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偏

　　那天过后，张锦南和许可虽然又只能互相活在对方的微信列表里——特别是许可在张锦南眼中，但好像又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也特别是许可在张锦南眼中。
　　先放下他们俩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现在摆在张锦南面前最要紧的是，是军训最后的大阅兵了。
　　军训时节骄阳挂，人人求雨龙王庙。早不来呀晚不来，偏到阅兵来暴雨。
　　这一届的学生倒是有福气啊，还没到阅兵呢，就下起雨来了。
　　“小玉！”
　　张锦南窜到洗手间，对着正在刷牙的石攻玉同学义正言辞。
　　小玉同学被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牙膏沫咽下去，没好气地白他：
　　“大清早的，你有病啊！
　　张锦南气势一摆，铁面无私：
　　“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去军训！昨天教官都说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已经起来了吗？真是个事儿妈……”
　　朝着门外大喊：
　　“我要是不想去，叫醒我的就不是你，而是来校检的人了！”
　　张锦南换着衣服，无语：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我们寝室的校检总是不合格了——不仅仅是因为眼前这张比垃圾桶还能装得下垃圾的床，更是因为床上还有一个等着校检来叫他起床的人！
　　“你说这龙叔啊，平时看起来憨憨厚厚的样子，关键时候还是不靠谱。”
　　“……”
　　张锦南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提起了龙叔。
　　“有假条为什么不帮我一起把假给请了？就想着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
　　他请的是病假！病假好吗！您见过哪一个病假还可以给两个人用的。再说他请了假又没闲着，每天可都起得比我们早去上班了。
　　虽这样想着，张锦南还是安慰：
　　“别不开心了……我看今天的天气预报，说会有雨，而且还是大暴雨。说不定就能不军训了……”
　　“这你都信啊，小南！”
　　小玉同学洗漱完，翻着白眼走出来：
　　“我告诉你啊，天气预报里都是骗人的！”
　　“……”
　　小玉斜靠在墙上，看着张锦南，眨也不眨眼，把张锦南盯得莫名其妙后开口：
　　“唉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小子除了爱管闲事、婆婆妈妈、废话太多这些缺点外，别的都还挺好的……”
　　“……”
　　多谢您的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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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楼，石攻玉同学破口大骂：
　　“马勒戈壁！这大太阳！快撑伞啊宝贝儿！”
　　“撑伞？”
　　张锦南戴上军帽，白他一眼：
　　“又没下雨，我撑什么伞！”
　　“不是！遮太阳啊！你们这种城里的小白眼不都这样保养吗？来来来，让好哥哥我享享福……”
　　张锦南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开始，小玉就变得那么油腻，一口一个“大宝贝”、“好哥哥”：
　　“要撑自己撑！你的伞不就在书包兜里吗。”
　　“不是……我可是个纯种的东北大老爷们！我告诉你，男人里只有娘炮和给，才撑伞挡太阳！让我顺便挡一挡还行，但要是我自己来，我告诉你！不可能！”
　　小玉一番话说得又大声又有理，张锦南气得扭头就走。
　　小玉哎后面追他：
　　“宝贝儿！别跑呀！等等哥哥！不是，我忘了去哪军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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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给我站好了！”
　　您的好友，严厉的何教官已上线。
　　“今天，距离正式军演还有三天！但是我们的训练项目还没有完成……你，你来说，我们还有哪些项目没有完成！”
　　被点到的人作瞠目结舌状——何教官看了就来气：
　　“就是你！别给我装出一副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的样子！”
　　那人苦着脸：
　　“报告教官……我，我不知道有什么项目啊……”
　　“你不知道？”
　　何教官换了一种语气：
　　“你竟然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要干什么，那你天天都在干什么？”
　　二排的人静默了：
　　真……是个好问题啊。
　　“那我问你，你这些天都干……学了什么！”
　　那人想了想，回答：
　　“报告教官！站军姿！”
　　“嗯，对！还有呢？”
　　“嗯……俯卧撑！”
　　“不对！那个不是军训项目，是我用来罚你们的！”
　　“哦……”
　　“再想！”
　　“报告教官！没有了！”
　　“没！有！了！”
　　把字一个一个咬着牙吐出来，何教官暴怒：
　　“怎么会没有了！昨天下午不是带你们练了齐步走吗？！”
　　哦……原来那是齐步走啊！
　　张锦南感叹。
　　昨天本是十分祥和的一天，二排人本该依旧过着与其他排不同的军训日子——
　　别人排站军姿的时候，他们排站军姿；别人排原地踏步的时候，他们排站军姿；别人排齐步走的时候，他们排还是在站军姿！就在很多二排人都发出“我难道是来站在这里看着别人军训”的疑问的时候，三排的女生已经开始正步走着绕场一周了！
　　应该是被三排女生英姿飒爽的模样深深触动了，何教官在临近结束的最后十分钟，突发奇想：
　　“都有都有啊！哎！第二排的第五个！醒醒醒醒……旁边的人掐他一下！唉真是的……要吃饭了！！行，都醒了……”
　　咳了咳：
　　“现在都有啊！听我指令！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哎，对齐对齐啊，前后！左右！一二……不是你怎么同手同脚啊！一！一！一二一！哎算了算了算了……”
　　何教官停下脚步、耐心耗尽、一手叉腰、一手捂眼、疲惫不堪。
　　但那朴素诚实的二排的学员们啊，像（zhen）是（de）没有听到教官的指令一样，即便是没了教官“一二一”的节奏，还是按照自己心中的节奏，一往直前地走着！走着！
　　就算前面是一堵墙！
　　“哎！二傻子们！都聋了吗！叫你们停下没听到呀！今天就到这儿，滚去食堂吃饭吧！”
　　二排的傻子们，简称，二傻子们。
　　听到教官熟悉的语气、亲（？）切（？）的呼唤、以及感人的指令，二排学员纷纷留下了感动的眼泪。
　　然后。
　　没心没肺地散了。
　　在三排女生整齐划脚的正步声中。
　　不过今天何教官显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他们——昨晚何教官窝在被窝里，掐指算了算：
　　好像距离军演没有几天了……嗯，三天？哦……真的就三天了。
　　我们排好像连原地踏步都没有练……
　　为什么没有练呢？我的进度为什么那么慢呢？让我想想，我怎么记得第二天就让他们踏步了的呀……
　　哦......
　　是我嫌弃他们同手同脚，就让他们站军姿好好领悟踏步的精髓，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所以怪他们不怪我。
　　嗯！
　　怪他们不怪我！
　　……
　　即便是这样充分的理由，也依旧唤醒了何教官的责任心！
　　“站了那么多天！想必都已经领悟了吧……”
　　领悟什么？？
　　“好！那今天我们就来实践一下！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你们听好了啊——今天早上练原地踏步，下午呢练齐步走！正步走呢要求比较高，当然了，对你们这帮大学生也没有多高的要求啊……
　　“所以呢，我们明天一整天，都练正步走！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的！后天，我们就要去田径场预演了。你们看，时间虽然看起来紧迫！但是照我这么安排啊，还是非常宽裕的！”
　　何教官耐心地讲解，既是给这帮学员打气，也是给自己信心。
　　然而，二排人一致都震惊了。
　　一时间，二排队伍上空慢慢聚拢起了一团惨淡的愁云。
　　是真的来了一团乌云啊！
　　张锦南身体绷直，正视前方，眼睛悄咪咪地往上走，往上走，还没等他看清帽檐外的天，身后一个熟悉的、略带兴奋的声音响起来了：
　　“报告教官！”
　　“说！”
　　“天快要下雨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
　　你可真有胆。
　　二排人纷纷在心中为小玉竖起了点赞的大拇指。
　　“下雨？！”
　　何教官看看天，再看看学员们一双双期待的小眼神，不回答而是先嘲讽：
　　“你说你们这帮人啊，是不是男人？啊！旁边那么多女生都没操心呢，你们着什么急呀。再说不是还没下雨呢……”
　　表面上站着完美的军姿，实际上都把小耳朵朝向二排这边的女生们，纷纷自谦：
　　不敢当不敢当，其实我们也很操心的！
　　何教官慢慢补了一句：
　　“……到时候再说吧……”
　　别呀，别到时候再说呀。
　　小玉表情扭曲。
　　到时候再说……那说明还是有希望的！
　　张锦南面露喜色。
　　“行了行了！二傻子们，动起来动起来！听我口令啊，原地踏步~~走！”
　　“……”
　　“原地踏步是原地！不要走出去！回来快回来，赶紧站好！”
　　“……”
　　“我喊’走’的时候，你们先抬左脚啊……来，走！”
　　“……”
　　“哎呦我去，您抬左脚，那手就摆右手嘛！真是的，还有同手同脚的，协调一点……”
　　“……”
　　“？？？分不清哪边是左哪边是右啊。哎我告诉你！拿筷子的手是右手！”
　　“……”
　　“什么？你用这只手拿筷子啊！你是左撇子你不算！你，你呢？你用哪只手拿筷子？”
　　“……”
　　“什么？你也是左撇子啊？！那你呢？你呢？你！你！你……”
　　“……”
　　“奇怪了，现在左撇子那么多？那左撇子们记住了，你们平时拿筷子的手是左手，下面那只脚就是左脚，等会我喊’走’的时候你们就先抬这只脚，摆这只手，就是不拿筷子的手……不是左撇子的就先摆平时拿筷子的手啊，听明白了吗？”
　　“……”
　　“好的，那我们开始！原地踏步~走！对对对，停！就这个姿势，先保持个十分钟，我下来一个一个看……”
　　……
　　“听够了吗？”
　　一声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脑袋上响起，她本能地抖了个大抖，抬头一看，竟然是连长！躲闪着往四周看去，身边的人都在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我靠！连长来了怎么都不叫声我！
　　“听够了就准备一下，要开始训练了。”
　　“哦……”
　　余光扫到连长走向了二排，她才松了口气：
　　二排教官！你可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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