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是来挣钱不是来花钱的

　　28.

　　夜校教史地课的钱老师有可能是王品茂的老婆这件事叫林淑震惊了一会儿。

　　但也只是震惊。

　　她跟钱芳没有熟到那种地步，不会贸然地去问人家家里的私事，更不会把自己牵扯进去。

　　之后她还是照常去夜校上课。

　　国庆之后，天气越来越冷，晚上来上课的人也越来越少，这年头教室里又没有暖气，学生再一少，冷得人都精神了。

　　这天放学之后，外面竟然还下起了雨。

　　看着这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的雨势，林淑有些懊恼自己出门不看天气预报，她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再不走该赶不上这趟公交了——夜班公交车的班次少，错过这一趟又要等上好久。

　　她把包裹紧外套里，心想淋雨就淋雨吧，回家赶紧洗个热水澡，应该也冻不着。

　　正准备往外走，突然听见有人喊了声：“林淑？”

　　回头一看，是钱芳。

　　林淑：“钱老师您还没走啊？”

　　“是啊，写教案耽误了一会儿。”钱芳说着看了眼林淑的架势，又道：“你这是准备淋雨啊？”

　　林淑：“没事，公交车站也不远。”

　　钱芳：“那怎么行，这雨这么大，天气又冷，很容易就感冒了。你拿我的伞去吧。”

　　说着就要把手上的伞递给林淑。

　　林淑迟疑道：“那钱老师你呢？”

　　钱芳：“没事，办公室里还有，我再去拿一把就好了。”

　　话都这样说了，林淑也没再拒绝，她向钱芳道谢，说明天上课会带过来还给她。

　　-

　　钱芳的家离夜校不远，走路不过十来分钟的事。

　　但今天下雨，她自己的伞给了林淑，回办公室拿的这把又有些小了，顾前不顾后的，还没到家，人就湿了半截。

　　“妈——”

　　小区门口，钱芳被人叫住了。

　　“若若？！”

　　看着雨中朝自己跑来的女儿，钱芳差点惊叫出声：“你怎么淋着雨就回来了，你爸没去接你么？！”

　　一边说一边赶忙把伞撑到钱若宜的头上。

　　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都湿透了！

　　钱芳怒道：“你就这么从学校一路淋回来的啊？”

　　钱若宜摇了摇头：“没有，我撑同学的伞到街口，她回家了我才自己走回来的。”

　　钱芳心里有气，但没在这时候多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若若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

　　钱若宜今年上高三，每天要在学校上完晚自习才回来。虽说女儿也大了，学校又不远，还有顺利的同学，自己回来也没事，但钱芳只要有空都会去接她下课。

　　今天晚上她出门之前，发现女儿的伞没拿，便嘱咐丈夫，晚上要是下雨的话他去接一下。

　　嘴上倒是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连人影子都看不见！

　　母女俩快步回到家，家里客厅的灯倒是亮着，却不见男人的身影。

　　钱芳催着女儿去洗澡：“你赶紧去浴室，妈妈去给你拿干净衣服。”

　　钱若宜看了眼她身上没一处干的外套，知道刚才回来的这一小截路妈妈把伞都撑在她头上了，便道：“妈你也赶紧换衣服。”

　　“好好好，你别管我了，赶紧去。”

　　“还有……妈妈你别跟爸爸吵架。”钱若宜小心翼翼地说。

　　说完，钱芳不着痕迹地沉默了瞬，才道：“知道了，你快去。”

　　等女儿关上浴室门，里面响起水声，钱芳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关着门的房间。

　　果不其然，男人睡得正香。

　　“王品茂！”

　　女儿淋雨淋成那样，他居然在这里安心地睡大觉，钱芳刚压下去的火又冒了上来。

　　她打开灯，把被子一掀，王品茂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被人扰了好梦，语气不太好地问：“你干什么？！”

　　钱芳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我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我出门前怎么跟你说的，今天可能要下雨，让你记得去接若若，你去接了吗？”

　　王品茂：“……”

　　他听了一耳朵外面的雨声，好像是不小。

　　理是不占理的，又不想落了下风，便道：“我这不是…这不是一不小心睡过去了吗？”

　　钱芳：“呵，不小心睡过去，说到底不还是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若若要是因为这个生病了，我跟你没完！”

　　王品茂皱了皱眉：“差不多得了，我又不是故意不去的，再说我白天上班这么累，晚上早点睡怎么了？你怎么不说你自己，非得去教那个什么夜校，教得起劲吗？”

　　钱芳见他居然还把错怪到自己身上，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想吵架，更不想让女儿分心，但王品茂实在太过分，平时的一些小事她就不计较了，今天心疼女儿她才来质问他，结果他倒好，长着一张嘴就会狡辩！

　　既然这样，钱芳也不想跟他客气。

　　“你白天工作累？我怎么听说现在纺织厂效益不好，好多工人都不上班，你一个车间主任累着你什么了？是在办公室喝茶喝累了，还是看报纸看累了？”

　　王品茂瞪着眼，半天没接上话。

　　大概是钱芳平日里的脾气太好了，两人起口角的机会不多，王品茂都快忘了自己的老婆是个嘴皮子功夫厉害的老师。

　　钱芳还想接着说，却刚好听见女儿在叫她。

　　“来了！”

　　应了一声，钱芳走出房间，没再给王品茂眼神。

　　对于这个男人，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失望透顶，没想到他还能刷新自己的下限。

　　王品茂则是对着客厅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蒙头继续睡。

　　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

　　另一边，林淑回到家，发现许知遥竟然还没睡。

　　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没什么心思看，看见妈妈回来，立马把书扔到了一边。

　　林淑脱掉自己的外套，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这都快十一点了。

　　许知遥：“我听见外面下雨了，想起妈妈没带伞，就睡不着了。”

　　说完她又问起林淑有没有淋雨。

　　林淑摇头：“没有，夜校的老师看我没带伞，就把自己的伞借给我了。”

　　许知遥由衷地感谢那位老师：“那她真是个好人！”

　　“是啊，她不仅人好，教书教得也好。”林淑笑了笑，“好了，时间不早，妈妈去洗澡，你赶紧睡吧，明天还得上学呢。”

　　许知遥：“哦哦，马上就睡！”

　　林淑见她回房间还不忘拿着手里的书，又道：“晚上不许再看书了啊，明天有空再看。”

　　她不反对许知遥看课外书，但也不能看得太晚，会看坏眼睛的。

　　许知遥：“知道啦。”

　　这本书是周敏仪借给她的，原因是她借走漫画书，礼尚往来，也应该把自己的书借给许知遥看。

　　许知遥欣然接受。

　　她也是因为这件事知道，小周同学的阅读面可不是一般的广，很多这个年纪的小学生根本就看不明白的东西，她都很感兴趣。

　　许知遥之前还担心周敏仪会接受不了漫画书里暴力的情节，但后来发现完全是自己多虑了，她只是表达了一句“打架是不对的，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但是故事很有趣，我很喜欢”。

　　显然是很有自己的主见。

　　下一次的水彩画课，许知遥要把《热血xx》的最新一本带给周敏仪，顺便把自己看完的书还给她。

　　结果周日下午，刚一走进教室，许知遥就发现了不对劲。

　　平时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的地方今天鸦雀无声，一个女生站在周敏仪的课桌旁，大声道：“到底是谁干的，敢做不敢当是吧？”

　　许知遥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手里捏着一只好大的绿色毛毛虫，还会动。

　　许知遥：“……”

　　壮士啊。

　　她活了两辈子了，见这东西还是怕得很。

　　看见许知遥来，被吓得灵魂都快要出窍的周敏仪才回了回神，她连忙走到许知遥身边，比划了几个手势。

　　许知遥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

　　这条会动的毛毛虫，是有人故意放到周敏仪的课桌抽屉里吓她的。

　　而这个女生，当时刚好路过，见周敏仪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才注意到她抽屉里有这么个东西，直接徒手抓了出来。

　　接着就发生了许知遥看到的那一幕。

　　另一边，女生已经开始捏着虫挨个到男生的面前问：“是你吗？”

　　被问的男生大惊失色，一个劲地往后躲：“不是我！！你快拿走！！”

　　“那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

　　……

　　问了一圈，没人承认。

　　这时候，老师走进教室，她看见女生手里的东西，也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问道：“左玥，你手里拿的什么？”

　　左玥：“老师！有人把这条毛毛虫放到周敏仪的抽屉里，我在问是谁干的。”

　　说着还往老师面前举了举。

　　老师：“……赶紧先把它放生，再去洗洗手，这件事老师来问。”

　　左玥这才点头：“好吧。”

　　等她走了，老师走到周敏仪身边，轻声问道：“有没有被吓到？”

　　周敏仪下意识比了手语，接着她才想起来老师看不懂，便又看向许知遥。

　　许知遥：“老师，周敏仪说她还好，现在没事了。”

　　老师点点头，接着脸色严肃地问起其他人，有没有看见是谁把毛毛虫放进了周敏仪的桌子。

　　还是没人说话。

　　就在老师也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放生毛毛虫的左玥去而复返，这回她手里提溜的不是虫，而是一个男生。

　　男生还在吱哇乱叫：“你放开我！”

　　左玥看着瘦，力气却不小，把人抓得死死的，说道：“老师！就是他干的！我刚才在厕所门口听见他们说话了！”

　　老师：“……”

　　她赶紧把这条“虫”也从左玥的手里救出来，问道：“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男生铁青着脸，不肯说话。

　　这时有学生道：“老师，我知道，他是隔壁国画班的！”

　　老师忍不住头大，这小兔崽子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到她的班里来欺负人。

　　她想了想，对左玥和男生道：“你们两个，跟我到办公室里来，剩下的同学准备上课。”

　　……

　　出了这么一件大事，一群人连带着上课都没了心思，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玥是在上课二十多分钟后才回来的，有人悄悄问她：“真的是那个男生干的？他干嘛要欺负我们班的同学。”

　　左玥翻了个白眼：“贱的呗。”

　　同学：“……”

　　结果课间的时候，男生居然来跟周敏仪道歉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毛毛虫放到你的抽屉里！”

　　周敏仪其实不想理他，更不想原谅他，但她还是在纸上写下了“没关系”这三个字。

　　男生看完，逃也似的跑了。

　　看见这一幕，左玥道：“算他识相。”

　　刚说完，周敏仪便走了过来，她手里还拿着张纸，左玥看了眼，发现纸上写的是“谢谢你，我请你吃零食吧”。

　　她便十分不客气地说：“好啊！”

　　于是再叫上许知遥，三个人一起去了小卖铺。

　　走在路上不方便写字，周敏仪要和左玥沟通，就只能靠许知遥翻译。

　　许知遥：“敏仪说她想知道那个男生为什么要往她的桌子里放毛毛虫。”

　　左玥歪了歪脑袋，说：“那我说了你可别伤心啊。”

　　周敏仪点头。

　　左玥：“那个脑残说他觉得你是在装不会说话，就想抓个毛毛虫吓吓你，你要是能叫出来，就说明是装的。”

　　周敏仪：“……”

　　许知遥：“……是挺脑残的。”

　　左玥顿时乐了：“怎么你也会骂人啊？”

　　许知遥一本正经：“我不是在骂他，这是事实。”

　　左玥哈哈大笑：“你说话好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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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说着笑着到了小卖铺，今天她们运气特别好，居然有糖葫芦卖，但是只剩一串了。

　　一番争论后，周敏仪买下了这串仅存的糖葫芦，长长的竹签上串着六颗山楂，刚好一人两颗。

　　左玥吃完两颗，还有些不满足：“怎么就只剩一串了。”

　　许知遥：“下次再来买呗，肯定还会有的。”

　　周敏仪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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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一年多时间，没有人再搞恶作剧，周敏仪的水彩画画得越来越好，老师们都夸她有灵气；许知遥学会了更多技巧，也看了更多的课外书；左玥逐渐能看懂一些简单的手语，还成了班里的大姐大……

　　一转眼，许知遥的小学生涯就只剩下了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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