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八章
申大夫已是花甲之年,诊过病患无数,但像顾宵这样的,却是头一回见。
“四公子,您抖的这样厉害,老朽不好施针呐。”
顾宵一见申大夫取出金针,便开始发抖。待申大夫将金针用烈酒煮过,又放置在火上烘烤时,顾宵已经出了一身汗,里头的内衫都能拧出水来。
他仿佛是头待宰的猪。
顾宵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针灸,但十个里有九个都说不疼。如果疼,那肯定是穴位没有找准。申大夫祖上极善针灸,传至今日已十代有余,必然不会有这样的过失,顾宵才放心的躺着让申大夫扎。
结果第一针就疼的厉害,顾宵差点咬舌自尽。后头针针如尖钻,钻开皮肉筋骨,顾宵惨白着脸,连喊疼的力气也没有了。
申大夫让他别抖,顾宵真的做不到啊!
“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顾宵害怕的舌头都要打结了,“你们把我绑起来,给我…把眼睛蒙上。”
“或者有没有什么…什么蒙汗药,我喝了就没有知觉了。”
“没有。”申大夫死死压住顾宵挣扎颤抖的手腕,“蒙汗药哪是随便喝的?”
“忍一忍,等筋脉通畅些了,就没那么疼了。”
待第一针落下,顾宵牙都要咬碎了,才勉勉强强没让自己嚎出来。但眼泪是再也憋不住了,如断线的珠子般顺着太阳穴滚到发间。
“呜呜呜。”他想回家。
不知扎下几针后,有只温热却又有些粗砺的手抚在顾宵脸上,替他揩着源源不断的泪。顾宵本就哭久了,眼周红肿,这下子更疼了。他微微偏过头,试图躲过那只手。
“别动,针要偏了。”听声音,是谢济凌。
顾宵委屈的要死,便迁怒于谢济凌,他哑着嗓子控诉道:“你别摸我,疼。”
谢济凌的手不动了,但是却没有拿走。他转而盖住顾宵的眼睛,遮的牢牢的。
“今年冬季寒冷,雪积的厚,戎人的牛羊都冻死了。几次欲入侵玉门一带,洗劫百姓。”
顾宵脑子木木了,谢济凌的话在他脑子里转了好久,他才听明白。
“可有…伤亡?”
谢济凌感受到手心里睫羽的跳动,如刷子刷到了他心尖,心头泛着阵阵酥意。他用拇指蹭了蹭顾宵的额头,卷走了几滴沁出的汗。
“没有。戍边将士英勇善战,不只驱逐戎狄部落,还抓住千名俘虏,此战大捷。”
顾宵做出弩后,谢济凌很快将工匠、图纸和样机秘密送往甘州。定西王动作迅速,召集大批工匠赶制,并临时训练了一批弩兵,果然克制戎人的骑兵效果奇佳。
在谢济凌絮絮的说着西北战况时,申大夫已经施完针。
“半个时辰后便可拔针,在此期间内,切记不要乱动。”
谢济凌认真的记下,他道:“有劳。申大夫快去吃盏热茶,休息片刻,这里本王盯着。”
申大夫点点头,并未推辞。这病患治着太累了,他确实该舒展舒展。
待申大夫走后,谢济凌才附下身,凑近顾宵的耳朵道:“汤圆,大功得记在你头上。”
热气喷在顾宵的耳朵上,他觉得痒,“其实你隔远点说,我也能听见。”
施完针后,针孔处的疼意微减,更多的是胀涩。顾宵能分出神来说话,舌头也顺了不少。但眼泪依旧流着,糊住了眼眶。
谢济凌听了顾宵略带不满的话,丝毫不恼,他拿来温热的帕子,替顾宵擦了擦脸,“你怎么这么爱哭?”
“吃你家米了,你管我哭不哭?”顾宵像个炮筒,立马顶了回去。
不过,他还真吃谢济凌家大米了。
顾宵气势弱了下来,但心头堵着的一口气却怎么也消不了,“不爱看就别看。”
谢济凌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毛病。顾宵如此不恭,多次顶撞冒犯,理应关起来,用酷刑逼他吐出毕生所学。可这张曾经憎恶至极的脸,变得可爱生动了起来。就连细细一根金针,也能惹他落出一串泪来。
“爱看。”谢济凌摸了摸顾宵的头,“接着哭。”
顾宵愤愤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你说的火药,也已让人研制了,只是还不够稳定,不宜运输。待出了成果,戎狄百年间再无威胁。”
“挺好的,边境无忧,百姓才能安居乐业。”顾宵高兴了些,“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他的都得靠工匠们钻研。我们国家用于战争的武器,大周几百甚至千年都做不出来。”
顾宵知道谢济凌还惦记着更先进的东西,便趁着这个机会实话实说,“没有紧迫的环境,周边各国的威胁,想要在兵器研制上有大的突破,很难。”
而且这个世界还有轻功这种东西,这让牛顿毫无用武之地。
“倒也是实话。一国若无内忧外患,将难智兵难勇。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一朝不过三百年。”
谢济凌很能理解,而且顾宵带来的东西,至少让谢氏的军队五十年不遇敌手。
“所以,我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了。”开设工厂兴办学校,只会晃动封建统治的根基。
不过顾宵既然做了,必然不会半途而废,只是不能过多的倚仗摄政王府。谢济凌再怎么信赖倚重他,也不过想借他的力,翻身做皇帝。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对百姓有利,对你而言,或许弊大于利。”顾宵整个人扎的像个刺猬一样,只有头能稍稍的偏一点。他朝着谢济凌的方向看过去,推心置腹的说,“你给我治病没用,指不定哪天就想砍了我。”
“而且也没几年了,我不想再受这个罪。等顾统领回来,你们随便治。”
短短几句话,却让谢济凌心中风起云涌,他不爱听这些话,也不想听。
“我不会砍你。”谢济凌尽量让语气如常,“但他要是回来,我会杀了他。”
额,事情好像和顾宵所想有所出入。顾宵费力的捋了捋谢济凌和顾统领相爱相杀的关系,但捋不明白。
算了。
“那就更不必治了!”下了药再治好,治好了又杀掉,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谢济凌眼里寒意愈加浓郁,他张开五指,又一一合拢,试图驱走心底嗜血的欲望。
半个时辰已到,申大夫进来收针。见摄政王的脸色不大好,取针的动作都快了些。
“十日过后老朽会再来,四公子安心静养。”
申大夫虽将针都收走了,但顾宵还是不怎么敢动。而且四肢麻木乏力,顾宵也懒得动弹。
“竹叶,去送送申大夫。”谢济凌吩咐完,扶起顾宵让他坐起来,将手探进他后颈里。
“一身的汗,洗洗再睡。”
顾宵坐不住,歪进谢济凌的怀里,“二哥,我现在没力气,待会再洗。”
谢济凌看着顾宵圆润的头顶,面色稍霁。
“让……”谢济凌想让侍女给顾宵擦身,但心里萦绕的一股不适却无法忽略,“我给你擦擦,不然非得招了风寒。”
“不必了!”顾宵惊恐的要从谢济凌怀里钻出来,“我有力气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