。
燕南熙这才明白他方才的用意。
既然早晚都会追来,那么这一条路为什么不能是他们亲自指的呢?
山路难走,尤其是要小心留下印记。
路上遇到一条山泉汇成的小溪,不甚显眼,两人商议了一番,决定顺着山泉朝上走。
且不知道追兵何时到,更不知己方何时到,顺着山泉也是不错。
谢晀留下了隐蔽的标记。
燕南熙瞧着他的动作,趁着他不注意,从腿侧取出了匕首,留下了兖州的传讯记号。
做完又自嘲一笑,兖州千里之隔,怎能看得到?
但是做完之后,仿佛有个念想一样,心下都安宁不少。
由于两人是跑马来着,压根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波,对方的行动速度也大大超出谢晀的预料。
他叹了口气,想来这次还是他连累了燕南熙。
他知晓对方必定会在路上使绊子,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也没想到对方会首先将矛头对向燕南熙。
还是上次动作太大,让对方注意到了。
眼下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凤翔城外燕南熙两人遇到的那波,确实从中州来的人,他虽不知为何要追杀她们,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燕南熙不说,他也不想将手伸得太长。
为了避免后患,他暗中派人将中州新来之人全部绞杀,以绝后患。
他带着的弓箭给了南洛,身上只带了一柄剑,并她身上的匕首。
另有些伤药和火折子。
好在两人为了骑马方便,都穿的是胡服,行动起来也方便。
天色渐黑,路愈发不好走,两人弃马之后不敢多留,只中间小小停了一会儿,用干净树叶捧了些山水饮用。
最后找了一处山洞,暂且休憩。
近来没有下雨,山洞还算干净,没有太过潮湿。
燕南熙捡了些树杈回来,谢晀则去找食物。
将就着对付了一晚。
不出所料,刺客果真上了当。
他们自收到指令开始,一直有人跟在谢晀他们身后,仍有人潜伏其中。
这一段路山林茂密,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奈何几人一直呆在马车里,层层侍卫守护,不好下手。
原本就在动不动手之间摇摆,上边的指令只是下手,并没有要求斩草除根,对他们而言是比较轻松的任务了。
又因着特殊的叮嘱,他们对谢晀的态度要更加谨慎一点,不敢下死手。但是特殊叮嘱过的燕南熙就是生死不论了。
是以他们原打算杀了燕南熙立个小功。
正巧今日机会来了。
原是打算将两个小娘子一网打尽,后来天降良机,银甲将军将旁人支开,两人跑马落了单。
银甲声名在外,他们原在踌躇,但是首领一咬牙,再出色的将军,能够带着一个拖油瓶抵过他们这么多人?
果真上了当。
只能说,他们还是低估了银甲将军,也低估了燕南熙。
初初发现被劈落的树杈时,他们还在笑话银甲将军不知林间伎俩。
却是他们轻敌了。
如今天色将晚,漫山密林该如何搜寻?
众人看向首领。
首领此时脸色极不好。
沉声道:“此处离汉中更近,他们二人必然会去汉中等待,分开搜寻,尤其是去汉中之路,万万不能粗心漏过。再分几人去汉中城门口处等待,小心行踪。”
“是!”
谢晀二人何尝不知?
汉中必然要去的,后路也定然有人守着。
“绕行。”
“绕行。”
两人同时开口。
既然思想如此一致,便不用费劲说服对方。
火堆燃着,温暖的光映在脸上,燕南熙觉得脸上微微发烫,是被火烤着了。
她不知怎么想到了他脸上的面具,与她同样的距离,火烤着想必会更加烧脸吧?
“火焰炽烈,将军不如取了面具,免得伤着了。”
“不用!”
谢晀微微一僵,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下意识地拒绝后,才明白过来她的好意。
又想到刚刚的拒绝太过生硬,只好描补道:“某仪容丑陋,还是算了吧,省得惊扰了女郎。”
燕南熙摇摇头:“怎会?将军今次又救我一命,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怎敢嫌将军样貌丑陋?”
“且容貌只不过是皮相,将军不必太过在意,百年之后与旁人无甚不同。”
她是真心这样想的,话语自然是真挚的。
谢晀自然能够分清。
正是能够分得清,才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摊牌。毕竟这个念头只是白日里的一时兴起。
是以他此时只能强撑着。
“无事,我早已习惯了。多谢女郎好意了。”
他撇开头,脖颈朝另一侧扭去,露出半截颈项。
火焰摇曳间,燕南熙微微一怔。
大概是她看错了?
怎么银甲将军耳垂根部也有一颗小小的痣,极不起眼的一个黑点。
谢晀耳后也有一个。
若不是仔细看,是看不到的,寻常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一点。
她也是偶然才看到。
透过缝隙的山风吹动着火苗,不等她细看,他动了动,黑痣隐入暗影中,再看不见。
山上的树杈不同于他们往常用的精挑细选过的炭火,有呛人的烟,还会有树杈燃烧时飘起的浮灰。
燕南熙收回视线,浮灰从眼前飘落,只当方才是她看错了。
山洞里还好,但是依旧冷,燕南熙衣衫完整,抱膝靠在山洞壁上。
原本冰冷的石壁被火堆烘热,也将人熏得发困。
尤其是奔波一天累极的人。
燕南熙虽然困得很,但是她强撑着不愿睡,和谢晀商量:“将军,逃命在外,承蒙照顾但不能全依靠您一人,守夜之事亦当你我二人一人一半。”
谢晀被她方才一说,本无感觉的,也开始觉得火焰灼人,便侧了头,此时听见她的一席话,才回了头。
“听你的,你先睡吧,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如何?”
“一言为定。”
她听到谢晀的话,安心睡了过去,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谢晀好笑,隔着一段距离望向她,借着火光描摹她的眉眼。
直至确定她睡熟了,才凑了过去。
不愧是他的阿熙,生得当真好看。
可是阿熙不想一直待在他身边,哪怕说他很好,也不愿意陪着他。
谢晀不敢用力,极轻极轻地捏了下她的面颊。
软软滑滑的,是再好的绢布都比不过的。
他松了手,心里的气消了一些。
他自个儿都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想来阿熙明知有危险还要去,也是极重要的、必须要做的事情,他有什么理由制止呢?
那就先放阿熙离开,等到他们各自做完了想做的事情,然后再在一起。
谢晀心中一荡。
他第一次明确感受到自己的内心。
是的,在一起,他想永永远远的阿熙在一起。
有什么比夫妻名分更能将两人捆绑在一起的呢?
再没有了。
他要名正言顺的,和他的阿熙在一起。
只不过现在嘛,他只是偷偷的抱一抱,不过分吧?
火光下燕南熙静谧的睡颜,像柔软的羽毛挠着他的心尖,整颗心酥酥软软的。
谢晀还是不敢,他只敢像刚才一样,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
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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