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初恋回来了

　　等晚上陆饧回府，才让未北牵马去马厩，就听下人来报，说老爷有请。

　　听着很着急的样子，那小厮满脸汗渍，喘着粗气，却还知道离二公子三尺开外，扬着声音禀告。

　　阖府上下都知道，二公子爱洁，最厌烦下人灰头土脸的到跟前去。

　　却也不曾听谁说过二公子发怒，或者惩戒下人。但是陆氏府中的下人，尤其是澄园的人，每年都要走掉好些。

　　澄园给的银子挺多，但都干不长久，除了公子身边的未北几人，未曾见过其他生面孔。

　　陆饧并未理会，由未南端水净了手，才对人道:“知道了。”

　　那侍从低着头弓着身出去复命了。整个澄园都是静悄悄的，他也不敢发出生么声音来。

　　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多，侍从心里腹诽，却也知道陆氏百年氏族，自己在这里做个传话小子都比别家的月例高些。

　　一面擦手，又自去换了一袭白色阔袖长衫，这才缓步去陆今时的书房。

　　主院的书房修建的极其阔气，书架就放了十几个，收集了形形色色的古书杂玩。都是陆今时的宝贝。

　　陆饧是陆今时和桓薇唯一的儿子，下面还有一个八岁大的妹妹，名唤陆莞，不过因为陆饧性格清冷些，陆莞倒是颇怕他。

　　他行至书房，门口的奴才引他进去，陆陆今时正坐在太师椅上看书。见他进来，丢下手中的《忘忧清乐集》，行至窗下坐下。

　　陆饧也不多说，自是坐在陆今时对面，道:“父亲唤儿子来，可是有事？”

　　陆今时也不再与他多话，直接问到:“琼州，睦州，焻州三州如今已易手，眼下崔氏的人要赶紧换下来才是，你可有人选。”

　　陆饧略沉吟，道:“儿子认为，如今陆原在阳州，李文在株洲，光州，黄州，凉州，通州，兖州皆被李琛把控，焻州被李琛五州夹在其中，但却与阳州接壤，不如让陆原接管阳，焻二州，也好与李琛的五州形成制衡。”

　　陆今时点点头，道:“你继续说。”

　　陆饧饮了一口茶，不知怎么想到李谛今日抓他的手，黏糊糊的，一看就知道在马车上吃蜜饯吃多了。早知道她爱吃酸，却没想到她一皇家公主，吃东西却入平头百姓，哪位氏族小姐如她那般，不都是适量而为。果真是孩子气，她也不怕酸倒了牙齿。

　　陆饧听陆今时问，伸出手指扣了扣茶几面，看向窗外，明月正美，月光莹莹，他道:“琼州接近江州，鹤州，锦州，四周皆是陆氏的，儿子自然想纳入囊中，至于睦州，莞儿不是喜欢那里的亭山，留给她做嫁妆吧，眼下由父亲处理，如何？”

　　陆今时点点头。三州中睦州琼州最为富庶，焻州差一些。不过眼下陆氏嫡子就两位，陆饧和陆原，嫡女却只有陆莞了。

　　这样分下来，他无疑是满意的。见陆饧扣击茶桌桌面，并不言语，于是他又道:“今日听说周皇后让你陪了安和公主？”

　　陆饧就茶盏喝了一口茶水，茶水有些涩，他咽下那口茶，垂下眼睑，看着茶碗里漂浮的茶叶，沉沉浮浮的好不热闹，就像李谛的性子一样。他道:“是，今日是安和公主生辰。”

　　陆今时皱皱眉，道:“你不必勉强，若实在不想应付，不必理会。”

　　陆饧挑眉道:“父亲不是想要王氏的东北五州？周皇后是聪明人，陆氏和她达成协议，却不履诺，只怕王氏五州难取。”

　　陆今时道:“周弗不过想保全她的一双儿女，安和嫁进陆家，陆氏自会保她，只是利益关系，不必费这诸多心思。”

　　陆饧不欲多谈，只道:“如今李和手中无权，自然不成气候，但李琛却不容小觑，周皇后知道这是交易，安和公主却不知道，李氏姐弟关系甚好，若如父亲说的不必费心思，婚事告吹，光州红巾军再次踏入开梁城，陆氏的府兵全部都在边境，一时都难以赶回。可怎么办？”

　　陆今时将茶碗重重搁置在茶桌上，淡淡道:“左右眼下已经达成目的，李氏手中的五个州府中也只有琼州，光州为重，不足为惧。红巾军更是如此，不过刁民行成的士兵，既无军纪，又无领兵之人，不过纸老虎罢了。当下陆氏做大，王氏桓氏必定有所察觉。崔氏虽失势，宫中崔贞俞和他哥哥也是不容小觑，都道百年世家，哪有这么容易被击垮的？”

　　陆饧却不想再听，只敷衍道:“省得。”心中却不如此认为，李琛到底手中有兵，他年龄渐大，眼看着便能领兵，且李家手中的军队经过这两年周皇后的洗牌，早已不比从前。可世家子弟仍认为皇室不堪一击。若放任李琛在光州，到时候必定成威胁。

　　但他不欲与陆今时再多说，只道:“是，儿子省得。”陆今时又说了许多，最后话题落到了陆莞头上，直言王陵如今想要从军，需要陆原多多提拔些。陆莞与他的婚事定的太过匆忙，要好好磨炼王氏子等等。

　　陆饧心道:王氏子弟多为文臣，王陵年龄与自己相仿，如今要从军，且想要从陆家府军入手，必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知道王陵，颇爱诗文，书卷气又重，如今乍然要投笔从戎，必定是有了危机感。可陆原是个混不吝的家伙，若是到他眼前，免不得掉一层皮下来。

　　就不知到时候陆莞会不会哭闹了。

　　他暗笑陆原牛脾气，心知他孩子性子，却也不想多管陆莞的事，说到底二人兄妹感情淡泊，平日里几乎不见面。

　　他踏着夜色来，踏着夜色走，心知这陆氏就是一只隐藏在黑夜里的巨兽，不知何时就能突然把人给吞了。

　　不欲做天家，却偏想做那玩弄傀儡的人。而他，也是这脏污中的一部分。

　　望上国，山呼鳌抃，遥爇炉香。竟就日、瞻云献寿，指南山、等无疆。愿巍巍、宝历鸿基，齐天地遥。
　　他是陆氏人，家族重担到他这里，不得不走这条路。

　　况且，命都在别人手中，哪能不屈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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