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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伤·肆
我浑身一凉。接我?去…鬼界?呆呆的看着他们,心中百感交集,堵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夜天和笑雪却好像没注意到我,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真是,婚宴才到一半就这么跑出来… …阴太子要知道了,回去绝对会被革职。”
“你是想连累我丢了工作吗,大叔?”
“呵呵,话不能这么说。她可不是你的工作范畴。”
“噢?难道她就是你的工作范畴了?”
“不是。”夜天大叔依旧是笑眯眯的一张脸,却让人觉得无比的寒,“我是来救她的。”
笑雪的下半张脸隐藏在洋扇之后,一双彤红色的眸子瞥着夜天,看不出喜怒。洋扇轻轻摇摆,我身上的束缚突然减轻了些。咯啦咯啦,白色锁链离开我的身体,盘旋着回到笑雪手心,消失不见。小萝莉轻轻一转身,身后蕾丝蝴蝶结上下摆动。
“你欠我一个人情。”她说,不知道这话的对象是我还是夜天。
轻巧的身子一旋,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你们…在说我?”为什么有种他们在说很遥远的事的感觉?
夜天大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手一抽,除了我身上的黑色锁链。
“听好,小姑娘。你刚刚被杀的地方是修罗界七伤道。此道由阿依那伐所建,任何佛仙进入,心中所想皆成真,最后都会被七情六欲化作的实体所伤。只要你沉心静气,什么都不想,就不会有灾难。不然我有心放你,你再死过来,岂不是白忙…”
“这么说…那个人不是八尾?”
夜天听了一愣,随即眼底扫过一丝狡黠,“我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为何,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来吧,得在别的鬼差来牵你的魂前先把你送回去。”
他伸手拽我起来。
“为什么要帮我?你不也是鬼差么?”鬼差不是负责勾魂的么?之前好多次,他和笑雪不都在恶灵死前好久就站在一边等,甚至出手攻击么… …我实在克制不住好奇,越是和他们接触,我心中越不踏实。
活命很重要,但是我不想活得不踏实。
“大概我人好吧。”夜天似乎不想多说,顿了顿道,“忠言一句:不要太依赖那个人。”
“那个人?谁?”八尾?
不等他答,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寒风。夜天黑色的风衣飘荡起来,他目光一凛,“快走”。
咯啦咯啦… 锁链的撞击声。不知何时我们身边出现一道门,夜天一把拉开。门中黑洞洞一望无际,好像通向下一个时空。背后一声轻响,回头只见一道锁链贯空而来!闪身去躲,脚下一空,意料之中的自由落体… …
“喂!”突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回过头去朝夜天大喊,“要怎么离开七伤路啊?”
身子不断下坠的同时,夜天所在门口在黑暗中缩成一个小光点… …
太远了,他听不见。
这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轻轻的带着笑意,却只能听清前半句。
“你兜里…”
什么?我兜里应该没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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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拉…
恍惚中侧脸感到一阵冰冷的摩擦,那一瞬间所有的疼痛,寒冷和沉重都回来了——我被拖在地上,有人拽着我的脚踝往前走。微微眯起眼,昏暗光线的缝隙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
八尾。
一时间所有的恐慌也回来了——他要干什么?把我的“尸体”拖到哪里去?真正的八尾在哪儿?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 …
‘不要太过依赖那个人。’
心中一沉。
那么… …至少要先从这个冒牌货身边逃走。这么想着,肌肉一紧,拖着我的八尾似乎感觉到什么,突然间停下来。赶忙闭上眼,即便如此仍能感觉到他凌厉的目光扫在我身上。放松…放松…屏住呼吸,做个尸体的样子。八尾的目光似乎在我脸上停了几秒,然后转过身去,手一松,我软趴趴的瘫在地上。
脚步渐行渐远,直到最后完全没了声音。我躺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回来。走了?去哪里呢?还是完成杀我的任务就消失了?我微微动了动眼皮,半明半暗的昏黄下看不清楚什么。
一咬牙,我睁开眼睛向四周扫视,心中咯噔一下!这…这是什么鬼地方?看起来像个大房间,昏昏黄黄的雾气弥漫。可是远远看去,四周只有墙壁没有门,那八尾刚才走到哪里去了?而且…这里没有灯,那光线是哪里来的?
背上有什么东西烫烫的,我伸手去摸,掏出一个小小的八角纸符。绳子已经没了,纸符上沾着凝固了的黑色血液。我捏了捏,揣进裤兜。坐起身来,四周仍是昏黄一片,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这里还是七伤路么?还是什么别的地方?八尾如果回来的话… …
嗒…嗒…
皮鞋踩在地上的回响。
八尾?!!我的心收紧了——怎么说回来就回来啊。
嗒…嗒…嗒…
近了…怎么办…四周明明什么都没有啊!等等…八尾会回来,是因为我想着他会回来么?那么说我还在七伤路?如果我还在的话…
嗒…嗒…嗒…
皮鞋声好像在我颅腔里回响,却又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所想皆成真,七伤之路。
一把刀!!我拼命想着,一把刀会插进我的心脏!!
突然昏黄中银亮一闪,我猛地抬起双手挡在胸前——噗的一下,刀刃刺进肉里,疼得我咬牙切齿,心底竟有些庆幸现在无法出声。我的左臂曲折在胸口之前,那把匕首长的刀就这么毫不犹豫插进我的胳膊。
嗒…嗒…嗒…
顾不上疼,使劲儿把刀拔出来,收在袖口中倒回去。
嗒…嗒…
近了,我能感觉到他一步一步向前走。
嗒。
脚步声听下,我的心脏几跳动得快要爆炸。不要动…不要慌… …
“你藏了什么?”
?!!
身体一僵,我感到八尾的气息靠了过来,“哈,别装了…”
就,是,现,在!!
我猛地弹起反手把握在掌心的匕首刺向他——
光影缭乱间我看到八尾淡淡的笑,那只是恍惚的一瞬,他狭长的凤眼里带着与生俱来的桀骜不羁——冒牌货!!匕首的刃直直对准他漂亮的脖子,你给我的原样还你!!
“住手,言少。”
波澜不惊的一声呼唤。
我身子募得一震,刃锋在离动脉不足毫米时停了下来。距离如此之近,他长长的眼睫几乎触到我的脸。温热的血滑过刀锋,从他被划开的脖子一路流到我手上,光影倒转,气息凌乱… …
他低头望着我,眼神冷冷的,气息也冷冷的。八尾八尾八尾… …
“你想杀了我么?”
他问。
我一怔,手中的刀几乎握不住,蓦然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为时已晚。他一把抓住我握刀的手腕,猛地反转!骨骼咔嚓一声——啊啊啊啊啊!!我大张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反剪着我的双手,狠狠一扭,脱臼的痛楚刺激得我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卑鄙!我咬牙切齿的回望着他:竟然用“言灵”!
“命好硬,杀一次都不死。”他还是那样静静地望着我,“那干脆扭下你的头好了。”
可恶… …我咬着下唇瞪他,双目圆睁。我想揍人,我想杀了他!这种愤怒甚至一时大过了保全自身性命的本能。
他的手扬起,尖锐的爪泛着水银似的光。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僵住了,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诧异。因为在冒牌八尾举手的那一瞬间,他的脖子后面,竟然伸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手。
纤长的五指尖锐的爪——“叱”的一声白光滑下,迅雷不及掩耳。一片滚烫的液体从冒牌货的脖子上喷出来,溅了我一头一脸,咸腥四散。那道身影顿了一下,然后轰然倒下,化作一股呛鼻的黄褐色烟尘,与这空间融为一体。烟尘散尽之后,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站在我身后,尖锐的爪子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狭长的凤眼望着我,疲惫中依旧透出与生俱来的桀骜不羁。
血淋淋的他望着血淋淋的我,微微勾了勾嘴角。
“你好厉害。”
他淡淡的说,然后直直倒了下去。
八尾!!
我慌张的跑过去把他抱起来,他的身体在我怀中颤动几下,接着发丝开始泛白… …他渐渐从人的模样变成了一只猫。猫满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雪白的猫毛被染红了,鲜血不断从伤口中往下滴。
我有些蒙。
八尾…我想叫他,却没办法出声。
和他相处这么久以来,我头一次看到他变回了猫的形态。顿时觉得事情不妙,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活着。可是这七伤路,放眼望去就是昏昏黄黄的一片,刚刚看到冒牌货消散,才意识到这一片昏黄大概都是会聚形的粉尘。
抱着八尾,他在我怀里缩成暖暖的一团,气息若有若无。
我提步猛地向一个方向跑过去,不要鬼打墙!千万不要鬼打墙!可恶!七伤路,所想皆成真!!望着丝毫没有改变的场景,我呼哧呼哧的停下来,突然觉得浑身泄了力量… …八尾躺在我怀里,微弱的鼻息都快消失了…
不要!!一时觉得特别想哭,特别特别的想哭… 出不去了。出不去的话八尾他会——不能想!!!这里是七伤路,不能想不能想不能想!!!这个时侯如果能用“言灵”该多好,偏偏在这个时侯…偏偏要在这个时侯… …我颓然坐下,紧紧抱着怀中越来越冷的八尾猫,低低的啜泣起来… …
腰间突然有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伸手进去摸,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八角护身符。我抿了抿唇…有了你又能有什么用?有了你也出不去… …
… …
‘你兜里…’
嗯?
兜里?难道是指这个?我看看那个八角小东西…怎么用?皱巴巴橙黄色的一小团,上面朱红色的字和黑红色的血凝在一起,辨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些字怎么读,这还要多亏老妖怪于同的古文帮助。那是六字大明咒:ॐ ण द ह…
嗡嘛呢呗咪吽。
没办法了,试试吧。
我在心中默念着藏传佛家的净心口诀,也不知有没有音念错。念着念着,心中好像确实平和很多。我提起勇气,闭上双眼继续默念着六字真言。嗡嘛呢呗咪吽,嗡嘛呢呗咪吽,嗡嘛呢呗咪吽… …
一时间光华错乱,但我没有睁眼。
“啊拉,姐姐出来了。”
尖尖细细的女生,带着蛇类动物特有的嘶嘶舌音,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睁开眼,四周的昏黄光景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上官致雅那所高级公寓一楼。我坐在地上,正对着电梯门口,怀里抱着缓缓呼吸的八尾。“叮咚”一声,电梯的门打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径直穿过我俩的身体,一边嘀咕着“冷气开这么大怎么还那么闷啊”。
难道打开电梯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进入七伤路了?旁边空落落的茶座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轻音乐缓缓的奏着。我抱着八尾坐在地上,成了这个死气沉沉的空间中唯一的活物。
“姐姐,看这边。”
微微抬眼,一个人从半空中倒挂下来。四目对视时他“咯咯”一笑,然后翻转过来落到我旁边,更准确的说是落座在我旁边的三角钢琴上。水银色的长发垂到脚踝,天青色的长袍大修鼓荡… …
仙…人?
仙人的打扮… …不是穿着黑风衣拿出iPod来甩的21世纪鬼神。
少年那双碧绿近蓝的眼睛石色流光,轻轻眯起来朝我笑。
“啊拉,干嘛这么盯着人家看…”
近乎女生的声线,带着蛇的嘶嘶舌音。
“迷上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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