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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尸第二十八天
“迟谙?迟谙!能听见我说话吗?”
来人察觉到她神情迷离仿佛陷入另一世界,握着她腕子的手不由紧了紧,却忽然感到一片潮湿。
低头就见衣裳下露出的半条皓白手臂上数道可怖刀口排布,每道都横过一面臂弯。有的未愈,有的刚刚结痂就再次迸开,鲜血蜿蜒而下如同汇成血色溪流,这片刻已在他虎口积了一小片。
一时间,震惊,心疼,愤怒都于眼底浮现,可迟谙已然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被扶风和面前人强行唤回的神志依然不全由自己主导,理智与情绪的撕扯让她只能勉强辨别出她可能真的没有看错。
“牧少侠...”
想说这里很古怪要小心一点,可浑身无力连开口都困难,只有胸腔中翻涌叫嚣的莫名情绪是那样生气勃勃。身子忽然一轻好像被人打横抱起,一片时远时近的热浪与吵嚷之后,世界清净了。
......
很疼,哪里都很疼,甚至比离开回春阁时还要难受。一股凶狠霸道的力量好像在她体内冲撞,让她动弹不得,随后黑暗中忽然走出一个人影,是何道姑那个疯子!双目充血,面上狞笑,死死盯着自己,猛地举起了刀——
“不要!”
骤然惊醒,头痛欲裂,素色幔帐平静地进入视线,与此同时手上一暖覆上什么,转头,是一双本该淡漠如冬日寒星的眼睛,此时却流转着明显的惊喜与关切。
青年面带风尘,眼底布满血丝,眼下还与浅浅乌青,仿佛守了好几个大夜一般。似察觉到不妥赶紧收回了下意识握住迟谙的手,而迟谙根本无暇顾及,因为扶风,好像在哭。
刻意压抑的哽咽依然可以明显听出,即使她把话说得好像数落还很难听,但她就是哭了。
“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三天!我都恢复了你还不醒,还不醒!睡得天昏地暗像要睡死一样,不知道的以为梦里有你爹呢!”
虚弱地笑了笑作为回应,迟谙才把目光投向床边,牧官书已端来一碗水,用勺子喂她喝了一点。
有些难堪,仿佛回到了离开回春阁求医的日子,半生不熟的两个人被迫亲近无间地同行,甚至此时的自己比那时还像一个废人,就连喝水的要倚仗旁人。
一股没由来的怨恨气恼忽然涌上来,仅仅一瞬,泪水盈满眼眶,微微一动,泪珠大颗大颗地滚下来顺着眼尾滑进发丝打湿枕头。待牧官书放下碗转身回来就见她泪流满面,呼吸急促。
误以为她刀伤发作痛了起来。日日放血迟谙两条手臂尽是刀口,抱她去医馆上药衣袖笼起时看到那累累伤痕,出现在这样一个柔弱女子身上当真触目惊心,不敢想象那些日子她是如何撑下来。现见她泪眼盈盈地躺在床上抿着唇一言不发,就愈加痛恨罪魁祸首。
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冷芒,但很快就掩饰过去。马上找了条汗巾,牧官书坐在床边拭去迟谙面上泪水。
迟谙内心无比矛盾煎熬着。牧官书救了自己,一言一行也都是关切照顾,但怨气就是激荡在心头,无法消散排解,甚至竟然生出“他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救人”的可怕念头。直到绵软的布帛轻轻擦过脸颊,牧官书坐在身畔一言不发,沉默得就好像...他对她无话可说...
他不该为救人来迟道歉么?
他为什么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言不发?
他是不是开始思虑自己救了个累赘又要像过去一样了?
接二连三蹦出的怨怼就像何道姑的刀子,一道道划下来,恶毒又难熬。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时,忽然生出力气一扬手,室内响起清脆的一声,侧头,牧官书手里汗巾已被她狠狠打落。
所有激动的情绪忽然消散了。
迟谙呆呆地看着掉在枕边的汗巾,牧官书看了看她,拿起来扔到一边。
“我去问问大夫,还有没有止痛更好的药。”
顿了顿,似在斟酌,复道:“好好休息就不会留疤。”
迟谙一怔。他在...说什么啊...
与此同时心头再次闪过异样,如同潮水的退涨一般,来势汹汹的歉疚将人淹没,可牧官书已经出去了。
翻身抱紧被子,迟谙浑身颤抖好像忽然喘不上气了一样,泪水再次决堤而出。扶风唤她的声音时远时近变得不真切起来,直到狠狠按上伤口,疼痛才使一切再次恢复如常。
仰面呆呆地望着帐顶,她这是...怎么了...
牧官书很快再次找来大夫,那位须发花白的老先生好像很有些忌惮他,一边给迟谙诊脉一边趁人不备偷偷问迟谙要不要替她报官。话里话外把她当成了与人私奔出来结果被虐待的失足女子。
抛开误会不谈迟谙倒是也很想报官,但楼里人赶如此明目张胆必然是没留任何把柄,而那庄子杀害那么多少女也全无风声走漏,且终归江湖之事也不是官府想管就能管的,到底如何,还是问他们江湖中人吧。
大夫没诊出什么异常,只开了些补气血的药。或许真是她被那样非人的对待关了太久精神有些不好,迟谙便也没有提自己情绪忽起忽落来去都很快的情况。
喝下一帖药,觉得确实有了点精神和力气更加证实了这个猜想,勉强坐起来,牧官书在背后替她垫了个软垫,迟谙便问起自己失踪这段时日的事。
“牧少侠,你是怎么寻到我在那儿的?”
牧官书神色似有一瞬迟疑,随即很快回道:“你那位姓晚的朋友被托梦,告知了你大概下落。”
“晚知?”
“嗯。”
这个意思应该自己被劫走后众人都没有出什么其它事,那便没什么好再问了。牧官书又不住在凤阳再探听其它也没用,自己回去和他们相见再说也一样。于是挂心之事马上又变成了那“九元庄”,那些和自己一起被带去的女子也不知有没有脱离危险。
“那个庄子现在如何?”
“烧尽了。”
“怎么会?”
联想到迷迷糊糊中感受到的热浪,所以当时就已经烧起来了吗?身侧却没有接着她的疑问再作解释。觑了牧官书一眼,便见他已垂下眸子来,眼底一片晦暗好似蒙了一层灰色云雾般不知在想什么,古怪的有点心不在焉。
“牧少侠。”
迟谙轻轻唤了他一声。
“嗯。怎么?”
迟谙看了看自己缠着厚纱的手臂,余光扫过牧官书,想出口的话还是换了一句。
“你守我许久了吧,我没事了,你去休息一会儿罢。”
独处后从扶风那里听到一点经过。
火不是牧官书放的,不知从哪里忽然就烧起来倒像是因为阵法被破冤魂跑出来的缘故。却给了庄里恶人掩人耳目逃跑的条件。且牧官书独身探庄,救下她后是那样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无暇管庄里人是死是逃。
无辜女子更不用说,早在阵法被破时就没有活着的了。定是那庄主看挽回不成害怕走露更多消息,直接把人都杀死自己跑了。自此隐姓埋名于江湖,恐怕日后还是会起什么大风波的。但至少现在没了那么大个庄子打掩护,受害的女子一时间还是可以少一些。
这才算心里有了点数,迟谙马上想起适才牧官书那副心思全不在当下的神情。她想让他休息不是托词,只是要往后放一句罢了,那临出口又被换的话是想问问他——
他是不是,不想让自己对这件事知道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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