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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殊
“还放任人进来打我,你瞧。”阿曜诉得梨花带雨,要捋起袖子来给他看那鞭痕,却见皓腕上白皙,什么也没有。是出来四处溜达未曾留心,这些个疤痕竟都消愈了,心肺也不见疼了。
“呜......我不管,他们欺负我。”
月老面上怜惜:“是了是了,苦了我这小闺女儿了。”
由着阿曜肆意哭了半晌,二人坐定凉亭中。
“那太子、那太子最是个坏蛋......最是他欺负我。”抽泣着半天,抽红了脸也不好说出来,就觉一腔委屈悲愤无处发。
“哟。”月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莫要胡诌,太子殿下对你容情,不忍罚害于你,才背离了稽查司将你藏匿在这天山储宫,你莫要错怪了他,多少人盯着呢,此番他顶着压力上天宫去处置后续,你在这儿好生养着,届时乖乖听他的话,莫要闹出乱子来。”
“嗯......”阿曜面上应着,心里头暗是自己的念头。
什么好生养着,那是在这洗干净了等他回来好伺候。什么对她容情?不过是贪馋她几分姿色,留在掌中玩弄一番,既当她是妖,又怎么放在心上,等玩够了,她也就死到临头了。
*
“殊儿特来向父神请罪。”
灵霄宝殿上,一行人恭谨站立在侧,其中一个绛色袍子的人对阶上御座拱手打躬。
那御上正肃坐着二人,只是二人皆由金光所罩,瞧不清面目。御下人看去,只看得着明黄二袍的身形,也瞧不真切。
“素闻那妖女样貌不凡,况是三弟这样正派的人也着了道,我难免心生好奇,不过是那日押送至无间司狱,我不经意打眼一瞅,就惦记在心时时忘不去,待司狱监守懈怠,就猫了进去......哪知小妖先前是给人鞭打了一顿,捱不住折腾,我这也没使劲儿,不就是攮了几下就给攮死了。”绛色的双袖摆了摆,没脸没皮的说着,圆圆的小眼儿故意透着无奈之色:“这不,听了有动静,只得掖了裤从牢里边出来,正撞上了三弟......”
“再一上去探息,早凉了。”
道是无间司狱那迫害太子修为的小妖好端端的给二皇子发了兽心整没了,特来天宫请罪。
旁的万圣神君不屑的瞥了瞥他,只道此事屡见不鲜,放在他身上,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责备道:“你们兄弟二人近来怎生屡屡犯错?一个当兄长的不起表率,此番把太子都给带坏了,还不知悔?竟做下如此丢人现眼之事。”
天帝并未做声,在那光晕里不动声色,也看不着面目,旁人无法知晓他的颜色。
“也是庭上不过你我几人,都是自家人罢,要传了出去,一个太子,一个二皇子,天宗的名声都要给你二人败坏了。”既然天帝不语,万圣也就越发跋扈,担起作为二叔的长辈之责,将二人教训起来。
却见太子拱手跪下:“是儿臣监守不慎,理当受罚。”
“该罚!天宗的脸都要给你兄弟二人丢尽了。”万圣又接嘴道,倒是分外的嫉恶如仇。
龙族二皇子添殊臭名昭著,是出了名的轻狂放荡,号贪狼星君,也因着本就是贪狼这一大桃花星托的胎,故而心思全在女人身上,纵一颗灵光脑袋,全心只投温柔乡,没个正形,也没个正业。
添殊向来没脸没皮,不过就是爱撩拨个把女人的事,他从不觉得是见不得光的事,人有七情六欲,况他是贪狼托胎,占满了心的也只有情欲,这一世就是好女人这一口,况那些个女人对他有情有义,没什么可丢人的。众生怨他放荡,他倒也不屑。
但说到真正的丢人,他却不认了。小圆眼掀起来,漫不经心的瞥了眼万圣身后那人,道:“给天宗丢人,可不是我兄弟二人所为。”
万圣神君身后,站了一个削瘦之人,悻悻的尾随其后。
这人本不做声,纵然躲在后头窃喜,可些畏手畏脚的揣着袖子在后,浑身散发一股子压抑之气。听闻添殊这一句话,惊恐的抬首瞪向他。
才得以瞧清这人一双三白眼,且是上三白。
三白眼难免叫人不舒服,况是在这样一张惨白的脸上,阴森恐怖。
万圣怒道:“你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添殊随意道。只觉那一双在暗里瞪自己目光实在叫他不舒坦,便也移目回瞪了去。
那人悻悻的收回了目光,乌压压的站在万圣身后。
添殊不禁叹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在口中说着:“知道的是天宗神嗣,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阴煞鬼怪呢......”
太子与添殊并肩而站,听见了他口中这些个阴阳怪调,不禁的也看了一眼万圣身后那个乌压压的人。
这压抑之人,正是万圣神君独子,夅娄。万圣神君夫妻二人久久不得子,是用尽了这世间悉数邪门偏方,夫妻白了头,才诞下这一子,珍重的很。问是使了甚么法子,夫妻二人从来闭口不谈,但世人皆猜定不是阳间的法子,不然也不会生得这么条周身乌紫的断角龙。除此之外,断角龙俨然在胎里豢养不济,如今成年的龙身,鳞片也残次不齐。而他那仙身,就更用说了,诚然如添殊所说,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阴煞鬼怪。
仙身不同人身,是万物身中最易挂相者,心境如何,面上如何,心术不正,即刻上脸。
那满目阴鸷,浑身压抑之色,谁也不知他心中是朗日,还是阴间。
太子与添殊二人皆是他的表兄,但从来不爱与他亲近,同龄人之间,总是知道些什么的。
众仙神也是颇多嗟怨,万圣夫妻的这个儿子......也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攥在手中,要命的心疼。
而添殊最不满,就是这夫妻二人那“宽于律己,严于待人”的做派,他添殊爱女人,就要被这夫妻二人说成□□放荡,他们那好大儿强抢仙凡女子,就是年纪小,还是个孩子?
哪个小孩会强抢民女?
“上梁不正下梁歪,只是可惜了太子这一棵精良的苗子,也同你有样学样,如今,连娄儿都不如了。”这万圣难得抓着这机会,上回在无间司狱已然按耐不住提上一嘴,少不得在这宝殿上又是一番踩高捧低。
添殊伫立不动,只眼掀起来鄙夷的上下一扫那父子俩,只道:“损我就损我,何必样样剑指我这胞弟,他此次修缮未果,不过是犯了个小错,与你那好娄儿,还是有个天差地别之分。”
万圣神君方要发作,才听天帝遏止道:“行了。”
是以那光罩遮脸,瞧不见面目,也闻不出情绪。多是对二皇子这德行了如指掌,拿他无可奈何,不值动怒。
天帝道:“毕竟一介罪女,既如此,便作罢,往后你再不的生事。”
“儿臣遵教。”添殊俯首。
“太子。”天帝转道。
“儿臣在。”
“兄长不作为,你身为储君竟失以表率,效仿劣行,添殊罪责可免,你却不能逃。”闻光罩内些许不近人情的言语,镇定自若:“授你拂甲之刑。”
添殊闻之,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倒也不紧不慢,恭谨回道:“儿臣领罚。”
拂甲,即是将真身锁困,刽子手执器物剥取龙鳞百片。
小圆眼儿这番不笑了,猛然跪下:“望父神开恩。”
御座上的另一人亦开口了,声中怜爱带着些嗔意:“草木尚且有情,三郎正值年少健勇,难免落入凡尘,好似天大个错了?要受以如此极刑?”
亦然不见的面目,可这声儿却有人情味多了。
“未得金身,未登莲界,就是错。错了就是错了,哪里容得这些个理由。太子,本君授你天刑,你可服?”
太子下跪,垂着眸从容道:“儿臣知错,儿愿领罚。”
万圣昂头背手,傲然道:“如此甚好,作为太子,是以千万众生之表率,错了,就该虚心领罚。”
添殊瞥见那万圣父子得势的面孔,有些牙痒痒......他那好似鬼胎托生的娄儿阴恻恻的躲在他背后,赤红的两眼盯着跪伏在地的太子,狞笑间,那眼珠就要瞪出来了。
......
议罢,下殿。
南天门外。
添殊怨怪:“啧,你自来不知反抗,但若会为自己挣上两句,又何必受那苦。”
“眼下结果,已然大好了。”太子不甚在乎,倒是沉着与他道:“谢二哥替我解围。”
这就说在点上了,添殊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男人,哥哥怎会不懂你得心思。况那小妖水灵可人儿,哥哥怜香惜玉,见不得她给化成灰。唉,只是便宜都给你占了,我怎么捡不着这般出色的小妖——”
添殊说着,见万圣父子由此过,他止住了声儿。
“小玉玉,多少防着点儿那条乌龙。”他一双眼儿转瞬带了笑意,目送那对父子走远。
怪哉,添殊觉着,与这夅娄最不对付的应当是自己,可这夅娄好似天生就恨他这胞弟恨得咬牙,恨不得将他从那储君之位上一把攥下来。想想也不怪,他这胞弟是万万年难得的一条小白龙,白龙在龙脉中为稀,天生要比其它色泽精贵些,更是为那天山所养,实在漂亮。况年少有为,代父征战,更是三界储君,卓绝至此不言而喻,大抵是戳着那乌龙的痛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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