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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盅
待尚樱和小倩的裙裾消失在视线内,兆和忽地转过头来,扫了姜枫一眼,低声道:“你跟我来。”
姜枫身子一震,知道已经东窗事发,无奈跟随他回到东厢的书房。兆和在他身后关上门,走到书案后坐下,淡淡道:“这些日子让你在家温习课业,也没问过你进度如何;今儿都拿来看看吧,练了几篇字?写过几篇文章?”
姜枫垂首站在他面前,不敢作声。
“哦,还没顾得上动笔?那想必经史子集背得很熟?从哪一本开始,背来听听?”
姜枫自幼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要随意背一两篇四书五经来搪塞过关,并非难事;但他不忍、也不想再骗兆和。他走到书架后面,拿出藤条,双膝跪下,轻声道:“哥,枫儿没听您的话,您打枫儿吧。”
“打你?”兆和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我还怎么打得过你?你不是已经学成一身好武功了?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啊!”忆起当年姜枫被吴家的人打成重伤,丢在荒山上,被人送回来的惨状,兆和至今心有余悸。
姜枫哭了,“哥,枫儿知道,哥不准枫儿习武,是怕枫儿报仇心切,反而害了自己。可是,枫儿习武,也不是全为自己;像今天这样,枫儿会了武功,才能保护哥哥。”
提到刚才的事,兆和的挫败感又回来了;他缓了缓,摆摆手道:“我到底还是个朝廷命官,难道还天天有人来行刺我不成?罢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我再说一遍,以后不准再去学什么刀枪拳脚了,过完年,你就给我认真读书,我可是会每天考较你的。等你取了功名,就能从正途去查查当年害你们母子的人,将他们绳之以法。”他扶着姜枫的肩膀,想把他拉起来。
“没用的!哥你不明白,即使我也中了状元,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姜枫痛苦地挣脱着兆和的掌握,脱口而出。
兆和却一下子僵住了,脸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深深吸了两口气,才能勉强压下心上的刺痛,“可不是吗?我这个状元,一样是个无名小卒,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你哪能指望我帮你报仇啊?”他声音都在颤抖。
“哥!哥!枫儿不是这样的意思!”姜枫自知失言,慌乱地去拉兆和的衣袖。
“你敢说,就别不敢认!”兆和已气得失了理性,甩开他,夺去他手中的藤条,狠狠地抽了下去。眼看着鞭子一下下砸在姜枫不住颤抖的身上,力道反弹回来,震得兆和虎口发疼;这一切,仿佛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脑中轰鸣,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在说:“你学富五车又如何?夙夜匪懈地为朝廷做事又如何?不过落得个被人视为寇仇的下场!连你悉心呵护了十几年的兄弟、知己,也瞧你不起!”
接连挥了十多二十下,他手臂也酸软了,歇了手,喘着粗气问:“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哥?如果你还认我的话,就答应我,再也不去练武,再也不动报私仇的念头!”
姜枫早已哭得声音都哑了,抱着兆和的腿,吃力地把一句句话说完整:“哥,哥如今有妻有子,以后就一心一意好好过日子吧,别再为枫儿操心了。枫儿长大了,您让枫儿走自己选的路吧。”
兆和听他这么说,竟是早有离开自己的意思!心中更是闷痛难当,忍不住又是一鞭挥下!“说!是谁教你的武功?是谁教得你这般无法无天?你说!”
姜枫见兆和气成这样,又悔又痛,只是咬着牙任他责打,再不哭叫求饶,也不答话。
忽然,噼噼啪啪的抽打声中,又夹杂了急促的敲门声!兆和略停一停,侧耳听去,只听得尚樱在门外带着哭腔的声音:“相公,相公开门好不好!别打了!求您别打了!”刚才回到寝室,尚樱已隐隐觉得有什么事不妥,思虑再三,终于想到,姜枫在兆和面前露了身手!她匆匆赶来,一边高声央求,一边用力拍打着镂花木门。随后赶至的小倩也在一旁叫道:“姑爷!您开开门再说,小姐的身子经不起这样折腾!”
兆和一惊,连忙拉开门,一把搂住满脸惶急,跌撞进来的尚樱,“樱儿,你何必如此?你身子不好,这种小事就别管了。”
尚樱仰起头,抽泣道:“枫儿的武功就是樱儿教的,樱儿明知相公不准他习武,所以一直瞒着相公,相公要罚,先罚樱儿吧。”
“你……”兆和诧然,“怎么回事?你们平时连话都不说一句的……我不信,太荒谬了……”
姜枫忍着伤痛,挺起身体,怒视着尚樱吼道:“谁让你多事了?快滚出去!哥跟我两个人的事,没你插嘴的份儿!”
兆和惊怒交集,无论如何,一个书僮总不该这样跟主母说话的!他拾起藤条,又抽打起来,“你反了你!规矩忘光了?”
尚樱急扑上前,想阻止兆和,无奈行动不便,被小倩从后牢牢抱住。她大哭道:“相公,枫儿是樱儿的弟弟呀!是姨娘生的弟弟呀!相公忘了么?樱儿有个弟弟叫尚枫的!”
兆和手中的藤条陡然掉在地上,太多惊异,太多震撼,他已无力招架。“你又在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他下意识地望向姜枫。
姜枫握紧拳头,用力捶打着地板,“你住嘴!别胡说了!谁是你弟弟?”
“相公,请听我说。枫儿的娘叫什么名字?”尚樱反而冷静下来了,竭力止住哭泣,问道。
“她?她没有姓,娘说她命苦,也不去追问,只叫她的名字:明心;大家只叫她枫儿的娘或明心娘子便是了。”
尚樱点点头,“我姨娘闺名叫孙晓意,这明心,不就跟晓意是一个意思吗?姨娘长得很美,眉心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对不对?还有,姨娘写字是用右手,但拈针线、拿剪子,却用的是左手,对不对?还有,姨娘的爹,名字里有个秋天的秋字,所以她每回写到这个字时,都会增减一两笔,是不是?”
兆和怔怔听着,越听越惊心,地位低微的女子,会写字的本来就不多见,还懂避讳的更少之又少。除非尚樱能通灵,否则怎能将一个千里之外,素未谋面的民妇,了解得如此透彻!他头昏脑胀,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看看尚樱,又转过头看看姜枫。
听别人提到母亲的种种细节,姜枫早已无言以对,只是伏地痛哭。尚樱从未见过兆和的目光,如此狂乱无助,心里也害怕了,试探地去拉他的手,“相公,樱儿错了,不该瞒着相公……”
兆和任她握着手臂,合上双眼,不住摇头,沉声道:“不,不,你瞒得好。枫儿,你也一定早就知道了?你们俩是亲姐弟!哈!在同一屋檐下,我终日周旋于你们两个当中,原来,我才是个不相干的傻子!……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他浑身发抖,自言自语着,忽振臂甩掉尚樱的手,尚樱被甩得一个踉跄,幸好小倩又抢前扶着她,“姑爷!”
兆和一脚踹开爬过来想抱着他的姜枫,倒退数步,指着他们喃喃道:“都别过来,求求你们,别碰我。我很龌龊,真的,不关你们的事,是我龌龊。”他的目光掠过尚樱,稍作停留,“小倩,好好照顾小姐。”说罢夺门而出,发足狂奔!
尚樱腹大便便,姜枫则被打得皮开肉绽,两人心急如焚,只是举步维艰,拦他不住!尚樱顿足道:“小倩,还不快去追!”小倩尚有迟疑,尚樱和姜枫几乎是异口同声叫道:“我/她死不了!快去呀!”小倩忧心忡忡地看了尚樱一眼,咬着牙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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