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迷恋我

　　整个白天里，该开会开会，该办公办公，该谈合同谈合同，所有原计划的工作，有条不紊按部就班进行着。

　　说来，这顾谨言也真坏，直到墨容几杯酒下肚了，才慢悠悠地拍了个小视频，写了几个大字发了过去——

　　喝酒的女人最可爱！

　　视频中，赫连的背影轮廓不甚清晰，但墨锦只是一眼，仍看出个了然。

　　签文件握着的笔触稍稍一顿，再划出的线条拉出些许黑点。

　　墨锦赶到“夜色”的时候，墨容正扭着纤细的水柳腰挨着赫连曼妙地翩翩起舞，一副很沉醉的样子，好像完全沉浸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无法自拔。

　　赫连平静的眸色中漂浮着一抹身为男人注视喜欢女人时的沉迷目光，既迷恋又宠溺。

　　她收放自如的舞姿惊艳了他的目光。

　　墨容会跳舞，墨锦是知道的，只是在他面前，她从来没有跳过。

　　墨家某个储物间的墙壁上至今仍贴着她在小学、初中、高中十多年时间拿下的奖项，获奖的名头有大有小，参加的活动亦有大有小，什么样都有。

　　每次上舞台，小学、初中六年时间她都极力邀请他去观看，但那时正是事业上升期，每天都很忙，所以每次终未能如她所愿。

　　希望落空多次，高中以后她就没再跟他提过这方面的要求。

　　如今亲眼目睹她妙不可言的舞姿，还有赫连毫不掩饰的惊艳之光，墨锦竟然生出他这个年纪不应该再有的妒忌来。

　　长腿迈开，矫健越过好像吸了魔力群魔乱舞的人群，寒着脸去扯墨容如蛇般蜿蜒攀上赫连背部的手臂。

　　她心下一惊，猛然转脸，看到周身冒着滋滋寒气的男人，一时气结。

　　“放开我。”不知为何，话一说出，竟然红了眼。

　　赫连横插进两人之间，挡住了墨锦直直射向墨容的视线，同样不善倔强的眼神与他寒冽的目光炯炯对上。

　　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放、开、她。”

　　墨锦放下墨容的手臂，但沉静有神的目光并不移动半分，如刀般刺向毫不退让的他，冷声说：“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最好别插手，不然我让你父亲明天没有任何一家医院肯收留。”

　　赫连僵了表情，但是不服输的眼睛仍倔强睁着，没有眨眼，“那你尽可以试试布兰家族会不会让你动他。”

　　灯光梦幻，一闪一闪无穷变化，音乐继续，既具备重低音又含有高音的舞曲一首接一首，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

　　舞池里的群魔旁若无人扭得得劲，女人的绵软曼妙和男人的强硬霸道强烈冲撞，迸发出性感得令人迷醉的荷尔蒙气息。

　　可能由于娱乐之下人人乐不思蜀的特质，没有人注意到针锋相对，眼看就要擦枪走火殃及他人的两人。

　　按理说，赫连对墨锦的威胁一点用也没有，他不是十几二十岁刚出社会的小男孩，会因为某些事而惧怕某些事某些人，但因为墨容不消停围着他舞动，硬是让他心生烦躁，谁也看不清他是怎么出脚的，反正墨容只是眯了半秒钟眼，才吸了一口气，耳侧猛地“砰”地一声巨响。

　　劲爆歌曲停止播放，扭腰的人纷纷停下来，四周死一样安静。

　　赫连被他一脚踹翻在地，摔了个人仰马翻，那姿势要说有多难堪就有多难堪。

　　墨容怔愣了几秒钟，马上反应过来，跑到他身边，忙扶他起来，“有没有受伤？”至始至终，看也没看墨锦一眼。

　　墨锦抿紧下颚，侧脸弧线绷紧力量，显出俊朗的线条，但因为阴云密布，反而让人感受到阴寒至冷的气息。

　　之前热浪滚滚的舞池突然刮起寒风，周围温度骤降好几度。

　　赫连借着墨容伸过去的手臂，勉强站了起来，抚着被踢到的胸口，云淡风轻望着他，凉凉地说：“没想到墨总也有气急败坏的时候。这一脚，看到你失控的一面，值了。”转而望向默然的墨容，柔声问她：“要不要跟我走？”

　　“嗯。”墨容点点头。

　　墨锦十指收拳，重新舒展开来，伸出去时，触手不及，只看到他们俩人相携而去的身影。

　　夜色69层，顾谨言奢华得夸张的办公室内，墨锦喝了一瓶又一瓶，样子淡定，但神情落寞。

　　顾谨言任凭茶几上的茶杯水气氤氲开来地萦绕在眼前，双臂环胸，好玩取笑，“认识你的知道统统你已经年过二十有七，除了英俊不凡之外还事业有成，不认识你的还以为你是情窦初开没什么卵用的小毛孩。”

　　墨锦放下一饮而尽的酒杯，酒红色的液体在喉间辗转数次，最终滑下胃道，他悠悠而语，声音有点淡，呼吸有点浅，干净纯粹得不像正在喝酒的人，“我要跟她在一起了。”

　　“好。”

　　顾谨言耸耸肩微笑，若有所思望着他有一会，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古色古香很有中国特色的酒柜前，重新拿出一瓶珍藏已久的酒，开瓶盖一按上去，“砰”地打开，洒了些许金黄色的酒液出来，酒香四溢，异常迷人。

　　“夜色的特色酒，珍藏多年的女人酒，我想也适合男人。”

　　对他倒好递过来的酒，墨锦没有拒绝，骨节清晰，肌理分明的指尖微缩接过，即刻伸到唇边，半饮半思，淳厚的酒香在唇间散开，“的确是好酒。跟墨容上次喝的比起来，堪称精品。”

　　她口齿间的香气，他记得刻骨铭心。

　　“女人喝了这酒会想找男人，男人喝了这酒，会想找女人。”顾谨言复又坐到沙发上，双腿交叠，站起茶水抿了一口，咧开嘴，露出白牙，不大正经笑道：“要我给你找女人还是你自己去找？”

　　墨锦不答，从西裤里掏出手机，按了按，把亮起的手机屏幕伸到顾谨言面前，给他瞧瞧，“找人送我去这地址。”

　　语音方落，五指夹着的酒杯伸至唇边，仰脖一饮而尽。

　　“看来你是来真的了。”顾谨言打趣，“动起来轻点，别伤了她。”

　　顾谨言差了人送墨锦到墨容楼下。

　　尽管喝了酒，并且喝得挺多，但实际上他的酒量并不差，不至于几瓶就能把他撂倒。

　　乘着电梯来到顶层，墨容所住房子的门口。

　　他俯身，垂脸看向门板底部的门缝。

　　没有灯，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还没有回来。

　　酒劲上脑，倒是有点混沌。

　　他双手环胸，倚着门板，撸着思维，深思一会，终于明白，自己思虑了太多太久，才让她有了放弃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细碎声响起，墨锦晃晃迷糊的脑袋，就着楼道乍然亮起的灯光，看到赫连靠着楼梯最后一个台阶，双臂伸在墨容腰上，从墨锦看过去的这个角度打量，看得清他们正虚虚搂着。

　　墨容白皙的手指伸了伸，最后摸上他俊俏的脸蛋，轻轻摩挲。

　　煽动长长的黑睫毛，犹如长翼蝴蝶在她脸上展开翅膀轻舞，她低低悠悠地说：“当初给你递情书，就是看中了你这张脸。”

　　默了一会，如山中清泉泉眼那样清澈的目光突地变得幽深，若有所思低叹一声，“也就只有你这张脸，才让我有了拿你跟他比的念头。赫连，对不……”

　　赫连绷起的双臂终于真实放到她腰上，紧紧搂着，“后面的不要再继续说。”

　　“我……”墨容迟疑。

　　赫连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她想说什么？

　　他伸手捂住她翕动的嘴唇，凑近她耳边，敛了一会儿神，低哑说道：“嘘，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就好。”

　　声音沙沙的，带着一股子成熟男人才应该有的磁性。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起，墨容猛地扭脸，看到墨锦双手插袋，站在与他们有一台阶距离的平台上，居高临下定定望着他们，幽深的瞳眸里悄然缩着，满是晦暗。

　　他又冷又寒且刺人地缓缓吐字，“你再跟他这么抱下去，恐怕我会失足把他踹下去。”

　　墨容惶恐，探寻的目光在他脸上梭巡一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怎么变得这么暴戾？”

　　“如果你不满意，我还可以更暴戾一些。”墨锦的嗓音像裹着凛冽冬日猛烈吹来的冰雪，冻人于死地。

　　赫连不惊不惧，收紧手臂，把她搂得更紧，俊气逼人的脸上也是不好看的神色，反唇相讥，“墨总的位置难道就是靠甩无赖坐稳的吗？”

　　“是不是甩无赖你不用知道，但你需要清楚，不站稳摔下去的话，落得个几级伤残可没人会知道。”

　　话落，抬脚，隐忍的脸上浓重的威胁再也遮掩不住，那是属于沉稳男人盛怒之下出现的戾气。

　　墨容趋于冷静的脸上终于露出显然的龟裂，肘关节左右摇摆，往赫连手掌心拱去，赫连一时不察，下意识放开了她。

　　从他怀中挣开，墨容马上跳上平台，侧脸跟赫连低声说：“对不起。”

　　看着不过几秒钟就关上的门，赫连落寞的神情变成深切的哀痛，红了的眼底满是强忍的液体，晶亮而又纯粹，毫无杂质。

　　他与她，除了贫穷的距离，还有选择的错开。

　　小的时候，他错开了她，长大后，是她选择要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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