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

作者:天上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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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复西归


      最后一场春雨结束了这个梅雨季节,也带走了最后一点春寒料峭。寒意尽消,皇城渐暖,本以为春寒过后便是岁月无澜,这个夏季可静好安然,却不想夏日正要拉开大幕许一场风花雪月时,皇城里竟发生了一件令人骇人听闻的大事,那就是在一夜之间天子府府尹何曲迁惨遭灭门,一家三十余口无一生还。
      论地位,天子府仅次于朝廷内阁,主要管理皇城要务,受皇帝直管,但凡遇有重大事宜可越过内阁直接呈奏皇帝,因此天子府府尹一职向来是位高权重,且由皇帝钦点,历来是由皇帝亲信出任。然而,这位被灭门的府尹何曲迁却非皇帝亲信,而是崇武昔日旧部,曾随崇武征战疆场多年,后来卸甲归巢,由崇武向崇晖力荐居此要职。
      自从皇后薨逝后,崇晖时常心神恍惚,对朝事也不如之前那般上心,以至于这些年来崇武霸持朝政,将旧日部署安插在各个重要部位,天子府府尹一职如此重要,崇武定然不会任其落入旁人之手,更何况掌握了天子府就像是掐中了皇城要脉,令他在朝廷处事更加游刃有余。
      这位朝廷要臣满门一夜被屠着实匪夷所思,一时间引得皇城人心惶惶,口口相传间此事也逐渐变得神乎其神,这些个传言自然也流到了前来“愁更愁”买酒的胭脂耳中。
      回到王府后,胭脂将在“愁更愁”所听之言绘声绘色地全数转诉于崇熙,不过崇熙闻此倒也没有过多惊讶,只道:“坊间便是如此,刑法司一日未下定论,流言便会满天飞。”
      九易听完胭脂转诉的那些不着边际的流言,嗤道:“如此流言居然也有人信,倒也是怪了。”
      九易言者无意指向胭脂,可胭脂听者有意,转头瞪了九易一眼,道:“我只是将所听之言转诉王爷,你何时听我说过我信了这些流言?这么些年,你还是如此武断。”
      胭脂与九易之间瞬时变得剑拔弩张,一场口舌之争眼见着难以避免。
      此时崇熙却笑了,道:“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崇熙话音刚落,胭脂与九易双双看向崇熙,异口同声道:“此话怎讲?”
      胭脂与九易都被崇熙接下来所言吸引,一时忘记了那场蠢蠢欲动的口舌之争。
      崇熙饮了一口酒,品了品醇香酒味后方才慢慢道来,大有一种在酒馆里闲聊逸闻趣事之感。
      “听闻此事源于数日前,何曲迁的二公子何珏在“楼外楼”寻欢作乐时,因与人争夺花魁而大打出手,酒后本就乱性,加之何珏平日里为人冲动易怒,两方撕打之下,何珏一时错手将对方至死。此案交于刑法司审理,杀人偿命合情合理,横竖看来何珏都应是被叛斩刑。无奈何曲迁上了年岁,不忍白发人送黑发人,便苦求崇武施以援手。崇武老奸巨猾,何珏与人争风吃醋错手置人于死地,于何曲迁而言是天大之事,可于崇武而言却是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的小事。”
      崇熙说着顿了顿,冷笑一声,九易接过话去,道:“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居然还是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的小事,真是一位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王爷。”
      胭脂觉得九易此刻天真到好笑,道:“一看你就是出门少了,多去听听皇城里的那些逸闻趣事和流言蜚语,你就会见怪不怪了。你可知那个何珏打死的是何人?”
      九易面对胭脂的挑衅有些怒气,可见崇熙饶有兴致地看着胭脂便也不去发作,只是冷冷问道:“何人啊?”
      胭脂转头看向崇熙,意味深长地笑道:“皇城首富展鹏程之子。”
      九易有些糊涂了,追问:“那又如何?”
      胭脂为九易解释道:“何曲迁有权,又有崇武做靠山,自然摆得平刑法司,他儿子手上这起人命官司自然也是一样。但是展鹏程有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想来也是有道理的。”胭脂说着转头看向崇熙,“王爷,我说得可对?”
      九易见胭脂竟然在自己面前炫耀起来,而且还与崇熙打起了哑谜,心中更是不快,开始懊恼起来自己平日里为何没有多出去走走,听听那些个流言蜚语和逸闻趣事。
      崇熙察觉到九易的不快,也不“助纣为虐”,继续道:“那件人命官司若非崇武出手,刑法司也不敢轻易包庇,毕竟正如胭儿所言,一个有权,一个有钱。崇武之所以出手,也并非坊间传言看在昔日部下的情分上,他只是担心若有好事之人抓住这个事柄兴风作浪,不仅他好不容易力荐的何曲迁会被人拽下马来,他自己也会因为当年力荐何曲迁在皇上面前下不来台。左右权衡下,崇武未免此事闹大,责令刑法司找了个由头,将何珏的杀人问斩改为了流放边疆。”
      胭脂与崇熙默契对视一笑,道:“何曲迁惨遭灭门就在刑法司宣布判决后不久,那个杀人凶手何珏也死于监牢,时机刚刚好。”胭脂顿了顿,加重了音调,“据说何珏死相恐怖,何曲迁一门上下就连何夫人养得那条狗都死得很惨。”
      崇熙兴趣愈发浓厚了,招了招手示意九易坐下,还亲自倒了杯酒递给九易。
      九易恭敬接过酒杯,崇熙看向胭脂道:“继续说下去,看看你还听到了些什么趣事。”
      胭脂也笑着坐在了崇熙身边,三人就这样围桌而坐,加上桌上的好酒和精美点心,感觉再多上些瓜子和花生,他们三人就可以生生把辰风楼变成“愁更愁”了。
      “崇武霸道又极好面子,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崇武闻知灭门一事后勃然大怒,自然并非为何曲迁不平,而是皇城重地、天子脚下,尤其是在他崇武眼皮子下,居然有人胆敢将朝廷重臣满门屠杀,连一条狗都不放过,手段极其凶残,让他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崇熙琢磨着胭脂的话,最后将所有关注落在“阴谋”二字,他咂摸着这两个字,脸上微微有些笑意。
      “看来现在坊间传闻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这些传流言的人倒也是精进了许多。”
      胭脂听着崇熙话中有话,却也未想到其中关窍,九易更是一脸懵懂,于他来说算是正在学习如何多听逸闻趣事。
      崇熙见胭脂正在思考自己话中之话,便好心给了她一个提示。
      “记得上任天子府府尹牵扯进一桩命案,刑法司在查案时顺藤摸瓜查出其与天煞门勾结,更由此牵连出系列皇城诡案。上任府尹因此被革职,在押送至皇上面前时,皇上见他毕竟是自己钦点,给了他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不过那位府尹奇怪得很,由始至终闭合双眼不发一言,皇上怒极下令凌迟处死。那之后天子府府尹一职空缺了许久,皇上久未寻见适合人选,崇武见时机到,便以天子府府尹事关皇城要务不宜空置太久,因此力推何曲迁上位。皇上见崇武所言有理,便准了崇武请求,颁下圣旨命何曲迁为天子府府尹。”
      胭脂慢慢懂了崇熙所言为何,道:“所以,何曲迁一门惨死,天子府府尹一职又再次空缺了出来。”
      崇熙满意一笑,自从堕马装残之后,他渐渐发现胭脂不只习武有天赋,对于这些风波诡谲之事也有一份灵性,许多阴谋诡计之类的事情在胭脂那里就像猜灯谜,抽丝剥茧后总能寻出一个理所当然来。
      的确,天子府府尹一职空缺出来后,向来门庭若市的五王府如今更是车水马龙,毕竟一朝入主天子府,那便是功成名就了。
      不过这一切本与崇熙无关,他们三人围桌侃侃而谈也不过是一颗看客心罢了,朝廷之事崇熙早已见怪不怪,可偏偏这日七王府来了位不速之客,似乎想要打乱崇熙这颗不起波纹的看客心,大有趁着皇城局势不明想要作为一番的态势,此人便是三王爷崇纪。
      说起三王爷崇纪,此生用“生不逢时”四字来形容太贴切不过。从小到大自视甚高却志大才疏,上有崇晖这位皇兄独承先帝宠爱,早早被立为太子,断了他的念想。无奈之下本想退而求其次,创一番作为,做一个独揽朝政呼风唤雨的重臣,却不想下有崇武、崇祺两个弟弟后来者居上,以至于崇纪无权无势闲此一生,在朝廷、在皇族中都毫无威信可言。若是崇熙当年不堕马装残,想来都比这位三王爷要功成名就得多。
      崇纪与崇熙虽说是兄弟却素无深交,就连当年崇熙堕马后他也不闻不问,就仿佛是无关人事不触痛痒。今日崇纪突然造访,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在如此时期来七王府,不用想也知道所求为何了。
      只见崇纪带着两坛“胭脂醉”来到七王府,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打听到崇熙素爱饮此酒有备而来。
      “许久未见,七弟可好?”
      崇熙见崇纪笑面走进大厅,可这副笑脸连胭脂都能察觉到背后阴暗虚伪,更何况崇熙这个见惯了人情世故与人心冷暖的聪明人?
      崇熙面上不露声色,笑迎道:“我说今早为何雀鸟啼鸣,原来是三皇兄大驾光临,我这小小七王府可真是沾了喜气啊。”
      崇纪摆摆手,客气道:“这七王府若还只是小小一王府,那你让为兄情何以堪啊?当年修葺七王府时,皇上可是没少费心,都放出话来银两不是问题,最主要是七弟住得舒心。”
      崇熙笑答道:“那是皇上见我如此这样可怜,才会将宅子修得好一些,多少是慰藉啊。”崇熙不想与崇纪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到,“不知三皇兄今日怎有闲兴大驾七王府?”
      崇纪摆了摆手,面上举动大而化之,可胭脂注意到崇纪举手投足间却是那种在细里处处在意之人。她与崇熙相视一眼,在这点上二人默契十足。
      崇纪落座后,府中奴婢为他端上了上品热茶,可崇纪却无心饮茶,只是打量着崇熙双腿故作惋惜,道:“其实为兄一直为你可惜,若不是当日你坠马受伤,以你‘侠王’之名,时至今日想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崇熙闻此言笑了,看似笑得没心没肺,实际上却心明如镜。
      崇熙转眼看向胭脂,道:“三皇兄说笑了,就算当年没受伤,我也从来无心朝事,只想软玉温香抱满怀,看尽人间好风光。”
      听着此话,胭脂忽然脸红了起来,虽说这些年崇熙用她当幌子挡了不少事,可每每听到崇熙如此不着边的轻薄之语,总还是会红了脸庞。
      崇纪看着崇熙与胭脂眉目传情,想着今日来倒也是亲证了崇熙迷恋王府一名小婢女这个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再一联想,崇熙坠马后再也无法繁衍子嗣,身边女子散尽只留这个胭脂也是有其因果。难怪当年人称“侠王”的崇熙,后来又得了“荒唐王爷”这个称号。不过对此中风花雪月之事崇纪也并未往心里去,毕竟他“大驾光临”七王府就不是为了证实这种坊间流言而来。
      崇纪饮了口茶道:“看来胭脂是深得七弟心啊!”
      崇熙不停摸着胭脂玉手,感叹道:“这丫头确实是得了我心啊!”
      胭脂娇羞一笑,崇纪对二人打情骂俏有些看不下去,终于入了正题。
      “不过七弟,如今朝廷有五弟、六弟二人,皇上也是松落许多,对乔贵妃宠爱更是有增无减,可惜至今未有子嗣,我也很是担心啊!”
      崇熙嘴角轻扯,他心知崇纪一直是心比天高却本事不大,对兄长登位、弟弟掌权早就不忿,如今借口担心子嗣问题,实则是想暗示崇熙,崇武、崇祺二人有篡位之嫌。再一想,他应该是此前碰了不少壁,弄得自己一鼻子灰,不得已才来找自己这位“荒唐王爷”。
      不过崇熙很快就隐藏了眼中那抹不屑,崇纪并未察觉到,崇熙依旧是笑得没心没肺,道:“三皇兄无需担心,皇上洪福齐天,更何况五皇兄和六皇兄又是极有本事之人,我们就不必在此事上费心了,倒不如及时寻乐来得痛快。”
      崇纪叹了口气,心中对崇熙很是蔑视,可又不得不强装一副笑脸,道:“前段时日天子府何大人满门遭屠之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崇熙故作惊恐,道:“当然听说了,去酒馆里喝酒听那些客人聊起此事,真是可怕。”
      崇纪面色凝重,煞有介事道:“七弟,此事有蹊跷啊!你我皆为西琉子孙,此时应心系西琉国运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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