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札记

作者:徐老板家的小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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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物楼主9:奔命


      对比起我的惊慌,常雨显得格外镇定,我猜她已经见过了小风,或是认出了小风的声音,于是看到我时尚能维持一张温婉的笑脸。如果不是她略显僵硬的嘴角,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认错了人。我低头抿了一口茶水以掩饰我的失态,心里却在想这个常雨怎么和听来的情报里完全两样。
      常雨被季礼挽着手在父亲和常佳面前跪下,接过小风手里的茶碗向他们敬茶。我注意到常雨和小风的眼神在空气中接触了一下,小风倒是坦坦荡荡,常雨则闪烁不定,二人细微的表情落入季礼的眼中,导致季礼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误会了常雨对小风的感情。不过,季礼在这时依旧体贴地提醒常雨接回父亲手中的茶碗。
      第一天的仪式到这里算是完成了,季礼扶了自己的新娘子回房,其余人继续留下等着传菜和吃晚宴。我卸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坐在饭桌前。我一日无事可做,都已腰酸背痛,更别提一直奔波劳碌的小风了,他和大祭司还要等晚宴后和下人收拾大厅、清扫祭坛。这仪式的祭坛要摆满三天,每一日都需要有人清洗、打扫,以及供奉。这些活儿逃不了都是小风的。
      这顿饭吃到了戌时,其间季礼又独自出来了一次向宾客敬酒。我心里想着常雨的事,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面。晚宴结束后,季乐和季春陪父亲去送客人;我和季秋、季冬各自回去休息。向岚特意来同我道别,早些时候他因厅里人多没看到新娘子的真容,没有发现常雨的事情。我想此事还不明朗,于是没有着急告诉他。
      我离开金枝厅前,小风还在祭坛前进行清扫,他脱掉了白天里的礼服,重新换上了宽松的黑色长袍。大祭司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祭坛下,一边监工,一边喝酒,嗑完的花生米皮又随手扔在地上。夜色里小风的身影瘦削而挺拔,他神色淡然,脚步轻盈,就像是一位赋闲的僧人,在一个月高风清的夜晚随手清扫着大殿里的尘埃。实际上,那一夜没有月亮,风很大,吹乱了他袍子的下摆;我在树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才转身离开。
      按照礼仪,第二日新进门的媳妇儿要和府上的主人一起用家宴,于是府上在金枝厅起了三桌酒席。父亲的几个夫人都在席,我和季秋、季冬就被分到主桌旁边的桌子上去了。这是件好事,至少我不用对着常雨的脸,时刻小心着担心露出马脚。
      人真是有两幅面孔,就像我对着父亲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但对上小风时却连眼角都在微笑。那日常雨锋芒毕露,盛气凌人,举手投足间都是生机勃勃的朝气;现在坐在季礼身边的少女笑容温婉,神态拘谨,像一个乖巧的布偶。
      父亲在说话,大抵的意思是常雨进了门,从此和我们就是一家人,平日里该守的规矩一点都不能差;父亲又提点季礼照顾自己新婚的妻子,并催促季乐和季春尽快考虑自己的婚事。说到这里,我注意到季乐脸上闪过一点不自然,而季春却是兴致勃勃,不知道他盯上了谁家的小姐。季秋晃了晃身子,我看他想张口说话,连忙剥了两只水煮虾来堵住他的嘴。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末了我也没有找到机会和常雨单独说话,不过我猜她一定会主动找我们。
      这样一拖就拖了六天,这天常雨给父亲请完早安后,绕远路来了祭司殿,说是要向大祭司和小祭司行谢礼。大祭司前一夜醉酒还没起身,小风出面接了常雨,正巧我来看小风也在殿里。她一见了我们,立即紧张起来,她支走了陪嫁丫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说,这里说话方便吗。
      哦,少夫人认识我呢。小风故意装腔作势地唬了一下常雨,常雨急得攥起拳头,我看她忍耐的样子和在季礼身边时截然不同,忍不住笑了一下。小风也不再逗她,冷着脸说幽王府不是说话的地方,若是想找我们,三天以后的申时到斗金苑去,说找二少爷就行了。
      斗金苑?周家那个斗金苑?常雨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陪嫁丫头此时已取了一篮水果回来,常雨把水果篮交给小风算作是谢礼,小风收下并道谢,神情轻松自然。等送走了常雨,我开口问小风为什么约了常雨去斗金苑。
      小风说,原本他不应该让女孩家去斗金苑这种地方,但这常雨倒不是个一般的女孩。若是不透出我们的一点底牌,她还不怕我们。幽王府隔墙有耳,最不适合说话;武馆距离太远,人员复杂,隐患太多;周府是我们四人私密会谈之处,不宜让外人得之。想来想去,只有斗金苑最为合适。
      听完小风的话,我抿着嘴角笑了。少爷,你笑什么。
      我最喜欢看你这一副自信又运筹帷幄的模样。小风的眼睛一亮,我忍不住用手指肚贴了一下他的眼角,小风顺从地闭上眼睛,细长的睫毛落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轻轻碰了碰,他的睫毛很软,上下浮动的时候蹭的手指很舒服。我说,累不累。
      累。小风长舒了一口气,我真难想日后祭祀的事情都要压在我一个人的肩上。我拍了拍小风的肩膀以做安慰,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也该去私塾上课,我们约定三日后在斗金苑一起见常雨。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和向岚翘了私塾下午的课业,一起去了斗金苑,我们进屋的时候小风和周俊驰已经准备好了涮锅的东西,见我们进门,周俊驰吩咐家奴把牛羊肉片、海鲜,还有蔬菜都端了上来。
      这一趟来得不亏,还有好东西吃。向岚径直走到周俊驰身边坐下,就像是小少爷回了将军府,轻车熟路,一点规矩都不顾。他翘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对桌子上的海鲜评头论足,我猜他在将军府上的时候肯定也不敢做这幅姿态。小风帮我脱了厚重的大衣外套,顺手取走我手中冷了的手炉,又换给我一个新的。这手炉可烫手,将我身上的寒意驱走了一大半。
      填了辣油的锅子很快热起来,周俊驰忙着给向岚涮虾子和丸子,小风则不紧不慢地帮我们二人调酱料。窗外寒风刺骨,大雪纷飞,可屋子里烧着炭火,手心里捧着暖炉,眼跟前锅子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冬日里的这点暖意一点一点沁到我心里。
      下锅的菜熟了,小风第一个给我夹,他的面容在热气之后不甚清晰,瞳孔依旧亮晶晶的,我卷起嘴角,从锅里夹了两只虾子,剥好了放进小风的碗里。
      原来小雨是个姑娘家,我说她力气怎么那样小。向岚一边吃丸子一边对着我们三人说。
      我早看出来了。周俊驰笑了一下,在桌子底下推了推向岚叠着的膝盖。向岚瘪了瘪嘴,把腿拿下去,又道那你不告诉我。向岚喜欢和周俊驰闹脾气,这一出我和小风早看习惯了。
      真辣啊。小风嘟囔道,我腾出手倒了一杯茶给他,他接过去灌进肚子里,面上和嘴唇都是红红的,我想起他平日里不怎么吃辣的。这会儿斗金苑的家奴在外面敲了门,周俊驰喊了一声进来,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走进房里,周俊驰点了点头,他便说外面赌场来了个女扮男装的丫头,不懂规矩,要不要弄走。
      这人可真有趣,你们给她指了条阳关道,她偏走那独木桥。向岚咧开嘴笑了。我想这正印证了先前小风说的话,这女孩不是一般的女孩,胆子大、不喜欢走寻常路。
      找个武功好的,不动声色地把她请过来吧,是我们的客人。周俊驰简单地说。家奴点了点头退了出去。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一身男装的小雨出现在我们眼前。她一进来,看到我们四个正在吃火锅,并没有接待她的意思,多少有点尴尬。不过既然已经进了我们的地盘,她也没说什么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我见她小脸憋得通红,大概是气得不轻。
      把后厨的糕点端上来给少夫人。周俊驰吩咐家奴,然后转而对着常雨说,重新认识一下,斗金苑周俊驰,将军府向岚,幽王府的季夏和顾怀风。家奴已经将四盘精致的糕点端到常雨身边的桌子上,一盘绿豆糕,一盘玫瑰饼,两盘杏仁酥,一看便是小风的手笔。常雨点了一下头,随手拾起一块杏仁酥,因为觉得好吃,一会就食了半盘。
      好吃吗?周俊驰放下手里的筷子,是阿顾做的,他可是轻易不给外人下厨。少夫人消消气,我们谈正经事吧。我们四人吃完了午饭,周俊驰差家奴收拾桌子,把该撤的东西都撤了下去。对于常雨来说,这个下马威的力度已经足够了。
      是顾怀风做的?你还会做这个?常雨第二句话是扭着头对着小风说的。
      是。想必少夫人心中对我的疑问有很多,不过,我不能替你解答。小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到一旁去拿茶叶和茶具。
      你不怕我告诉府上的人吗。常雨眨了眨眼睛说。
      大嫂,幽王府就像一个秘密匣子,每个人都有一个两个的秘密,你认为这些事情父亲真的一无所知吗?千万不要把这些秘密当作自己的资本,他很可能会让你引火烧身。我转过身面对常雨,我见她面色微变,皱了一下眉头,可是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却对你们一点都不了解,这岂非很不公平。
      这世界哪有什么公平,谁强大就要听谁的。现在我们比你强,你吃点亏又有什么。向岚出声说,常雨的脸色更加难看,把拿在手里的杏仁酥都扔回了盘子里。常雨是玉合族人的秘密,远比小风身上的秘密要有价值得多。更何况她的这点秘密,父亲一定不知道,这可是能和通敌叛国联系起来的大罪。
      常雨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她应该也想通了这一点,你们想怎么样。
      其实,我们对你没有恶意,泄露你的秘密对我们而言没有一点好处。我们只是希望同你做一对好的盟友,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处。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互相行个方便。我为她倒了一杯茶水,双手递给她。
      你们人多势众,我玩不过你们。常雨接过我手中的茶杯,你们知道的是我最大的秘密,这件事我父亲并不知道,甚至可以说连我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
      如果我和阿顾调查的没错,你那玉如意吊坠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她是玉合族人。经小风和周俊驰几度翻阅资料查找,我们得知玉合族以女性为尊,所以玉如意的吊坠上只刻有凤凰;而大部分男性则不配有玉石。
      是的,我母亲是玉合人。她临死前把这秘密告诉给了我,但她还来不及多说就故去了。玉合枪法是我看她练功时偷学来的。常雨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和我们推测的差不多,少夫人很是坦白。看来这桩生意有的做。向岚举起茶杯,隔空敬了常雨一杯。常雨也不扭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还把杯子翻给我们看了一眼。
      大嫂,若是在府上遇到什么困难,尽可以来找我们帮忙,只要差个信任的人去祭司殿说想添香火钱就行了。我们对常雨没有敌意,甚至我个人认为她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这么说我们是朋友了?常雨眼睛一亮,身子前倾,看着我们说。这个肢体语言通常寓意着一种期待。
      少夫人想和我们做朋友?那要看你能提供多少有价值的情报了。向岚扬了一下下巴。
      情报?关于季礼?若是我真有什么消息,传给你们又何妨。常雨始终是一个被常佳保护起来的、书香门第家的大小姐,不知王室内斗的残酷。听到这话,小风对着我摇了摇头,大概是觉得常雨天真。
      那我以后,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常雨抿着嘴角,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四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了她,不可以。日后如果你想和我们联系,便传消息给小风,我们会再安排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至于其他的,莫要忘记你的身份,和父亲在家宴上说的话,要守规矩。
      常雨的头低下来,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样一个人会怎么和那个古板迂腐的季礼相处呢?我实在为她感到担忧,也为季礼感到可怜。
      ——《季夏札记,下马威》

      深山密林,草木繁茂,这是松林附近的一片林区。若是想在这里找到一个两个人,不是容易的事情。从松林剑派出逃的顾夏和酸枣正藏身此处,不过眼下酸枣正在做着这辈子最紧张的事情,她要帮顾夏缝合背部一条约十厘米长的伤口。
      “我的好妹妹,又不是让你做绣活儿,缝上就行了。”顾夏抬了抬眼皮扭头对酸枣说,若不是伤在背上,他已经自己动手了。这丫头磨磨蹭蹭已经耗了约莫半个时辰,就是不敢下手。
      “这里一点光亮都没有,我看不清。万一给你缝错地方了怎么办。”酸枣抖着一双手说,
      “你再耽搁下去,太阳都要出来了。借着月光足够了,集中注意力,两盏茶的时间就缝好了。我们还要抓紧时间赶路回去,你没忘我们体内还有一条毒虫吧。”顾夏握着酸枣的手腕,看着她说,“快点吧,我不疼。”
      很多事情一旦上手了就不觉得难了。酸枣终于把针扎进顾夏的皮肉里,第一针入得深了,又刺出一点血来,酸枣心一横,不管不顾,继续调转针尖,把两块皮□□在一起。顾夏似乎真的不怕痛,他眉毛也没有皱一下,只是出口提醒酸枣,“缝得密一点,三四针缝完一个伤口可不管用,至少要十一、二针。”
      “知道了,正在缝呢,你别乱动。”酸枣按住顾夏的后背,顾夏轻笑了一声,把脸埋进手臂里。伤口一共缝了十三针,歪歪扭扭的,酸枣不愿意再看,把衣服拉到顾夏的肩膀上。
      顾夏活动了一下被酸枣亚麻了的肩膀,探出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以后说,“走了。”
      “现在就走吗?”酸枣揉了揉眼睛,她折腾了一个晚上,有点困了。
      两个时辰前,顾夏和酸枣刚出松林剑派没多久就遇上了万物楼巡逻的人马。好在顾夏从松林拉了一匹马出来,他们幸运地轻易逃过了追踪。但进入林区前,他们碰上了一个拦路的黑衣人。顾夏看到这人,像是没有看见一样,骑着马跑得飞快,眼前就要与他擦身而过。就在这时,酸枣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刺得她闭上了眼睛,接着她就被顾夏压在了马背上。
      那一闪而过的是一只飞镖,千钧一发之际,顾夏调转了马头,用自己的后背帮酸枣挡住了飞镖。用后背接住飞镖的顾夏那一刻与黑衣人的距离只不过一根手指而已,黑夜中,他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解和愤怒。顾夏扭过头,带着酸枣冲进了密林;黑衣人和追踪他们的人也跟着没了踪影。
      “他们,他们都是万物楼的人吗?”酸枣跟在顾夏身后,二人正在徒步穿过密林,进入山洞以前顾夏放走了马匹以防泄漏行踪。
      “你说呢。”顾夏捡了一根树枝,一边探路一边随口答。
      “这也太恐怖了吧,那我们的人会不会都死了?万物楼的人还会不会再追来?”酸枣小声说,
      “不知道;一定会再追来。”顾夏看了一眼天边,“我们先去离我们最近的补给站点,如果这些站点也被万物楼的人发现了,我们想回去,可就不简单了。你怕不怕?”
      “我不怕,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谢谢你。”顾夏听到这话顿住了脚,
      “不必道谢,这是我答应阿杰的事情,”顾夏回头看了一眼酸枣,神情是酸枣未见过的冷漠和严肃,“如果是七年前,我一定会丢下你。”
      酸枣知道这一次顾夏说的是认真的。七年前,那个时候的顾夏是什么样子的呢。酸枣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半天也没有想好合适的措辞,她沉默地跟在顾夏的身后。她忽然明白她认识的是此时的顾夏,凡此以往,其实都与她无关。
      顾夏和酸枣徒步三个时辰,将近午时到达沙漠金门的补给站点。酸枣抬脚往前走,被顾夏一把拉回来,“不观察就行动,是嫌自己命长吗。”
      酸枣退了几步站到顾夏身后,踮着脚靠近他问,“你观察出什么来了?”
      “我们要想办法自己回去了,万物楼的人已经接管了这里。既然一个补给站点有问题,那么其他的也不一定安全,我们走吧。”顾夏离开松林时带上了两日的食物和水,以及他们的工钱,眼下暂时错过这个补给站点没有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酸枣睁大了眼睛,
      “直觉。”顾夏敷衍地答了一句,酸枣契而不舍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什么答案,顾夏只得继续说道,“刚才的补给站点是一处茶舍,既然是做生意的地方,却没人招揽客人。分明是茶舍,桌面上却连烧热水的壶都没有。岂不是很奇怪吗?这说明他们是刚刚接管这里,对这儿还不熟悉。”
      “哦,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你说的留意细节,事必有因,因必有果吗?”酸枣跟着顾夏,两个人走小道离开了补给站点附近。
      “你还记得。”顾夏倒是有些惊讶,大字不认识几个的酸枣,竟然把这句话记了这么长时间。
      “你说的话呢,我都记下来了。”酸枣得意洋洋地说,
      “你对眼下的情况很乐观,这种态度我很欣赏。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现在没有想到任何办法回去,我们很可能回不去了。”这是个坏消息,由顾夏说出来听上去却没有那么糟糕。
      “其实这一趟出来,我也没想过可以活着回去。听地下的人说跟着远目殿的老爷出门,能活着回去的奴隶少之又少,每次有一两个就不错了。”酸枣看着顾夏继续说,“但还是有很多人争先恐后的,因为所有人都想见到太阳。死在外面,总比死在里面好吧。”
      “我们继续走吧,总会有办法的。”顾夏弯了一下嘴角,摸了一下酸枣的头。
      “哥哥,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有啊。”顾夏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很喜欢他的笑,而他也是因为这个人才学会了笑。
      由于沙漠金门的补给站点很可能全部沦陷,顾夏决定不再考虑特意经过补给站点的路线,相反取最短距离直接返回沙漠,不管怎么说,都要先进沙漠,至少能先彻底切断万物楼的追踪。以顾夏的判断,万物楼本次主要是为了抓获尽可能多的沙漠金门的人,在未确定沙漠金门的具体位置之前,他们应当不会急于进入沙漠。顾夏用工钱在驿站买了一匹马和两袋水。
      “哥哥,怎么不让我付钱?”酸枣赚来的工钱比顾夏还要多,
      “先留着你那点银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可以救急,还是有钱好啊。”顾夏把酸枣拉上马。
      顾夏选的这条最短路线比较偏僻和荒凉,一路上看不见几个人,如果顺利一天一夜就可以达到沙漠边缘。他们赶了大半天的路,酸枣的上眼皮同下眼皮一直打架。于是顾夏牵了马进山,二人找了棵大树,坐在下面补觉。虽说是休息,但顾夏一点没有放松。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睁开了眼睛。不远处传来了打斗声,好像是一对二。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打斗声渐渐停了下来。
      “小枣,醒了。我去那边看看,你打起精神来,有事喊我。”顾夏叫醒了酸枣,
      “知道了哥哥。”酸枣揉了揉眼睛。
      没过多久,顾夏扛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回来,“小枣,我们要救个人,能不能回去,就看他的了。”
      李商从噩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块柔软的草垛上,他身上的伤处都被妥善地处理了。衣物和佩剑放于一处,未有遗失。他警惕地观察周围环境,发现这极可能是某人临时落脚的地方。正在这时,山洞外走进来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俊秀少年。
      “公子,你醒了。”这少年就是顾夏,他拿了袋水进来,随手递给李商,“我和妹妹从南方来,途经此处,见公子受伤晕倒在地,就把你带回来了。”
      李商接过水袋,神色有些犹豫,顾夏见状先喝了一口,“师父曾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不必多想。”
      “谢谢,还未请教姓名。”李商心里虽然还有怀疑,但眼下也接过了水袋。毕竟他已经不吃不喝、拼命跑了一天一夜,又添了一身伤。
      “在下姓顾,单名一个夏字。如何称呼公子?”顾夏年纪虽轻,但举止得当,李商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我姓李。顾先生年纪轻轻,却精通医术,乐于助人,让人佩服。”李商揣测顾夏最多也不过十七、八岁,
      “李公子过誉,哪里谈得上精通,只是在医馆里讨过几年生活罢了。”这时候酸枣跑进了山洞,“哥哥,你看我采的花好看吗?”
      酸枣看到李商已经醒来又说道,“公子你醒了?这束花送给你。”面对陌生少女突如其来的好意,李商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花,山茶花、野菊花、蒲公英,李商不自觉地捧了一手。
      “这是我妹妹,小枣。小枣,这是李公子。”顾夏给二人介绍,
      “李公子好,你身上的伤好一点了吗?”酸枣微笑着说,一双大眼睛看着李商,
      “已无大碍。对了,不知顾先生和妹妹此行要往何处。”李商是叶门中人,更是沙漠金门的卧底,此时被万物楼的人追杀,他想要活命,也唯有回沙漠里去了。
      “我们要去沙漠走一单生意,如果运气好还可以采些草药到镇上卖钱。”顾夏随口扯了一个谎,“不知李公子要前往何处。”
      “我们倒是同路......”李商话刚说到这儿,酸枣提高了声调说,“既然如此,李公子我们一起走吧,路上也好做个伴儿。”
      “这......”李商并不打算和任何人同路,一来他尚未摆脱万物楼的追杀,二来他要回去的地方也是隐蔽之极的地方。但如果与这兄妹二人同路,或许可以用他们来躲避万物楼的追踪;等进了沙漠再找机会甩掉他们也不迟。
      “李公子也有自己的考量,我们不要强人所难。”顾夏摸了摸酸枣的头。
      “哦。”酸枣有些失望地瞧了李商一眼,然后转身跑到了山洞外。
      “小枣还是小姑娘,李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这里向南不过十里就有集市,李公子可以去那里添置一些去沙漠的用品,我们先行离开了。”顾夏又从衣袖里掏出他仅有的金疮药留给了李商,这点药就连他昨日受伤都没舍得用。
      “谢顾先生。”李商与顾夏道谢后,顾夏就走出了山洞,酸枣正在树下等他。
      “我刚才的表现还可以吗?”酸枣小声问,
      “可以,非常好。上马,我们走吧。”顾夏带着酸枣绕道回了集市,
      “我们为什么又要回去?你不是想和那个姓李的一起吗?说他能带我们回沙漠。”酸枣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顾夏,
      “他的疑心重,眼下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和我们同行,若是追得太紧了,恐怕他会怀疑我们的目的;而且万物楼的人已经追到了这儿附近,如果我们在偏僻的小路被他们发现,逃出生天的几率实在太低。换做在集市,逃命倒是容易些。所以我们先回集市,既能找回李商,也便于躲避万物楼的追踪。”顾夏不紧不慢地解释,
      “哥哥,你懂的东西好多,你从前一定吃过很多苦吧。”酸枣眨了眨眼睛。顾夏倒是笑了,长这么大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心疼。酸枣突然弓起了身子,“哥哥,我肚子痛。”
      顾夏眉间一紧,他仔细一想,他们离开沙漠至少有二十天了,大概是身体内的虫卵已经发展成为了幼虫,开始在人的体内作祟了。顾夏把水袋塞进酸枣手里,“快把里面的水喝了。”
      酸枣捏紧了水袋,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又把水袋还给顾夏,顾夏接过水袋一掂量,里面至少还有三分之一,他对着酸枣说,“都喝了。”
      “我不是很难受了,哥哥,你也喝。是那条虫子吗?我们是不是要死了。”酸枣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顾夏看了一眼酸枣,小丫头明明怕死得很,也知道多喝水或许可以救命,却依旧要给自己留下大半袋水。他从小被人灌输的思想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为了自己活着,去伤害别人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强者就该生存,弱者就该死亡。可是现如今却有人愿意把活命的机会与他分享。
      顾夏揉了一下酸枣的头,“小枣,我不会让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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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万物楼主9: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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