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s]寒夜

　　3月8日夜晚，酒店高层房间内。
　　夫知贤看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她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条裙子，南云熙在生日那天送给她的，换上后，她看着镜子里的人。
　　低饱和度的红色衬得她肤色雪白，从右肩部斜斜镶嵌至腰部的碎钻银河在酒店冷白灯光下熠熠生辉，高级设计师将腰部的褶皱缝合得恰到好处，黑色丝绒裹着纤腰，裙摆自然垂至膝盖，在腿间摆荡。夫知贤看着自己的双腿，上面不规则分布的伤痕早已暗淡，但在强烈白光下还是能看出来痕迹，会不会不好看啊？
　　不过，上次玧其上药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他是什么反应呢？夫知贤回想，好像很平淡，没什么反应。
　　她还是转身，翻出一件丝袜去遮腿，又套上一个黑色紧身的健美短裤换上，以防腿冷，反正穿在里面看不出来。约会服装搞定，再到妆容，夫知贤还是按着平时的喜好来，只是在上眼影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看着手里的颜色，会不会太艳？但只停了几秒，在眼影完毕的最后一刻，将这一抹红色扫上了眼角。
　　把准备的东西放进包里，套上马丁靴和厚厚的黑色大衣出了门。

　　已是深夜，百老汇的戏剧刚刚落幕，林肯中心的古典乐停止响奏，而麦迪逊花园广场的浪潮渐渐消散，只留下一些灯光余韵，街上已没什么行人，但知贤知道，New yorker们晚上的生活还没结束，随便进到路边一个不起眼的灯牌入口，就可以听见里面的震天吼声，各种绚烂的彩灯和激烈的舞蹈在里面轮番上演。
　　而此刻，夫知贤只是紧紧裹住大衣，以防寒气的侵袭，街上很安静，夫知贤的马丁靴在街面踏下回音，但不止这个声音，不远处的街巷内时不时传来砸酒瓶的声音，夹杂几句骂词，稍微转转眼，就可以看见纽约街头的流浪者正沉默地在角落□□，他们的脸被雾气遮住，大麻的味道弥漫在他们周围。
　　这些并不陌生，纽约是艺术的天堂，作为世界大都市，这个城市不止经济首屈一指，也是嘻哈文化的圣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嘻哈之风就在这里蓬勃发展，她以前一有时间，就会来这里举起镜头记录着各种缤纷的画面，涂鸦、街舞还有黑人族群，不可否认的是，这也是犯罪率极高的城市。她收回观察周围的眼睛，避开一些未知的注视，专心致志地往目的地走。
　　她走得很稳，闵玧其会在终点等她。
　　想到玧其，她的眉眼一动。这次的见面她要告白，上次还没说出口就被某人囫囵吞枣地拒绝了，这次见面答应得这么爽快，八成又是要拒绝，她不管，在他面前多露一眼是一眼，专门穿得这么好看，她玩味地勾起唇角，寻思着能不能□□一下。
　　这时候，手机响了，屏幕上用*号特殊标记的来电是自己存过的，地点是韩国。
　　“夫知贤xi，我是全志安，我有新线索了。”
　　夫知贤的脚步停住，站在街头不动了。

　　时间回到几天前，全志安坐在皮质沙发椅上，双手交叉抵着鼻子，皱眉盯着铺开在茶几上的所有资料。
　　他遇到了难题，只调查出了福利院院长的身份，以及死因。其他的一概不知，这是破天荒的事情，他已经一连十几天没有任何进展了。
　　这个地区收容所很小，是一个财团带头建立的私人福利机构，院长死亡，福利院也在不久后关闭，剩下的孩子不到十个，全部被分送到全国的其他福利机构了，且这段过往全部被吊销，孩子的档案也在一夜间消失，连一张照片都不曾留下，福利院的孩子本来就是无父无母，已经过了十几年，面貌早已改变，如同汇入江河的水滴，或刻意隐瞒或消失不见，一点痕迹也不留，当年的工作人员也全部被遣散，分布在韩国各个角落，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可越是这样越是有鬼，多年调查的直觉这样告诉全志安。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他看了看地点，美国西雅图。
　　他接起来，电话中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你好，我是夫振雄，你应该知道夫知贤，我是她的父亲。”
　　全志安诧异了一瞬，他和夫知贤有签过保密合同，这个是协议不仅仅是单向的，调查期间可能涉及危险，他的所有个人信息包括秘密新开的联系方式，夫知贤都要对其他人保密，这位是从何得知的呢？
　　但从业以来，他接触的都不是简单角色，只是停了一瞬，马上沉声开口，“夫先生，您好。”
　　夫振雄继续说，“我知道你在帮她调查济州岛的过往，我也知道你现在遇到了调查瓶颈，我可以让你少废些力气，告诉你真相，但我有一个条件。”
　　全志安听到，目光锐利，开口间不禁带了几分严厉，“夫先生，这是我和夫小姐之间的事宜，现在她才是我的主顾，我对她不应该保留任何调查秘密。”作为一个职业私人侦探，要他对主顾说谎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没想到夫振雄没有怒，继续平静开口道，“不，我不是让你篡改答案。这样的事我不会做，想必你也做不出来。”
　　“那，您的意思是？”
　　“你知道，你现在短时间内调查，是调查不出什么的，里面涉及的东西太复杂，特别是……某些人的利益。”夫振雄缓了缓，继续开口道，“我也是花费多年时间才调查到的，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你，但是，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全志安不为所动，“先生，以我的能力，不需要和人做交易，早晚有一天会调查出来的。”虽然这人在说着平等交易，但那种上位者的傲慢感真的让他有点不爽。
　　没想到夫振雄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原来的语速，“不，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把真相告诉我的女儿。”
　　“把真相告诉夫小姐？”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事儿吗？
　　“对，但我的要求是你要慢慢告诉。”
　　“慢慢告诉？”全志安重复着，有些不解。知道真相，一齐告诉她不好吗？为什么要拖着。
　　“没错，我不瞒着你，她就是因为你现在调查的事，患有了精神障碍；她想要知道真相，你就告诉她，一段段的告诉她。但是，你要调节好节奏，所有真相都已经用邮件传至你的私人邮箱，当你点开邮件的那一刻，你就不是私人侦探了，你只是一个传话筒。”那头有条不紊地说着话，声音隔着太平洋传过来，格外冷漠。
　　“当然，你也可以不点开，继续你的调查，相信你那个半个月调查不出来一个屁的实力，我没有意见。但是，你要知道你是孤身一人，为了拿几个钱就要去抗衡背后那么庞大的一个集团，现在离奇死亡的人，还少吗？”
　　全志安的嗓子彻底堵住了，瞳孔震动，说不出话来。确实，平时接个某位大佬的小三调查，各个圈子的绯闻调查也就罢了，现在这人的话语里无不暗示着这个案子背后潜藏的庞大势力，可能是财团，还可能是政府，每次接这种案子，无一不是把死生悬于一线。
　　电话那头没停，语气漫不经心，却充满了诱惑，“你就是要个答案罢了，现在答案就在你面前，何乐而不为呢？你没有任何损失。”
　　“我……”全志安低下头，握紧了双手。
　　“啊，如果你真的点开了，每次告诉知贤的时候，请把以前告诉她真相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全志安抬头，“为什么？”
　　那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没什么，加深记忆。”
　　全志安挂了电话，颤抖着手，点开邮箱，里面赫然多了一封邮件。

　　夫知贤开口，“全志安xi？现在打来，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电话里的全志安声音干涩，他说，“哦，有新的发现。”
　　“是什么？”
　　“您当年生活的福利院院长，身份不一般。”
　　“院长？”夫知贤开始在脑海中思索是否记得这位院长，但是一片空白。
　　“您也知道，这家福利院是一个财团资助的，每年所有的经费都是从财团里拿钱，在这位院长正式担任职位前，原是一家医疗器具公司的高管，也同样是这家公司代表的丈夫。由于不知明原因，二人后来就离婚了，离婚后就离开公司，来到福利院做院长。”
　　夫知贤皱眉，“财团资助的福利机构和一个医疗器具公司出身的院长，有什么关系吗？”
　　“这就是我要说的，这家公司的代表，是著名远安财团的二女儿，她是典型的女强人，野心也大，不满足于在远安集团中做一个普通管理层人员，出来单干，由这位院长辅助，她也十分硬气，不要求她父亲的任何帮助，十几年的时间都花费在这个小公司上了，但不知道是管理出了问题还是运气不太好，十几年下来濒临破产，虽抱着想把公司做强做大的目的，但结果并不如人意。也就在这个时候，夫妻二人离婚。”
　　“这有什么联系吗？”
　　“乍一看也确实没有什么联系，这位李院长任职后，公司又撑了一段时间，这位女代表利用各种手段甚至拿出以前的人脉求助，但这时候没有一家企业愿意投资，到最后已经要财产清算了，突然有了一笔资金，就是靠着这笔资金，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后来就是一帆风顺了，和不少大医院签了合同，也直接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财团董事长也就是她父亲的赞许，觉得她比她那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大姐和两个花天酒地的草包弟弟好多了，老人家一开心，就把财团继承人的位置定下来了。”
　　夫知贤嘴角一勾，“哦？有意思。”
　　全志安喝了口水，继续说，“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突然出现的资金，哪里来的呢？”
　　夫知贤想了想，“挪了福利院的资助？”
　　“应该不可能，这么大笔钱，她爸不会发现吗？这钱肯定是不能动的。”
　　“所以？”
　　“你在福利院的期间，其实也就是资金汇入的不久之后，你有没有发现少了什么人，具体讲，是什么孩子？”
　　夫知贤听到，目光沉了下来，“你是说，人口贩卖？”人口贩卖在欧洲并不少见，孩子被卖给国外的领养机构，由此收益一大批资金。
　　全志安哽了哽，“还……还不知道，事情太久远，这只是我的猜测，当然，突然有海外企业看上了这家公司，注资还是有可能的。”
　　“嗯，你继续说。”
　　“没了，这就是我目前调查到的。”
　　“就这些？结果还只是个猜测？”夫知贤缓缓开口。
　　“嗯。”全志安低声仓促地回了一个答案，挂了电话。
　　夫知贤在原地静默了一分钟，她闭起眼又徒然睁开，肩膀下垂，有些无力地站着。
　　明明她自己就是当事人，十几年后却要一个不相干的人告诉她。
　　对着头顶沉沉的黑幕，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迈开步伐。
　　没走几步，电话又响了，她看向手机，是闵玧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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