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

　　严飒鲁着个脸带一帮人朝这边走来。
　　白希躺在地上装呻|吟，还拿脚后跟磕磕苏蔻小腿：“诶，诶！装得像点，叫唤两句！”
　　苏蔻不想搭理他，换一边躺着，手还抱着胃口，假装痉挛。
　　旁边真痉挛这的小黄毛一脸“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表情，嘴里还骂骂咧咧：“我、操……”
　　白希瞪了他一眼，脚够过去就要踹，“操|你麻痹——”
　　这时严飒来了，白希又倒了回去。
　　黄毛：“……”

　　严飒还黑着个脸，校医急忙扑上去轮流摸两人的骨头，然后舒了一口气，“应该是没哪断了。”说着搭手把白希先架了起来，又这按按那揉揉，问他有没有哪疼。
　　白希一通摇头，看得旁边地上躺着的一片呲牙咧嘴。
　　校医把白希换给两个保安架着，然后伸手拍了拍苏蔻的肩膀。
　　苏蔻表情淡淡的起身，不想白希一样演上瘾了。
　　白希被架着，朝他不断使眼色。
　　苏蔻扫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然后作势向后倒。
　　校医在跟严飒说话，校长急匆匆从校门口跑出来，众人转过头迎接。
　　于是就没人搭理他，况且还都看见了他肢体健全。
　　比白希……根本没法比。
　　苏蔻做戏失败，尴尬的蹬住身后的地面，一脚终止白希给出的搜招儿。
　　白希被架着想乐，扭头看见保安大叔一脸严肃，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校长听严飒许达还有一些目击证人千奇百怪的解释，终于搞清了这堆人的核心思想，那就是“我们的学生就是没有错！是这群小彩毛先动的手！”
　　校长疲惫地摸了摸大秃脑袋，正好派出所的人来了，捧着个小本子就开始问，看见地上躺着的那几滩，脸都黑了。
　　警察们无奈的笑了笑，一把握住校长的手：“真不好意思，让孩子们受惊了，这群人是惯犯了，一个礼拜不给我们添麻烦都叫从良了……哎。”
　　校长也连忙道歉，还倒在地上的小彩毛们哭着喊着要回家，心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那俩人野得跟个什么似的，怎么还慰问起来了呜呜呜……
　　警察蜀黍康康我！我才是受害者。
　　警察蜀黍不理他们。

　　大概其了解了解情况，为首的那个胖警察“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本子，走过去蹲下挨个看伤得怎么样，紧接着叹了口气。
　　“都别装了，丫的就蹭了点皮外伤，还在这装残疾呢。”胖警察略微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彩毛耍心眼没白希耍的成功，被识破以后还心不甘情不愿，还倒在地上哼哼唧唧。
　　胖警察实在看不过眼，，拿脚磕磕那个谁的屁股：“诶，诶！别装了，起来！”
　　被踢的绿毛当场就不乐意了，跳起来顶着俩肿眼泡，“我他妈……”
　　胖警察也不是吃素的，抄起头上的帽子就往小绿帽屁股上拍，家乡调儿都给逼出来了：“还！还嘴不干净呢！有没有！有没有记性！敢跟警察飙街！你你咋这么虎呢！”
　　小绿毛唧唧嗖嗖闭了嘴，然后还觉得不乐意，又在嘴里嘟囔了几句。

　　警察又拽着人问了几句话，之前装的得劲的那么几个也都恢复过来，再也不用搀着扶着。
　　小彩毛们压根没伤多中，苏蔻和白希真是忍着自己算着，看冲哪下手肉厚伤不着骨头，顶多抻着两根筋。
　　再说两个学生，又能狠到哪去。
　　校长又跟胖警察说了几句，胖警察握了握手，然后扭过头冲彩毛们批评教育。
　　校长淡下去脸色，冲众人一歪头，“走吧，校长室里坐坐去。”
　　白希讪讪地缩了缩脖子，灰溜溜跟校长往回走，经过时还伸手推了把苏蔻的后背。
　　“走吧。”白希在他耳朵边说道。

　　校长室，几个大字——厚德载物。
　　白希吸了吸鼻子，后退一步站到苏蔻旁边。
　　许达和严飒向前上一步，瞪着眼看校长端起茶壶小抿一口，紧接着满脸阴霾的坐在办公椅子上。
　　“说说吧，谁先动的手。”校长说。
　　“他们。”白希脸色变都不带变的。
　　校长很深运了一口气，从低下抓着个什么东西，往桌子上一拍，大声吼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白希抬起手抓了抓后脑勺。
　　其实这事早晚得被发现，虽然癞子头伤得不严重，但也得有个说法。
　　白希闷咳一嗓子，自知理亏：“我、我我本来想扔天上那鸟的，没想到提前给掉下来了……”
　　校长明显一脸“你继续编我看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的表情，旁边许达也干着急。

　　白希站定了，实话实说：“是，我扔的。”
　　校长气不打一处来。
　　“糊涂！……糊涂！”校长急得“噌”一下站起来，来回揣着手在屋里转圈：“糊涂！你、你真的是，糊涂！”手指一通乱指。
　　“你……你以为你这样做是对的？解气的？帅的爽的酷的？你、你……哎！糊涂啊！”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拖出多少麻烦来？你自己觉得心里有数？手上有准儿？谁能知道这要是一下要是砸成瘫痪了砸成植物了，你以后怎么办？啊？你还要不要前途了？你还要不要考大学？”
　　白希后退了一步，要躲开校长喷出来的唾沫星子。
　　“我心里有数。”白希沉声道。
　　“你有个屁数！”校长被气的爆了句粗，“你有个屁数！你这种毛头小子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老子见多了！老子教龄三十多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子见多了！”
　　“我告诉你，每一个好下场！都成了一滩烂泥，都扶不上墙！”
　　校长也是调来以后第一次发火，众人都被震到了。

　　校长吼的嗓子都哑了，连忙扶着办公桌疯狂喘气，许达见缝插针，跟严飒使了个眼色，过去扶住校长，“邢校……您、您喝口水。”
　　校长大口咽了口茶水，提了一口气又想说些什么，气猛顶嗓子眼，然后猫着腰开始咳。
　　许达开始手忙脚乱地帮着拍背，然后冲白希使眼色，白希也上前帮忙一起拍背。严飒则背着手站到苏蔻身旁，一反平时常态。
　　他看着忙成一团的白希，叹口气摇了摇头，嘴里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给苏蔻还是自己听，“哎……这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苏蔻闷声嗯了一声，头垂得很低，“我的错。”
　　严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邢校的火被劝下去了点，中年人的那种倦态彻底现了形，颤颤巍巍扶着椅子扶手瘫坐下去。
　　他呼出一口气，缓缓地开口说道：“白希啊，你不应该是这样冲动的孩子啊。”
　　白希微微欠身：“对不起邢校。”
　　邢校挥了挥手，继续道：“包括上你们赵老师课的时候，不应该那么犯脾气的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爸电话打来说让我盯着点你，我说不应该啊，这孩子看着就是个温文尔雅的小君子啊。”
　　白希默不作声，并没有反驳。
　　邢校疲惫地抬起手挡在眉梢，“是我看错了吗？到最后，结果是我看错了吗？”
　　白希深吸了一口气，沉缓道：“邢叔，我认，您说的这些我都认。但是您能不能听我向您解释一下这次的情况，行吗？”
　　邢校叹了口气，“说……说。”
　　白希挺直了脊背。
　　“是他们来找的我麻烦，那个被我砸的癞子头；是他，给我发了短信，叫我四中北偏那儿见，不去就翻我公寓堵我朋友。”
　　苏蔻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望向他。
　　白希叹了口气，一把抓住苏蔻临近身侧的手腕，指甲狠狠掐了一下。
　　别给我添乱。

　　苏蔻怔在原地，一脚迈出去的反驳被堵在了喉咙口。
　　这不对，你瞎编什么？
　　手腕内侧稍凉，第一次和干燥温热的手掌接触。
　　他后退了一步。
　　“然后我就去了，正好我们之间攒下的事也挺多，我就想一次过然后彻底解决，别让他再他妈的缠着我。”
　　邢校咳嗽了一声，示意他注意措辞。
　　白希手渐渐松了力道，苏蔻迷迷瞪瞪任由胳膊垂在身侧。
　　他刚才要说的话这会儿全忘了。

　　“是、是……我出去后，苏蔻才下来找的我。”
　　“况且他这人面得很，不会打架，全挨打了到那儿以后。”
　　邢校歪头扫了眼苏蔻，没有称呼地道：“伤哪了？”
　　苏蔻站在原地，眼睛瞪着前方。
　　白希伸手扒拉的几下，“诶，问你话呢，给邢校看看你伤哪了。”
　　邢校白了他一眼：“别贫。”
　　苏蔻还是不说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希叹了一口气，向前一步手指挑开苏蔻的衣领，苏蔻惊的一哆嗦。
　　白希没理他，另一只手指着脖子上那三条指甲印给邢校看：“这儿，被挠红了。”
　　然后又握上那只手腕，举起来说道：“这儿，都被咬出印来了。”
　　苏蔻就站在那任由他摆弄自己。
　　白希更胡来了，略微凶狠的扯开苏蔻校服，又是一个明晃晃的牙印：“看，这儿还有一个。”
　　邢校一脸我就听你在这瞎胡扯，实在听不下去了，用尔康手打断了委委屈屈的申冤：“停停停停——你们这是跟泼妇打架去了吗？”
　　白希放开苏蔻，手交在一起好好站着等。

　　校长室里彻底安静了那么几秒，紧接着就听邢校轻微叹了一口气。
　　“哎……”他略微无奈地看着白希，摇了摇头，“行了，我也不听你扯那有的没的了。你没说实话我也清楚，个倔驴也不知道成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嘛。”
　　白希还想说点什么，被邢校一把阻止，“行了！你以为没人看见是苏蔻先出去的然后你才跟出去的吗？憋把我当傻子蒙。”
　　白希实在不好意思了，偏过头笑了：“我……哎真的是。那群大爷大娘认错人了，我跟苏蔻都特、么这么帅，多容易弄混。”
　　邢校“呔”了一声，鼻孔里喷出的气都在表示不信。
　　白希咧了咧嘴角。

　　“处分还是要给的，”邢校整理好心情，恢复以往的温润好脾气，“你知道的吧？”
　　白希笑了笑：“知道。”
　　邢校叹了口气：“你呀你……真不给你爹省心。”
　　白希也不当回事，痞气一勾唇角：“是，我要省心他就不可能把我送这来了。”
　　邢校起身踱步到白希身边，眼尾还从苏蔻身上一打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继而一甩胳膊拍在白希的后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白希作势弯了弯脊背，嘴里还不忘叫唤：“哎呦疼。”
　　邢校哼了一声：“你还知道疼？打架的时候怎么记不住呢？你不牛叉吗？“
　　白希又挨了好几巴掌：“哎邢叔、邢叔我错了邢叔！“
　　邢校没再理他。

　　“还有就是跟赵老师道歉！”邢校皱着眉补充道，“人一女老师，你再怎么有火也不能冲她发。”
　　白希点了点头。

　　之后严飒和许达一起力挽狂澜想要给白希消掉处分只挂个通报批评就行，但邢校一脸坚决，白希又不停地劝没必要。
　　所以处分还是扣在了他的头上。
　　苏蔻想找个墙角把自己抽一顿，或者摁着白希抽丫一顿。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啊。
　　苏蔻那手总忍不住抽自己。
　　这人情欠的，不痛不快的，还特么无以为报。
　　以身相许你丫要吗？

　　许达走着半道停下来了，想想还是觉得别扭，转头就对白希说：“哎你这孩子！刚就应该拦我们给你减处分！干什么呢你！哎呀！”
　　严飒也说：“哼，就上腻歪了，不搞起点动静不算完。现在的年轻人，哼，都这么闲的蛋疼。”
　　许达咳嗽一声提醒他这是在学校，严飒收住了嘴。
　　白希颇为意外。
　　这就是班主任，不管自己班学生到底错没错，那都是关起门自己解决的事，对外绝对护短，恨不得处处为他开特权。
　　白希心里一阵泛软。

　　苏蔻跟在旁边什么话也不说，白希叹了口气。
　　得，自己给人顶罪不行还得哄，随后一把勾住苏蔻的肩膀，把人揽向自己怀里，“别过意不去了，哥给你顶罪，是哥自愿的。”
　　苏蔻愣了几秒才缓缓抬起头：“啊？”
　　白希给气笑了，用力捏了捏苏蔻的肩膀肉，“啊什么啊？我靠不会是给吓傻了吧？”
　　苏蔻勉强的笑了笑，侧仰起头跟白希对视，“我得请你顿大的。”
　　白希脸瞬间红了，他躲开目光，磕磕巴巴地说：“还、还……给封口费啊。”
　　苏蔻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你要这么想就当是吧。”
　　白希愣了愣，苏蔻没管他，继续往前走。
　　白希伸手在鼻尖上挠了挠，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比了个大拇哥晃苏蔻眼前，还不忘赞美一句：“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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