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日花开

　　可是世事就是这么不尽人意。
　　2013年8月12号，天气晴。
　　陆梅照常在店里卖东西，这么多年，人们也都是很熟悉了，经常来光顾光顾，今天来了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是个男的，长得丑不拉几的，瘦的跟猴一样。
　　“要点什么？”本着顾客在上的原则，陆梅走上前去问。
　　“自个儿看看。”那个男人声音又哑又干劈。
　　陆梅不喜欢这样的人，所以那个男的一说自己看看，自己也乐得清闲。
　　“欸！你干什么！”谁想那个男的拿了五包面条，不给钱就往外跑，陆梅急急的追出去，这面条都是她自己擀的，能卖不少钱。
　　“站住！”陆梅死命的在后面追，但是跑不过他。
　　“来人哪！捉小偷啊！来人哪！”陆梅这些年没干过重活，因为有心脏病的缘故，身体也不太好了，再加上因为追不上急火攻心，一个没撑住，晕了。
　　“什么？！”正在上班的陆景宜接到电话，得知陆梅心脏病发作，已经在医院抢救了，立刻就往外跑，又想到跑过去太慢。
　　“楚原！我姑姑心脏病复发了，你，你开车带我去一下医院。”
　　“行，走。”楚原想也没想就起身带着陆景宜往外走。
　　去医院的路上陆景宜不断平复自己的心情，调整呼吸。
　　“别着急。”楚原此时也是一脸严肃，“不会有事儿的。”
　　“嗯”话是这么说，但是陆梅这病复发谁也没想到，是不是最后一次发病，陆景宜也说不好，她看着窗外，手止不住地发抖。
　　ICU的灯亮着，门口空无一人，陆景宜坐在椅子上，手抱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很怕？”
　　“嗯”
　　“别怕，没事儿。”楚原突然想到之前陆景宜说过的那个女孩，她不是喜欢她吗？那能不能把她叫过来？可是她不知道电话号码，估计陆景宜现在也没心思打电话。
　　两个小时后……
　　“怎么样？”
　　“……抱歉，患者年龄已大，这次又受了刺激，没抢救过来，非常抱歉，请节哀。”
　　陆景宜眼前一黑往地上倒去，被楚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小陆，没事儿，别怕。”
　　“怎么可能？”陆景宜缓过来，“我姑姑怎么可能死？她……，不对啊，她平时心脏病都没发作过，什么叫受了刺激？出什么事儿了？”
　　“你歇着，我去查。”楚原把陆景宜扶到座位上，转身出去了。
　　陆景宜就那么靠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眼眶干涩，但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却空洞的吓人。
　　外面天气真好，陆梅，你睁眼看看。
　　这事儿倒不难查出来，事出就是因为那个男人，不巧，那个男人就是没钱买吃的，饿了几天的顾山城。
　　陆景宜见到胡子拉碴的顾山城时，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想把他千刀万剐了。
　　“不是你们等等。”顾山城看着这一批人慌了神，“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们有什么事去找我闺女啊，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啊，她不给我钱，都是因为她不给我钱。”
　　“你女儿是谁？”
　　“顾湘啊，她叫顾湘。”
　　陆景宜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愣了：“你说什么？”楚原也看向陆景宜。
　　“顾，顾湘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陆梅死的时候都没有很大情绪的陆景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崩溃了，揪着顾山城的领子就吼。
　　“小陆，你冷静点。”楚原把陆景宜往后拉了拉，陆景宜松开顾山城，无助的看着楚原，“怎么是她啊？怎么就这么巧啊？真的假的呀？是她吗？重名了吗？是吗！”
　　“小陆，会好起来的。”
　　“好屁呀好！这，是他吗？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啊？”陆景宜见楚原不答话，又回过头问顾山城：“你闺女长什么样？多高？在哪工作？今年多大了？”
　　“就……长得挺好看的，身高……16几吧，干心理咨询的，二十多岁了。”
　　都对的上，怎么能都对的上？
　　“楚原，你是不是抓错人了？”陆景宜试图找到最后一丝希望。
　　楚原看着她摇摇头，他也希望能抓错，可是所有证据都指向顾山城，再不希望，也是事实。
　　陆景宜突然笑了笑，摇摇头离开了。
　　试问自己喜欢的人是害死自己亲人的女儿是什么感觉？无助？不可思议？绝望？是的，陆景宜喜欢顾湘吗？太喜欢了，恨顾山城吗？太恨了。恨顾山城的女儿吗？恨，但这个人偏偏是顾湘。
　　“湘子。”我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喜欢你了。
　　顾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楚原联系了她，顾湘晕头晕脑的赶到警察局。
　　“楚警官，怎，怎么回事儿？”
　　“你的父亲，也就是顾山城，在今天上午意外导致了陆梅的死亡……也就是陆景宜的姑姑。”
　　“怎么……他们平时都没见过面。”
　　“是顾山城去陆梅的小卖店，没付钱直接跑了，陆梅追不上，又有心脏病，没抢救过来。”
　　顾湘也知道了什么叫“真是时候”，明明，明明明天她就能和陆景宜在一起了，她都准备好了，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说，是因为你不给他钱，没钱吃饭了。”
　　“！没钱吃饭？哈哈哈，我每个月工资一半多都给他，还经常管我要，我就差了一次没给，他就没钱吃饭了？还去外面抢劫？”顾湘还是经历过不少事儿的人，在这个时候，比陆景宜要冷静许多。
　　“……”楚原不了解这一家子的情况，不过这顾山城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苦了顾湘。
　　“那陆景宜呢？”
　　“不知道。”
　　“她……她说什么了吗？”
　　“她挺生气的反正，也不能说生气，就是……”
　　“我知道了。”是她的错，没给陆景宜说过关于她的情况，是她的错，“你知道她家在哪儿吗？”
　　“不知道。”
　　“嗯，那……有什么事儿，麻烦再通知我吧。”
　　“好”
　　顾湘连看都没看顾山城一眼就回去了，到家后，一刻不停地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未读消息，未接来电——一个也没有。
　　顾湘思考了五次，才决定给陆景宜打过去一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其实也早就料到了，顾湘把手机扔到一边，去洗澡了，水顺着身体流下来，舒服又透心凉。
　　8月14日是陆梅的葬礼，陆景宜没什么亲人，只请了一些平时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却没有请顾湘，也是，一个罪人的女儿，怎么配在死人面前站着？
　　当天倒是很合时宜的下雨了，楚原通知了顾湘，来不来随她，
　　她能去吗？配去吗？该去吗？顾湘穿上一身黑，打了把黑伞出发了，心里阴沉的人穿上阴沉的色，在阴沉的天气里走着，路真短，不一会儿就到了，顾湘在后面站着，不敢上前去。陆景宜在碑前跪着，楚原先看到了顾湘，冲她摇了摇头。
　　陆景宜站起来，顺着他们的视线向后看去，在看到顾湘的一刹那，她好想抱住她，说她有多委屈，有多难过，但是到嘴边的话好像被雨水给转化了一样：“你来干什么？”
　　“我就是想来给姑姑磕个头。”
　　“谁是你姑姑？”陆景宜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身体好像不由她控制了，“你有什么脸来？替你爸爸来赎罪的是吗？不需要！”
　　“我没想干什么。”顾湘的话，越说越轻，“我就是想来给……她老人家磕个头，送她老人家一程。”
　　“不用了。”冰冷刺骨的话一句句的说出，昔日的情谊不复存在，说到底她们又有什么呢？
　　陆景宜见顾湘迟迟不走，积攒已久的火气终究还是没被这雨天给压住，陆景宜冲上前去狠狠的推了顾湘一把，顾湘两天来没怎么吃饭，也没睡觉，被陆景宜这么一推，摔倒在地上，然后她便眼睁睁地看着，听着，这个她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人，说出可以一把把刺向心脏的刀。
　　“顾湘，你有什么脸来？你怎么敢来？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再出现在她面前！你爸爸是这个样子，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去吗？你们都是一样的！给我滚！”
　　顾湘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沾满了泥土，还想着安慰安慰陆景宜：“我走，我走，你别生气，我这就走。”顾湘本来手里捧着的花也掉在地上，变得污秽不堪。
　　在顾湘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陆景宜都没有缓过神来，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随着风消失在脑海中。
　　“姑娘，你真要退房？”
　　“嗯。”
　　“还有几天，住完了再走吧。”
　　“阿姨，这儿我待不下去了。您不用退我钱，拿着钱，给您孙子买好吃的吧。”
　　“那姑娘你要去哪啊？”
　　“……不知道。”
　　顾湘走了，除了一幢不属于她的小屋子，什么都没留下。
　　来的人满身泥泞，走的时候却如此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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