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冰淇淋

　　忍着脚腕疼痛，随便把长袖睡衣套在身上，一手撑着墙，单腿蹦着，艰难靠过去拧开门锁。

　　门锁与江皓飞开门的时间，几乎同时打开。

　　“还行吗？”他焦急的等在外头，连关心的话都变得慌促。

　　周奕天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或许，是日常生活中，把脆弱用坚强伪装成了习惯，她晕乎乎的回应，嘴唇都已发飘：“扭了，不敢落地。”

　　她感觉到身体开始涌上一股热感，一点点加强，从下半身至上半身，此刻，头脑发晕显然已经冲上额头。

　　下午吃的退烧药，药劲可谓一点也没了，偏偏手脚冷的要命，像握了块冰。

　　“走。”

　　周奕天被他抱放在沙发上坐下，他快步进了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周奕天的卡其色风衣，帽子，还有她的草莓色绒毛拖鞋，又走回周奕天坐的地方，帮她穿好鞋子，披上外套，带上帽子，这才抱着她下楼奔去医院。

　　为了方便留意她的状况，江皓飞把她放在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随后，迅速开车。远光灯一开，几乎照亮大半个小区路况，并点开警示灯一路持续闪烁。

　　进入路段，江皓飞关闭远光灯加速行驶。

　　周奕天半阖着眼靠躺在座椅上，似睁似阖的看着车窗外，作为一名考完科目四合格的专业司机，城市路段的限速和车辆跑起来的大概速度范围，周奕天清清楚楚，明显，他超速了。

　　额头上的热度，周奕天估摸着也得上了38度5以上，除了手脚，整个人发烫，周奕天摘掉头上帽子，放在膝上，意图让度数不再升高，可没有用，头疼嗓痛难受至极。

　　尽管如此，她还是说着不着边的话分散他的紧张和担心，能够让他稳稳开车就好，“等回来，肯定退烧了，我们买个糖葫芦吃吧，改改胃口，你想吃吗？”

　　“好，回来的时候买。”

　　周奕天勉强笑了笑，闭眼道：“等我们回来，说不定人家回家睡觉了。”

　　“那就到处找，总有没关门的店铺。”

　　“太麻烦了。”

　　“只要你想，我就不嫌麻烦。”

　　只要你想，我就不嫌麻烦……这句话，一秒钟的时间内，周奕天无数个影子，同时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她望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路灯，沉默下来。

　　良久，再也找不到语言。

　　进医院后，先试了体温，果然，高烧39度多一点，在普通门诊挂水，退烧消炎，护士输的第一瓶，就是退烧药。

　　周奕天老老实实把手放在膝盖上，看着那冰凉的液体一点点输入血管，她好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至少，别被他看出，在故意保持沉默。

　　可眼下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借发烧之由认真思考一些事情，期待着退烧药尽快起效，也好舒服一些。

　　江皓飞拿掌心在她额头试了下温度，手臂绕过她，周奕天立即会意他的意思，拒绝：“没关系，我自己坐着就好，没有那么难受了。”

　　【只要你想，我就不嫌麻烦。】

　　这句话，就像被施咒术，在她脑海霍乱不堪的萦绕着。

　　他嘴贫那么多次，周奕天自认百毒不侵，全当他胡扯，仅反击一次，就把他收住了？要真是这种局面，周奕天顿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但想想，怎么就那么好笑。

　　“在笑什么？千万别逞强，坐不住就随时靠过来，我不收费的。”江皓飞被拒，但绕在她背后的手臂没有收回，轻轻搭放在她的肩上，极尽温柔说着贴心话，言语故作顽劣。

　　周奕天忍不住笑开：“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可爱？”

　　她说着话，笑着去看近在咫尺的江皓飞，哪怕她的头懒散一垂，就能倚靠上他的肩膀。

　　“有吗？”

　　江皓飞脸上溢出无奈与苦笑，他低着头，目光和抬头的周奕天对视，彼此笑眼相看，他真的很想扒拉下她的头发，透过脑门，细细研究下她的脑袋瓜，熟透了？究竟是怎么把自己联想到可爱的？

　　但从她此刻的精神上来看，退烧药逐见药效，他便也放心。

　　一个大老爷们被女人说可爱，他头一回听，这个词，用在女孩身上贴切，若用在男人身上，怎么听怎么别扭。

　　周奕天笑意不止，点个头。

　　此刻她红晕晕的小脸，像极了那天晚上，江皓飞脑海中，再次联想起沙发上那场破界画面，身体燃起的冲动，迅速被他压下。

　　“好点了吗？”再次试探她额头上的体温。

　　任他掌心中的温度电流般闯进心里，周奕天闭眼道：“嗯，好多了，有点力气了。”

　　“脚呢？”

　　“还疼，但轻了很多，应该没什么大碍。”

　　没有刚摔时的疼痛难忍，或许，与高烧发起的浑身疼痛有很大关系。

　　“我去车上给你拿瓶水，在这等我。”

　　他轻拍周奕天的头，暖声安抚叮嘱，犹如对待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周奕天乖乖等着。

　　偌大的等候室只零散坐着几个人，后面有位中年妇女同样输液，身边陪着的，貌似是她的女儿。

　　再往最左侧，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男人抱包坐在那，身上衣着普普通通，黑黝黝瘦弱的脸上满是皱纹，布满生活沧桑。

　　没有谁一辈子活在美好中，各有各的哀愁。

　　如果那个男人没有走进监狱，如果他尽到为父为夫该有的责任，如果她病了，是不是身边也会有他嘘寒问暖？

　　周奕天眨眨眼，收回思绪拉回目光，抑制下涌起的伤，望着不时有个大夫出入的诊室楼道呆沉。

　　输完液，周奕天又被他抱去骨科，大夫做检查后，告知只是普通扭伤，开了些药服用加涂抹。

　　他开车辗转停在一条街道的店铺前，周奕天等了会，见他果真拿着一串糖葫芦递过来，当时的确想吃，可现在烧退了，居然没什么胃口。

　　总归他的心意，周奕天拿在手里，没说什么，她心中清楚，如果她现在说声谢谢，不知道会不会挨他收拾。

　　“不嫌酸吗？”江皓飞打开右转向灯，看了看后视镜轻踩油门。

　　周奕天从油纸袋里，把糖葫芦拿出来，小咬一口糖渣，“我爱吃酸，酸酸甜甜。”

　　没注意他的神态，但周奕天听到他轻轻的哼笑，立即道：“你又想说什么？”

　　江皓飞：“有句老话，吃酸生儿子。”

　　周奕天懒得理他不正经，开始没胃口，一口咬下去越吃越有胃口，估计再来一串，她也能炫了，“真的，酸甜好吃，酸辣好吃，你看，明明不同的两种味道，加在一起反而味道更绝。”

　　“那你吃芥末吗？”

　　“不吃，太呛。”

　　“加点糖试试。”

　　＊

　　“唉～好舒服，江大锅，万分感谢，今日您受累了。”周奕天挪了挪枕头，把两个枕头摞在一起，高高的枕着。

　　“可不嘛！也不知道谁，跟个猪一样。”江皓飞把她放上床，终于能休息了，医院来回抱，再加上刚才上楼，她要是再重一点，就得半道撒手扔了。

　　周奕天一听，顿时气急，伸手就要打，无奈脚疼不敢下地，只能半空乱打空气。

　　江皓飞解开衬衣第一颗扣子，笑的奸诈，两步走来，坐在床沿，向周奕天压过半个身子低嗓道：“我还想要昨晚那种待遇，超喜欢～”

　　周奕天戳戳他的眉心，“快睡觉，梦里有。”

　　她越是淡然无所谓，江皓飞戏弄心便越强：“我去洗澡，等我。”

　　周奕天让他过过嘴瘾，听听作罢，却不想一不留神，脸颊再次被他夺吻。

　　“太累了，得充电。”

　　一时，被吻的人，包括夺吻的人全部忍不住笑出声。

　　“我洗澡睡觉，手机上如果有电话，帮我接一下，告诉她我一会回。”江皓飞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在周奕天枕头面前。

　　“嗯，去吧。”

　　他开门走了出去，周奕天躺在那，用手摸了摸他手机的所放位置，拿起来，换了个更方便的位置，也好及时。

　　其实，他完全可以带着手机，居然不带。

　　江皓飞走进浴室，回头看了眼，根本看不到的她卧室方向，片刻，若有所思地关上门。

　　电话没有，倒是信息卟铃卟铃一会一条，周奕天好奇地拿起来看，一点，手机居然没设置屏幕锁。

　　屏幕中间正弹出微信聊天页面的消息，是一个叫梁思的名字发来。

　　【我忘不了你。】

　　【你还爱我吗？】

　　周奕天浑身一颤，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但看到的第一眼，心里仿佛被尖锐的物体划了一道血伤，眼里涩酸。

　　这是他的事，与她无关，但她还是带着丝犯罪感点开了他们的聊天页面。

　　页面上梁思发了几十条信息，江皓飞的回复只有两条，最上面还有一条语音通话时间，时间在下午的四点钟，那时，他还在西简没回来。

　　你还爱我吗？

　　……

　　周奕天想起了一句话，她说过，他亦问过。

　　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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